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不散眉弯-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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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印连忙作揖,“托小姐的洪福,公子安康如常。”
在他走后,张绿漾的眼珠骨碌碌地转了转,把侍女莫言屏退,对父亲道,“他来找爹干什么?难不成是世非哥哥有什么事儿要拜托你老人家?”
张士逊斥道,“女孩儿家莫多管闲事。”
“爹——”张绿漾拽着父亲的手臂撒娇,“女儿心里好奇得很,你就告诉女儿嘛,爹要是真个不肯说,女儿回头可去问世非哥哥咯。”
张士逊笑起来,“你这孩子,威胁起爹来了。”顿了顿,严肃道,“你世非哥哥很快就要娶新夫人了,你以后还是避嫌一点儿的好,别总是跟着玮缙在那群子弟中出出入入,小心以后名声坏了嫁不出去。”
张绿漾不屑地道,“怕什么嫁不出去,大不了以后我也嫁给世非哥哥——”仿佛这时才意识到什么,她倏地睁圆妙目,兴奋不已地扯着父亲的袖子,“爹!世非哥哥什么时候再成亲?”
“快了,说是三月初。”
“爹你去和世非哥哥说,让他来我们家提亲,我也要嫁给他!”
张士逊大为愕然,长袖一拂,“胡闹!”撇下她大踏步离去。
张绿漾紧跟上前,“爹,我是认真的!”
张士逊对她径不理睬,“玮缙在哪儿?把他找来见我。”
“爹——”张绿漾顿足。
却说邵印回来白府复命,把张士逊的反应如此这般复述了一回。
白世非听罢,脸容上露出浅笑,对邓达园道,“大致成事了。”
未几日,张士逊果然拟了一道奏疏上去,请求下旨命党项族人把物资由四川运入秦州,经秦州本朝官员查核后放行出关,以杜绝其私下购物马匹兵器以及逃避榷税的弊病。
刘娥阅罢见无特别之处,便令赵祯批复准奏。
这事办好后,张士逊修书一封命人秘密送至白府。
白世非看完脸色大变,在书房中呆坐良久。
洞微
第六章安得良策在
转眼到了正月末,辽使萧从顺抵达汴梁城。
上朝觐见时他出人意料地提了一个请求,以宋使到辽国都能见到辽太后为由,当朝请见垂帘听政的章献太后。
乍闻此言,阶下百官面面相觑,一时无人作声。
一帘之隔内,刘娥也是一怔,未及多想已抬手挥退打算上前领旨的周晋,压低声音道,“不忙,且看皇上如何处理。”
坐在大殿宝座上的赵祯瞟了眼纹风不动的帘子,内里无声无息,一抹分不清什么含义的轻微笑意在他唇边流转,轻声开口,却是柔弱地将烫手山芋抛将出去,“众卿家以为如何?”
皇上既已开了金口,臣子们哪个还敢继续装聋作哑?
朝廷上刹时象一锅煮开的粥,东西阶两班列纷纷交头接耳,你一言我一语窃窃议论,一个个似在认真商议此举是否恰当,但却就没有谁肯轻易站出来作第一个献策之人。
过了盏茶时间,朝议仍不能决。
赵祯不耐烦了,倾身向前,眼风刚好瞥过兼任馆伴使却没有参与到议论中的薛奎,随口问,“薛爱卿怎么看?”
薛奎出列,扬声奏道,“启禀皇上,即使本朝大臣在朝廷上也不能见到太后之面,更何况他国使者?窃以为此举于礼不合。”简直是有辱国体。
“薛卿所言甚是。”赵祯似没主见地附和。
当下便回绝了辽使。
帘子内刘娥对周晋淡声道,“你使人上书参薛奎一本。”
周晋躬身应了声是,这机会得来全不费功夫,时与进谒太庙已事隔一月,群臣当无话可说,“那——晏大人呢?”不二人同办有损她在朝中威信。
刘娥笑笑,“这种事情宜迟不宜急,拖到所有人都不记得不在意之后,可不就好办多了?”
“太后高才,卑职受教。”
傍晚时分消息传到白府。
书房里邓达园对白世非道,“果然不出公子所料,竟真有人进谗言,诽谤薛大人‘本朝大臣在朝廷上也不能见太后面’一言,是对外朝使臣泄漏了朝中秘密。”
“太后对薛奎如何处置?”
