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去读小说网 > 文学电子书 > 作品评论 >

第13章

作品评论-第13章

小说: 作品评论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欢パ甲烀薄!闭庋昵岽拷嗟哪Q屠习迥锍跫壬彼摹耙煌吠贩⑾然ò琢恕劢亲恿阶ド钌畹闹逦啤敝Q渚鸵延幸淮蠖尾罹啵绻颐窃倌盟槁湟院笕痉⒛ǜ嗟男〕竽Q聪嘟希庖患馊穸员龋碳さ昧钊诵乃帷9ィ壬牧榱蛋穆藜夜媚铮さ谩耙簧淼乃悖凰橥噶橥傅姆镅郏醋攀翟诮腥颂哿薄U庋桓鑫羧盏呐ⅲ徒袢账娜馓逯沼阪吧系摹叭獾逼美崩烁荆媸怯刑斓氐牟畋稹
  总而言之,作者在这篇小说里,表达“今昔对比”主题的方式,是多方面进行的:
  一、藉卢先生的故事来呈现主题。
  二、藉叙述者本人的身世遭遇来呈现主题。
  三、藉李老头子、秦癫子等配角遭遇来呈现主题。
  四、藉叙述者的唠叨和她对人对事的主观评语来呈现主题。
  而今与昔的对比,就是肉与灵的对比,就是俗垢与纯净的对比。由于时光不断流逝,不肯暂停,没有人能长保青春,不受年岁的腐蚀污染,花桥荣记位于“长春”路底。卢先生在“长春”国校教书,当然是作者有意的反讽。
  另有一点,也顺便说一下。像这篇小说的这样一个结尾内容,即以一张年轻时的照片来引发今昔之感,如果处理得不好,很容易流于“感伤过度”(sentimentality)。白先勇却十分机巧地回避了这个陷阱。他回避的妙法,是用叙述者的现实态度,来中和题材的感伤性,我说过,老板娘来卢先生住所的动机,完全现实,便是想拿卢先生的东西,来抵押他欠的饭钱。她看到这幅照片,全是出于偶然的。她根本无意寻找“纪念品”。而她对这幅照片发生兴趣,也只因相片的背景,恰好是桂林水东门外的花桥。尽管她很仔细的检视相片里的两个后生(如此我们才见到卢先生少年时的样子,而得以比较今昔),并对这一对桂林出身的少年男女之长相“不由的暗暗喝起彩来”,可是她对照片人物的这份兴趣,是一时的,鉴赏性的,无关痛痒的。要不是里面的背景,能让她日后向广西同乡炫示自己的过去,夸耀她爷爷那家“招牌响当当”的花桥荣记,那么,卢先生房里就是真的“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搜不出”,她也不会想到要把这幅照片带走的。
  其实,说起来,不仅是小说结尾,而是卢先生的整个悲剧故事,单就题材本身来说,过于感伤化(sentimental),过于戏剧化(melodramatic)。白先勇却十分巧妙地藉由叙述者现实、轻松、风趣的“语气”或“语调”(tone)控制抵挡住这两种趋向。大凡一个小说作者,写作成败的主要关键,不在于选用什么样的题材,而在于如何处理他所选用的题材。

