汉城兄弟-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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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会见是在一种和和气气的气氛中进行的,大家都很满意。临走,祖鞠和升洲把崔先生送到了打糕店门前。打糕店和洗衣店的门又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各探出一个脑袋来,崔先生就在这种由几个脑袋凑起来的热烈的欢送气氛中离开了公司。
回到办公室的祖鞠和升洲这才松了一口气,情绪显得很激动。
“这个人给人的第一印象还是很直率的。”
“这个人是可以信赖的,纯朴大方。”
“他是我二十年未遇的真正的男子。”
他们两个人的交谈,让人感到他们骗了一个纯粹的侨胞事业家后,现在良心发现,有点过意不去了。可在我看来,崔先生并不是一个纯而又纯的事业家,可也不像一个根本无法打交道的危险的骗子。祖鞠和升洲一下子就陷了进去,我却认为和这种人还是适当保持距离为好。我清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崔先生想和我们合作的工作计划中,成功率最高的既不是搞什么活动,也不是什么传媒创刊,而是出版自传。要多油有多油,要多世故有多世故的崔先生的目光,绝不会看不出我们三个人中,只有我是一个真干实事的人。
只要崔先生兑现自己的承诺,把预付款汇过来,我就承担这项工作。因为这里边不掺杂祖鞠和升洲的是是非非,是我自己一个人干,放心得多。所获收入理所当然也该归我一个人所有。我把稿费先捞够了,至于将来这本书出还是不出,我就管不着了。
“嗨,我们赶快去办签证吧,到下礼拜已经没有几天了。”
“11月份那儿也很热吧,到梨泰院去看看还有没有卖短裤的。”
“既然到巴西去了,是不是得去看看贝利呢?”
现在正是白天比较短的季节,外边已经渐渐暗下来,五点整,业务经理小姐就背起包要走,祖鞠走过去说:“唉,我说金小姐,你现在本该下班,可今天我们有重大的计划要商量,所以得上夜班了。你跟太和楼要点煎饺子,再要点老白干。哎,等等,就要有钱了,这点煎饺子算什么。金小姐,你给要个糖醋肉来。你如果愿意和我们一起吃了再走,那就再要一个火锅面,多要点洋葱。”
金小姐刚把话筒放下电话铃又响了。她用一种不耐烦的口吻应答:“真是的,我不是说过了吗,经理不在,他到总公司去了。”
我悄悄问祖鞠:“总公司指的哪儿?”
“指的是赞助公司。总经理到亚马逊去深入考察,离开韩国之前乘坐的那辆吉普车就是双马汽车公司赞助的。一直到总经理离开的前一天,我还穿梭于总公司公关部、京畿道〖HTK〗(道,相当于中国的省)〖HT〗和工厂之间,把腿都跑细了,裆里的两个小蛋儿也都磨破了。钱是公关部出的,吉普车是工厂提供的。”
“别人还赞助了一辆车?”
祖鞠兴头十足地把野外摄影师的成功之“道”给我们聊了个够。
这位总经理会照相,一点不假,可像他那种摄影水平的人比驴都多。但话又说回来,会摄影的人里像他这么能折腾的寥寥无几。这位摄影师还很年轻的时候就瞪大牛眼睛到处搜寻“猎物”了。后来,他终于瞄准了双马汽车公司的董事长,就不顾一切地去和他拉关系。至于他采用什么手段打通了戒备森严的门卫和形同鬼门关的秘书办公室这两个关节,至今还是个谜。当然,这个谜毕竟不像“芝麻开门”的咒语那么神奇,或像海湾战争中非得用爱国者导弹轰炸那么可怕。无巧不成书嘛,在这位总经理软磨硬泡的不懈努力下,忽然有一天,和汽车公司董事长直接挂钩的秘密通道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打开了。这个通道是怎么打开的,有人说总经理采用的还是传统手法,有些是几千年前的神话故事,有些取自伟人自传或者好莱坞电影。终于,董事长被感动得老泪纵横,答应给钱了。
