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不散眉弯-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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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雪娥不解地望向邵印,“怎么了?”
邵印蔼声轻道,“这会儿是少年人耍乐的光景,我等在场只会令他们玩儿得不够尽兴,忙了一天这把老骨头也快散架了,还不如回房早点歇着,后头几日还有得咱们忙呢。”
商雪娥想想,觉得言之有理,也站了起来。
其余年纪稍长之人亦相继起身,跟随几位管家悄然离席。
原本满座的一桌主席,不多会便只剩下比邻而坐的晏迎眉和庄锋璿,两人轻轻相视一笑。
晏迎眉微微偏首向他,借着长袖遮掩低语,“我就没见过比你这兄弟还更善使机会的人。”
白世非在此时此地耍上这么一出,有意无意之间已是向府内昭告尚坠身份,这夜之后她在府中地位自然而然会有所不同,底下众人大致会心照不宣,从此把她归结为——公子的人。
庄锋璿轻笑望向人群中间,“瞧他样儿,估摸着还有好戏可看。”
走也走不得的尚坠被围观相迫不过,羞懊无奈之下,最后还是满脸通红地和表面上对逼酒半推半就实则乐见其成的白世非交臂饮了三杯,众人这才尽兴散去。
趁无人注意,她忽然抬脚狠狠踩了他一下,他失声痛呼时她早钻入人堆,有仆人闻声回过头来,白世非苦着一张脸,仿佛委屈得欲哭无泪。
庄锋璿哈哈大笑,晏迎眉也以袖掩嘴,弯起了一双剪水瞳子。
最让仆婢们兴奋期待的宴席尾声终于到来。
每年团夜饭时候,除了邵印循例给每人派发的红包之外,厅中案上还摆有放着大叠红纸封的托盘,纸封内自然便是白世非亲笔写下——从几文钱到几贯几两、几十两乃至几百两不等的赏钱,仆婢们可挨个上前抽取,之后凭自己抽到的大红封包去帐房支取现银。
这是每年仅有一次天降横财的好机会,所以人人翘首期待。
当已经被所有人灌了好几轮的白世非掷下杯子吆喝一声,仆婢们即刻发出兴奋不已的尖叫声,全都迅速涌到案前,笑着你推我搡,一会便自觉排好了队伍。
白世非站在案后,把面前的红纸封摊成扇状。
第一个上来的是白镜,他先双掌合什喃声祷告,然后闭目摸去,从中抽出一个封包时快速睁眼,紧张不已地把纸封一点点拆开,仿佛一颗心悬到了喉咙,就连旁观等候的人该刹那也全屏息静气,只掂足翘首望去。
当眼帘终于清晰映入纸内所写数目,白镜刹时蹦了起来,“哇!五十两!满足了!我太满足了!”得意洋洋的叫声惹来身后一片笑骂。
底下一个个摩拳擦掌,轮侯在前的神色跃跃欲试,排得较后的明显心急不已,同是晏迎眉房里的晚晴上前抽罢,心急打开一看小脸骤垮,垂头丧气地嘟着嘴,“老天爷今儿个没长眼,我的只有三十文。”
很快轮到尚坠,她和别人一样也被这紧张刺激的气氛感染得兴奋不已,走上前,对着已被抽得散乱的纸封正待下手,白世非却一时兴起,叫道,“我来帮坠子抽一个,保证没有一百两也有三百两!”
众皆齐声大笑,“公子说错了!是没有三百两也有一百两!”
玉面被酒意氲如飞樱,白世非笑着抬起手来,长袖往案面一拂,在旁看热闹的庄锋璿目光忽地闪了闪,饶有兴味地向晏迎眉递个眼色,示意她看仔细了。
以修长指尖来回梭巡,最后白世非似郑重其事地掂起当中一个,递予对面正紧张等待的尚坠,星目蕴涵万千笑意。
众皆屏住了呼吸,这可是公子亲自抽的,不知内里会是多少?
尚坠把纸封一角一角打开,看罢刹那神色变得极其怪异。
有人忍不住叫,“坠子快念啊!到底是多少?”
在她身后不远的晚晴蹑步蹑脚走过来,忽然伸手就要抢夺,尚坠吓得尖叫,飞快躲过她的手,慌乱地把红纸胡乱一搓捏在拳心,奇快道,“一两!只有一两!不是一百两呢!”
仆人们当场嘘声四起,“哈哈哈,才一两!公子手气真差!”
“快!前面的快点!别碍着我抽三百两!”
尚坠悄悄退到厅内一角,右手依然紧张地捏成小拳头样,远远含羞夹恨地狠狠瞪着白世非,他看在一双笑眸内,窥空趁余人不注意时状作十分无赖地飞快朝她眯了眯左眼。
那个红纸封内以蝇头小楷写着:小美人,别生气了,我给你我的心。
相亲与乘共
第三章相亲与乘共
过两日,为新年裁做的新衣新裳送来了府里。
邵印往疏月庭去见晏迎眉,“夫人,珠宝铺子来人说上了一批新款钗翠,不知夫人想自己出门去挑呢,还是让掌柜的拣好送过来?”
晏迎眉想了想,问,“公子在么?”