《金大班的最后一夜》之喜剧成分
 
  《金大班的最后一夜》并不是纯粹的喜剧小说,但却是《台北人》里惟一具有真正喜剧色彩的一篇。在我们讨论过的三篇《台北人》小说里,我们多少也可找到喜剧之层面,然而,《永远的尹雪艳》之诙谐语言,表达的是人类在死神面前的无助无能;《一把青》里朱青与空军小伙子打情骂俏的喜闹场面,衬现的是她丧失灵性,前后判若两人的悲哀;《岁除》里赖鸣升喝醉酒表演打拳,引得众人大笑,却使读者倍加心恸于他的绝对孤立,无人了解。如此,这三篇小说所呈现的那么一点喜剧面,其实是一种伪装,一种掩饰,目的在于反衬加强故事的悲剧性。
  惟独在《金大班的最后一夜》里,喜剧表现不是伪饰,不是作者利用来表达悲剧的工具,而是真正用来刻画金大班的性格的。惟独这一篇,故事的“轻松面”不但足以和“严肃面”抗衡 ,甚而超越压盖之。
  从这篇小说的“语气”(tone),我们很容易感觉出作者在写此篇时的相当轻松的心情。这和《岁除》大异;我们读赖鸣升的故事,会感觉到作者的心情十分沉重。主要是因为这两篇的主角很不相同:赖鸣升是个不肯接受现实,完全活在“过去”的悲剧性人物,十分令人怜悯;金大班却是一个很能接受现实 ,很会照顾自己,因而根本用不着别人怜悯的女人。换言之,因为金大班异于《台北人》里绝大多数的主角,不是一个悲剧人物,所以作者能够以轻松愉快的笔触,描写她,述说她的故事。
  值得注意的一点,即作者对金大班的喜剧性之看法与态度,和金大班对自己、对人生的看法态度,十分相近,可以说是吻合为一。这大概就是为什么作者在这篇小说里 ,不单用客观叙述法,而一再钻进主角的意识;也就是为什么作者如此自由自在出入于金大班的意识,客观主观兼用,却能保持语调之一致。
  白先勇对朱青是“怜惜”,对赖鸣升是“敬爱”,对金大班,则是十分的“喜爱”。整篇小说调侃活泼的语气,使我们知道 ,作者觉得金大班这个人有趣,可笑,可爱,可亲。事实上,金大班很可能是《台北人》全集里最有人味的一个角色。
  然而她却是个如此俗气不堪,满嘴下流话的女人!这,当然,和她的生活环境有密切关系。她当了二十年舞女。以前在上海百乐门,现在在台北夜巴黎。她接触的客人 ,不是尹雪艳所接触的高雅上流社会人士,却多是一些满身铜钱臭味,来舞厅“花钞票”的中产阶级生意人。而一般“货腰娘”,最大的梦想,也就是钓得一头金龟,嫁给有钱的商人。金大班倒不那样“饿嫁”,年轻的时候放弃了许多机会,然而年已四十的她,知道不能久等,到底找了个户头,即将下嫁六十大几的富商陈发荣。这篇小说,写的就是金大班在“夜巴黎”的最后一夜。第二天,她就要摇身一变,成个“老板娘”了。
  金大班既然是一个长期在拜金的风月场中打滚出来的人,她身上当然沾满了属于这个环境的现实粗俗气味。首先,作者让她姓金,就有暗示含义。事实上,白先勇选用小说人物的姓名 ,颇为用心,时常以名字影射其人。就《金大班的最后一夜》这篇来说,潘金荣、周富瑞、陈发荣等名字,一看就使人觉得很适合他们暴发户生意人的身分。而金兆丽年轻时的情人“月如”,人若其名,在金大班记忆里,永远像月光那样美,那样皎洁,一点都没有男性的臭味。话说回来,让我们看看金大班是如何个“俗气”法。先瞧她的衣饰打扮:
   
  金大班穿了一件黑纱金丝相间的紧身旗袍,一个大道士髻梳得乌光水滑的高耸在头顶上;耳坠、项链、手串、发针、金碧辉煌的挂满了一身。
 
  这几句文字里,就有三个“金”字。我们注意到,全篇小说里,金大班之所言,所思,以及日常惯用语,经常都与金钱有关。当夜巴黎童经理因她和舞娘们喝酒迟到而发出怨言时,她要和他“把这笔账给算算”。她说,人家来夜巴黎“花钞票”是她的功劳,又提醒道:“我的薪水,你们只算到昨天”。她独坐化妆室,回想到当年,棉纱大王潘金荣在她身上下工夫,“花的钱恐怕金山都打得起一座了”;但她把他一脚踢给了任黛黛,并取笑任黛黛“钓到一头千年大金龟”。在决定嫁给陈发荣之前,金大班早就托人打听清楚他的“根基”,知道“两个巴掌是没有的事”,但“三四百万的家当总还少不了”。她嫌陈发荣“出手有点抠扒”,“把钱看得天这么大”,“可是阳明山庄那幢五十万的别墅,一买下来,就过到了她金兆丽的名下”。为了捉住这么个老头儿,她在美容院还“不知花了多少冤枉钱”。她想起秦雄(一个恋爱着她的年轻船员)的银行存折,里面只有区区七万元存款。在她百乐门走红的时候,“一夜转出来的台子钱恐怕还不止那点”。她想,十年前她“金银财宝还一大堆”,若是那时碰见秦雄这个痴心汉,也许就嫁他了,但她现在已四十岁,什么都可以不要,却要一个像任黛黛那样的绸缎庄;“当然要比她那个大一倍……先把价钱杀成八成”,以示她的厉害。
  当金大班得知她一手提拔的舞女朱凤,和一个香港侨生睡大了肚子,而那侨生已回香港去时,她头一句逼问的话是:“留下了东西没有?”朱凤摇头。金大班大怒,气不忿朱凤“让人家吃”,把好不容易高抬的“身价”毁掉。她骂她“把条大鱼放走了”,“连他鸟毛也没抓住半根”。
  后来在舞池子里,大华纺织厂的董事长周富瑞拉住她,求她去请一请正在向他赌气的小如意萧红美。金大班笑道:“那也要看你周董事长怎么请我呢。”就这样,她轻易向他勒索得到婚礼的十桌酒席。她半劝半逼正在吃醋赌气,一心想捉金龟婿的萧红美,去陪周董事长,心里私自估计,那姓周的在萧红美身上“少说些也贴了十把二十万了”。
  即连最后,金大班偶然流露柔情的一幕,她说的话也不与金钱无关。对着那个周身露着怯态,来舞厅“旁观”的年轻男人,金大班笑盈盈说道:
   