“罢为集贤殿学士,初时欲知井州,后来吕丞相提出薛大人曾经几次在西边边境做过地方官,熟悉玉门关一带的风土人情,所以请太后将薛大人改知秦州,太后同意了吕丞相的提议。”
“她自然乐得同意,秦州是边塞要地,虽然常年派驻重兵把守,但是该处土地贫瘠,军帐粮饷常常入不敷出,不管何时只要太后想进一步打压薛奎很容易就能找到藉口。过些时候,等薛奎启程赴任之后,你便知会皇上对赵元欢等人放行。”
“公子此番安排绝妙,如果是先贬薛大人去秦州再上奏党项族一事,只怕多少会引起太后疑心,公子偏把这两件事情倒过来,先落实了需严加看守党项族人,再引发薛大人被贬谪出京,这一来水到渠成,太后便有些什么想法,大致也就觉得只是个巧合而已。”
边关要害改由薛奎镇守,也就意味着已顺利落入赵祯的掌握,若然党项族血气方刚的新任首领真有叛反侵犯之心,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届时战与不战,已经不是千山万里之外安坐在皇城内的太后说了算。
“接下去公子作何盘算?”
白世非含笑道,“卖八王爷赵元俨一个大人情。”
既已把吕夷简牵扯进来,说不得要为他铺好后路。
门外白镜高声道,“公子,庄锋璿少爷来了。”
白世非一听喜出望外,当即撇下邓达园,提起衣摆就往外奔将出去,“他人在哪?!”
可不正在门外等候着。
庄锋璿没想到白世非对自己的到访会兴奋至此,情意已溢于言表,真挚异常的俊颜上完全是一派胸无城府,心里不由得大为感动,胸臆间一股热潮翻腾,却嘴拙不知说些什么,最后只用力拍了拍这位兄弟的肩膀。
白世非止不住脸上笑容,转头吩咐白镜,“去去去,把晚膳改在第一楼,将夫人和小坠请来,记得开坛好酒,备好之后就让下人们都撤了罢,不需在旁侍候了,今夜本公子要和大哥一醉方休!”
白镜应声去作安排。
白世非与庄锋璿相偕往第一楼走回去。
“庄大兄台此次到来是有什么事儿么?还是纯粹路过?抑或是——”白世非嘿声一笑,坏坏地冲庄锋璿眯了眯眼,抑或是犯相思了?
庄锋璿失笑,“本来是路过,顺带着有些事儿。”
白世非哈哈大笑,“不过士别三日,没想到大哥也会说笑了。”
“我在杭州已渐渐做得有些起色,这回有事经过开封,所以顺道来和你说一声,再过些时候我就可以把迎眉接走了。”
白世非的笑容窒了窒,扯扯嘴角,最后化成一抹苦笑,“我先恭喜大哥。”
庄锋璿担忧道,“我现在就担心迎眉的父母,如果老人家那里说不过去,只怕迎眉未必肯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跟我走。”
“大哥尽管放心,事情就交给我来办吧,总不免要想个好法子让你和晏小姐安安稳稳地比翼齐飞。”白世非说着说着,想到自己和尚坠还前景未卜,不由得心生怅惘,轻轻叹了口气。
庄锋璿关心问道,“怎么了?”
白世非揉揉鬓边太阳穴,话声中宠溺夹杂着烦恼,“我搞不定那丫头。”
庄锋璿先是一愕,然后朗笑出声。
白世非尴尬万分,苦着脸道,“我好不容易才让小坠肯放下心事接受我再娶一门夫人,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张叔父会在这种时候也提出要招我为婿。本来么,要推掉他并非难事,许他将来一个宰相之职就成了,真正让我头疼的是绿漾,那刁蛮女非要淌这趟混水,让玮缙捎话给我,威胁说如果我不同意她就大肆张扬邵印过府一事。”
这一招还真打到了他的七寸之上,让他苦无对策,苦不堪言。
千算万算,偏偏算漏了一个意料之外行事无章法可寻的张绿漾。
“你和尚姑娘说了没?”
“这种时候哪敢和她说。”除非他想找死,才刚哄得她回心转意,最惨的莫过于那日他还信誓旦旦地同她许诺此生绝不再娶,如今才一转身,就说要同时娶回二夫人和三夫人?白世非哀叹,“头疼不堪,我真是头疼不堪!”
庄锋璿笑道,“难怪才刚我说要将迎眉带走时你变得一脸忧色。”
“如果让小坠知道我还得娶张绿漾,再知道晏小姐打算离去的话,以她的性子怎么还肯继续留在白府。”想想当年她火烧自家父亲房帷的英雄事迹,到时他就算使尽浑身解数,只怕也拦她不住。
庄锋璿拍拍他肩,安慰道,“我和迎眉也不是说走就能走,这事本还需从长计议。哪怕说她现在就能抽身,都已经分开那么久了也不急在这一时,你就安心吧,等你把事儿解决了我再把她接走也不迟。”
白世非舒了口气,“有大哥这句话我还放心了些。”
庄锋璿瞥他一眼,“难得白公子会在庄某人跟前装可怜,我还能不让你放心么?”