对这位“年轻有为”的金太星来说,干这种事是不会亏本的,成功了皆大欢喜,失败了大不了破口大骂一番门卫和那些把守“鬼门关”的秘书,自己没有任何损失。再说,还可以借题发挥,给自己编造些神秘的故事,是一桩绝对吃不了亏的无本买卖。那会儿,金太星已经十分明白,靠民众牟利的人不管口碑好不好,都会成为大家议论的话题,名垂千古和遗臭万年实际上是同一个概念,因为它的社会效果都是相同的嘛,甚至,有时候遗臭万年的人“知名度”还会比名垂千古的人高得多,久得多。
听人说,双马汽车公司的董事长看到金太星想大干一番的“英雄气慨”后,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空着两只手白手起家的事儿来。金太星要把生活在地球各个角落的人都以地球家族的名义拍摄在胶片上,这是多么伟大的一个创举啊。董事长被这种无以伦比的崇高的人本主义精神所感动,对金太星一鸣惊人的挑战精神,面对像自己这样的大人物毫无惧色、敢碰敢斗的勇气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也有人说金太星送给这位董事长的礼物简直是太贵重了。金太星把在所有图书馆、报社和各类资料室里搜集到的这位董事长的照片统统翻拍下来,按董事长的爱好及兴趣加以设计,弄成组照,最后搞成了一本超大的巨型相册,送给了董事长。金太星的这一奇思妙想让董事长拍案叫绝,赞叹不已。
还有人在背后议论说,金太星为给双马牌汽车做广告,还出了不少“馊主意”呢。譬如说,在美洲野人的背上画上双马牌汽车,然后把它拍成照片啦,找几个印第安女子把双马牌汽车的图案织成旗子插在吉普车上,不仅可以走到哪儿宣传到哪儿,还可以画成订购汽车的宣传画啦,这些点子也可以统统活用到广告宣传上去啦,等等。董事长觉得好像是在看一部漫天胡扯的武侠小说,感到既荒唐又有意思。
从那儿以后,董事长好几次为金太星的野外摄影项目提供过赞助。这次去亚马逊,听说又和董事长谈判过,最后金太星终于把钱弄到手了。而且,汽车公司还把两台双马牌汽车进行了特别改造,以适应原始森林探险的特殊需要。摄影采访所需要的经费也都装进了金太星的腰包。
钱有了,还得找一家愿意支持的公司做宣传,主要是得找舆论机构。实际上,这一举措是说动双马汽车公司董事长和公司公关部的真正理由。金太星绞尽脑汁,耍了很长时间的嘴皮子,给双马汽车公司开了不少空头支票,说什么,我要把广播电台和报社的关系网全部动用起来,动员各媒体进行广泛报道,电视台的教育栏目记者进行跟踪采访,随我到亚马逊的密林去,报纸还要连载此次原始森林腹地的探险活动。另外,自己不管走到哪儿,都要穿上双马的T恤衫,开上双马牌吉普车,在拍摄的每一张照片下面都要写上“双马汽车公司赞助”的字样,等等。金太星凭三寸不烂之舌连唬带蒙,终于说动董事长把钱塞进了自己口袋。从董事长的角度讲,提高人们对双马汽车的认知度,哪怕让这种汽车商标在人们头脑中多留下一点印象也好,这样才能逐渐塑造双马汽车的美好形象,使双马汽车成为热销货——这才是董事长赞助金太星的真正理由。
这种话只能私下说,实际上金太星要做的并不是什么商业广告,而是纯粹向那些老实人宣扬人文主义精神的公益广告。说动董事长和公关部所要来的钱,和真正商业广告的费用相比,那是微不足道的,双马汽车公司也是想花小小的代价去钓条大鱼。
金太星作为自由投稿的摄影师,在舆论界有一些熟人不假。这个人自来熟,才见面就说人家给他留下了难忘的印象;再见第二面,他就会说我们已经是认识十年的知己朋友了;第三次再见面,他就说我们是一家人了。无论是谁,他都可以无条件地和他成为一家人。如果对方有个儿子,他就把自己七岁的女儿当场许配给人家,说我们已经是“亲家”了。老家在自己家三百公里以内的人,他都称之为“一个村的”。金太星的家族谱系很复杂,除“一家人”之外还有八竿子打不着的“亲爹”及以当老鸨为生计的“远房嫂子”,甚至还有比他小十岁的“年轻大哥”。总之,金太星族谱的辈分简直可以说是乱不堪言。