  我们这里不许白看的呢,令晚我来倒贴你吧。
 
  我们已看到,金大班真正是个重视金钱财物,俗气不堪的女人。但正因为她是这样一个人,在她臭骂朱凤之后,居然能把自己手指上一克拉半的火油大钻戒卸下掷给朱风,让她和她“肚里那个小孽种过个一年半载”,益发显出她当时的慷慨,是多么难得,可贵。
  说到这里,我们虽对金大班已有了一个概念,但如果我们不同时研究一下这篇小说的语言与语调,就根本没法感觉到她是怎样一个有趣的人,因为我们无法看到她的种种“绝”处。这样的话,我们就根本捕捉不到这篇小说的喜剧特性。
  我上文已提到,这篇小说之可能成为喜剧,是因为金大班不是一个悲剧型的人物。而且,像货腰娘钓金龟婿这样的题材本身,也颇有喜剧潜能。然而这篇小说的喜剧表现,最主要还是维系在语言与语调。
  小说始于作者的客观叙述。作者用生动,活泼,而略带夸张的口吻,把金兆丽这个角色,颇富喜剧意味地介绍呈现我们面前。一开头,我们听到夜巴黎舞厅的楼梯上“一阵杂沓的高跟鞋声”,原来“由金大班领队”,浩浩荡荡进来了十来个打扮得衣履风流的舞娘,使我们觉得看到了一队娘子军似的。金大班妆扮得金碧辉煌,一身尘世气味,但头顶却梳个大道士髻!突然,从楼门口,“窜”出夜巴黎童经理,“一脸急得焦黄”,只显得可笑,而不显得可厌。她的自大个性与火躁脾气,也只使人觉得可爱,而不可恨。
  难得的是,当作者从金大班的意识观点叙故事时,往往三两句话,不但表现她的思想言语之俚俗,亦表现她的自大性格;不但显示她喜剧式的处世态度与观事态度,亦显示《台北人》里作者的“今昔对比”之一贯主题。下面是几个例子:
   
  说起来不好听,百乐门里那间厕所只怕比夜巴黎的舞池还宽敞些呢?童得怀那副脸嘴在百乐门掏粪坑未必有他的份。
  当年在上海,拜倒她玉观音裙下,像陈发荣那点根基的人,扳起脚趾头来还数不完呢?
  她在百乐门走红的时候,一夜转出来的台子钱恐怕还不只那点。五年——再过五年她都好做他的祖奶奶了。
 
  金大班这个人,自以为了不起,颇轻视她周围那些没见过“从前那种日子”,“那种架势”的人。她认为——有道理地认为——夜巴黎之有今天的场面,还完全是“靠了我玉观音金兆丽这块老牌子”。和赖鸣升同样,她骄傲于自己的过去,最希冀得到别人的尊敬。她喜以“老大姐”身分自居,所以吃道别饭时,舞娘们“孝敬我,个个争着和我喝双杯”,使她满心欢快。而秦雄对她“比对亲娘还要孝敬”,也使她甚为得意。她一手提拔“乡下土豆儿”朱凤,辛苦传授予她“舞场里的十八般武艺”,虽然是由于和童经理赌气,却大概也是为了享受享受当“教官”的威风。搓手搓脚抱怨她们吃顿饭这样久,客人没人招呼陪舞。金大班不慌不忙,起先还笑盈盈解释:“小姐们孝敬我,个个争着和我喝双杯,我敢不生受她们的吗?”但见童经理犹自不停的埋怨,她便“一只手撑在门柱上,把她那只鳄鱼皮皮包往肩上一搭,一眼便睨住了童经理,脸上似笑非笑的开言”;她“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堆自己居功的话,把童经理大大数落一番。然后,“也不等童经理答腔,径自把舞厅那扇玻璃门一摔开,一双三寸高的高跟鞋跺得通天价响,摇摇摆摆便走了进去”。童经理这个大男人,在这队娘子军面前,特别在娘子军的强悍首领金大班面前,所表现那种委琐无能、莫可奈何的样子,就颇有“阴盛阳衰”的喜剧味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