白世非对他的揶揄不以为意,嘿嘿笑着朝他一揖,“小弟也知道耽搁大哥和晏小姐相聚罪该万死,只是情非得已,还请大哥见谅则个。”
“看你这样子不象是没有解决之道么。”
白世非的俊颜上极少见地浮现一丝淡霞之色。
“为今之计,也只有一个法子可行了。”
第六章今夜凤求凰
晏迎眉偕尚坠来到第一楼,见到庄锋璿在座,自然是惊喜莫名。
一众仆人已被早早遣走,只余白镜在外间听传,席间四人在白世非的频频举敬下推杯就盏,闲话家常,欢声笑语不在话下。
庄锋璿随口问及朝中诸事,一旁的晏迎眉听了,对其父晏书的事情亦颇为关注,不时详加细问,尚坠虽然极少开口,见白世非娓娓道来,倒也听得津津有味。
不知不觉夜色渐深,到了定昏时分,白世非抿酒润喉时被呛到,连咳几下,尚坠看他呛得有些狼狈,忍不住嘟囔,“就你晓得多。”
白世非伸手去捉她手指,调笑道,“心疼我了不是?”
她一下子面红耳赤,抬手欲甩却怎也甩不开他,旁边晏迎眉已经掩嘴笑出声来。
门外白镜忽然道,“公子,二管家派人来请你去书房一趟,有急事相议。”
“知道了。”白世非漫应了声,起身时也不放手,把尚坠一同拽了起来,“你就陪我一道去罢,免得一会儿我的酒劲上来,说不定会晕倒在路上。”又对庄锋璿和晏迎眉笑道,“两位稍坐片刻,我们去去就来。”
“谁要陪你一道去,你晕了才好。”尚坠被他强扯得微恼,伸手去掰他手指。
“你此话当真?”白世非笑谑,“那我非晕不可了。”说罢身子一软便往她身上倒去。
尚坠惊呼,不得不以肩膀顶住他靠过来的身体,另一只手急急将他推向门外,低声埋怨,“你也不正经点儿。”
白世非吃吃笑着与她掌心贴掌心,五指紧扣,接过白镜递来的玉笛和狐裘,飞快撅起嘘声唇形止住她的惊咦,不动声色地对白镜道,“今儿风大,你且把门带上,莫让夫人受了寒。”
白镜依言而行。
把狐裘披在尚坠身上,白世非俯首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这小傻瓜,也不想想你家小姐已多久没会情郎了。”说完存心轻轻咬了咬她的耳坠,“也得让那两人如我们般亲热一下不是?”
尚坠被他逗弄得些微酥软,又羞涩不已,极力侧过头去想避开他让人暖暖痒痒的气息,“你要带我去哪?怎地还把我的笛子也取了来。”
白世非轻笑,“我俩好久没园中相会了,且去溜一圈儿。”
这些日子以来,不是她与他闹别扭,就是他被琐事缠身,已很长时间没再听过她吹曲子,多少有丝想念,旧时那些月下湖边的夜晚。
尚坠不再作声,在黑暗中轻缓地跟随他的步履,由他牵着穿花拂叶,走过曲径桥栏,他的掌心温热炽人,说不出的暖麻愉悦从手臂一直传递到心尖上,惹起一抹极其异样的情意。
他回过首来,迎上她不自觉凝视他侧面的仰脸,眸如星闪微光,轻声道,“有没有种一生一世的感觉?”
“没有。”她心慌,矢口否认。
他微微一笑,“我有。”
牵着她走进辽阔夜空下清寂的湖心水阁,以长袖拂开石上的微薄积雪,他为她解开狐裘,率先倚栏而坐,拍了拍腿,示意她坐上来。
尚坠因羞怯而迟疑。
白世非耐心解释,“石凳子冷冰冰的,我怕你受凉。”话声未落已捉住她的手腕一扯,她呀声倒在了他怀内。
把狐裘披覆在她身上,他的双臂缠上她的腰肢,将她纤细的脊背全然贴入自己温热的胸膛内,然后在她耳边低低道,“冷么?”
她还未能适应此等逾越常轨的亲热,既不敢挣扎,也不敢应声,只是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