金太星不光对照相很在行,出损招儿、馊主意他也是行家里手。有一次他请一个酒肉朋友去唱卡拉OK,那个朋友说,这些日子正在给刚去世的父亲戴孝,不能参与娱乐活动。金太星就说,这有什么关系,你到卡拉OK唱《不孝之子他在哭》这首歌不就行了,这不算娱乐活动嘛。还有一次,他硬叫一个滴酒不沾的朋友去喝酒,那个朋友说,我一点不能喝。金太星就说,走吧,烟酒不分家,借酒交朋友嘛,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和别人喝酒的时候,在酒杯旁边放半杯饮料,喝到嘴里的酒别咽,然后装着喝饮料再吐到饮料杯里,不就糊弄过去了?!因此,金太星才有了一句口头禅:“主意不坏人不爱。”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看不到利益谁也不会跟着跑的,即使媒体也不例外。他们绝不是因为跟金太星有某种说不清的“亲属”关系,或是什么友情或义气之类的东西,更不是看着金太星有吸引人的魅力才拔刀相助的。广播公司几乎不花一文钱就可以制作一套原始森林探险节目,何乐而不为呢?对报纸来说,这也是个美差,他们不花一分钱的差旅费,就可以以采访为由到国外逛一趟,这该是多么合算的买卖啊。至于名目嘛,自然是可以随便定了,忙里偷闲,消除一下工作上的疲劳,总该不会有人怀疑是“目的不纯”吧。
组团工作,说白了就是“凑伙伴”,把一些本来互不相干的人凑在一块儿,大舅子,二姨子,还有花里胡哨的小妮子。实际上,有谁想真正冒着生命危险到原始森林腹地去探险呢,只不过是想去玩玩儿罢了。至于片子嘛,在电视台的摄影棚里制作好了背景,拿起摄像机这么一拍,就可以完成。只要画面上有代表赞助公司形象的双马牌汽车,只要观众看了汽车穿越茂密森林的场景,就会对双马牌汽车感兴趣,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要买一辆开开呢。
这些人就是这样“白手起家”,带着根本无法看清实物的广告,和在摄影棚里拍摄的片子,像政治骗子一样到处招摇撞骗,以此来捞取钱财。这也许就是第三产业的本质所在吧。
祖鞠通过对金太星总经理生财之道的观察,不觉对大众传媒产业、文化产业及现代产业的性质结构有了一种洞若观火的认识。谁要是问祖鞠,“你们公司的业务是什么?”祖鞠表面上会一本正经地说:“是作为一个男子应该大胆去干的事。”心里却在说:“是什么,是诈骗呗。”
金太星他们制作的电视节目出来了。看,金总经理有多风光:天边的太阳冉冉升起,一辆吉普车插着面旗子正在穿越沙漠。总经理正把印有大韩民国字样的T恤衫脱下来,往一个用兽皮护着下身的酋长身上套。实际上,这些镜头没有一个是在实地拍摄的,都是在摄影棚里完成的。可赞助公司不管这些,只管有多少镜头与双马牌汽车有关,哪儿出现赞助公司的名字了,字幕占整个画面的百分之几,画没画框儿,是彩色的还是黑白的,等等。本来赞助的钱就不多,为那几个钱去较真儿,哪些镜头是野外的,哪些镜头是摄影棚里完成的,该扣多少钱——说起来都让人笑话。
“当然喽,露脸的事都是总经理的,打下手的成天东跑西颠,有时还碰一鼻子灰,可什么也捞不着。”
祖鞠被叫到赞助公司去坐冷板凳的事已经是家常便饭了。连字都不爱认的祖鞠,让他坐在那里翻阅转了好几回手的公司刊物可有点太难为他了。祖鞠胡乱翻着那些杂七杂八的刊物,其中“生词解答”一栏中一半以上的单词是空格,公司下属的工厂职工没有一个人答得上来,他便以此为由,骂大企业中的职员都是草包。其实总公司和工厂职工的知识水平差距是很大的,总公司发给公关部刊物上的这一栏,除一两个问题外都填上了答案。当时我就说,可能是公关部好多小姐的水平还不错吧,可祖鞠并不这么看,说他老婆朴女士过去在高层次的大公司干过,很有水平,这些小姐要和她比,谁也不是个儿。
酒劲一上来,祖鞠和升洲的脸就变成了大红布,他们要去巴西的梦也逐渐变得越来越美好。在旅行社工作的升洲的朋友也像崔先生一样,说那里是韩国男子的天堂,恋爱宾馆里,车可以直接开进去,只要一摁按钮,天花板就会敞开,躺在床上就能看见天上的星星,椰子树底下就是游泳池。不知是怎么回事,那儿的漂亮小妞儿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