“才刚在偏厅议事,眼下大约在书房。”
“这冷的天别劳烦掌柜走动了,这样吧,你去问问公子,他若得空儿,你就说我的意思,让他带坠姑娘去铺子里代我选上几件行了。”
邵印领话而去。
白世非听了,虽然略为意外,却没有拒绝,于是邵印便差小厮去寻尚坠,只说夫人吩咐她随公子出门帮眼挑几件饰物,轿子已经在前庭等着。
当尚坠依言来到前厅,一顶暖轿已停在门外的水痕石面上。
选材精良的轿顶脊梁用朱红漆亮,上盖剪棕,四角翘起的檐子及舆边雕饰着木刻渗金的飞云盘龙,边沿围有尺长的花式绣额檐帘,两壁栏槛的云纹华案雕工精致,轿门和窗口垂着用料上乘的华贵帷幔。
尚坠正想这顶轿子不应是她坐的,那边白镜一见她出现,已连忙吩咐轿夫压下轿来。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走过去,踏上高脚,钻进轿子内,在有三人宽的舒适缎面软舆上坐了下来。
白镜看她坐稳当了,便把帘子放下。
在轿里静等片刻,却始终不见有动静,尚坠才想撩开窗幔看看,忽然眼前一亮,白世非已掀开轿帘弯身进来,见到她在内明显一怔,动作却半点没停,待帘子摇荡着遮上轿门时他已安坐在她身边。
根本没想到会与他共乘一轿的尚坠呆住,双腿紧拢僵坐原位,一时紧张得耳根飞起淡红,竟忘了向他请安,而原本宽敞的轿舆因他的加入,已刹时变得局促起来。
轿子动了动后被了抬起来,不知何故轿身却突地一斜,毫无防备的她“啊”地一声就往窗沿撞去,一只修长手臂飞快伸来把她拦腰一揽,为她解了围却反使她更加羞窘不安,才想端坐好点,哪知轿子忽然又是一晃,她的脑袋撞在白世非胸前的锁骨上,小小身子整个扑进了他怀里。
白世非不得不一手抱紧她,另一手撩开窗幔,想看看是怎么回事,为何会这般不稳当,半隐帷后的眸光扫去,不意却看到随轿同走的白镜正在给脚夫们打眼色,见他掀开帷幔探视,马上一脸坏笑地朝他挤眉弄眼。
刚想出声斥责,却骤觉怀里软玉温香细动,一丝旖旎窜入心间引得心尖又浮起丝丝酥麻,轻轻干咳一声,抛给白镜一个别太过分的眼神,他垂好帷幔,那小方的窗格便被遮得严严实实。
白世非回过身来,不动声色地看着怀里人儿暗暗地想退开,然而在她还来不及抓住什么平衡身体时,那轿子又象撞了石头似地把她再抛回他怀内,如此反复几次,她一张小脸早烧得通红,脑袋羞得几乎垂到了胸前,所以一点也没看见他唇边又翘起了邪气笑痕。
总是忽然就被颠跌一下,到最后尚坠都已被颠得有点头晕,慢慢便放弃了与那恼人的轿子抗争,顺从地由着白世非的手臂环在她腰上。
感觉到原本全身僵硬的她慢慢软柔下来,心神荡漾的白世非悄悄收紧臂弯,使她的小身子紧贴着自己的身体,把她整个儿搂笼在怀,而他呼吸时男性的气息就萦绕在她的眉额鬓角,从未经人事的她何曾试过和一个男子如此亲近,只觉有丝晕旋迷乱,一颗心跳动之快仿佛就要从衣裳底下蹦达出来。
两人被困在窄逼轿内,那独特的隔着衣物已是肌肤相亲的亲昵感慢慢在心间弥漫,不自觉地微微陶醉在这难得的甜蜜里,已潜藏多时的情愫被诱发,炽如利刃划破一线理智控制,隐隐狂奔的情潮找到了细微的出口。
他俯首,寻着她的樱唇毫不犹豫轻轻含住……轿子突地一抛,使得两人额头相撞,她即时清醒过来。
恼踢了两脚轿门,他强行收臂,使她挣扎着想逃避的身子始终挣不出他紧箍的臂弯,另一只手捧起她的脸定在最适合迎承他的美丽仰角,以唇再度覆上她水色潋滟的小嘴,他轻吮慢碾,那滋味美妙得就算此刻让他死了也心甘情愿,索性将她抱起坐在自己腿上,追着她缩躲不过的嫣红小脸强悍地烙下点点吻印。
轿子一路平稳到她终于放弃了涣散的意志,不自知地逐渐沉迷在他轻柔的勾逗里,她生涩的无意识的回应令他的索取开始变得狂野,那一腔从遇上她后已积聚千年的浓情烈意全部在她唇间崩溃,那么渴望她能明白他的爱意,即使要用他的命来换她一生的心。
缠绵良久,餍足后他以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呢喃着在她唇上长长喘息,“小坠……心肝儿……”微看她睁不开眼晕然酡红的娇颜,这才意识到怀内的小蛮腰几乎被自己揉碎。
就在他希望轿子最好永远不要停下来时,白镜已在窗幔外轻声提醒,“公子,就快到了。”
白世非轻拍怀内仍紧紧闭着不肯睁眼的嫣红小脸,有人害羞了呢,唇边泛起一抹满足的笑,“马上要下轿子了。”他柔声道。
尚坠将长睫微微睁开一线,一接触到他带笑的凝视即时别过头去,挣扎着要离开他的怀抱。
“好好好,别动,乖。”他边哄着边把她放下,由得她迅速坐到轿子的另一头,似要在中间和他画出楚河汉界,看着她不肯也不敢回过头来的侧面,他唇边笑容无改,只觉心情奇好,她做什么他都不介意。
暗香侵倦侣
第三章暗香侵倦侣
年关近日,皇城宣德楼外,从东面宋门附近的十三间楼一直横穿到西面梁门外的投西大街,不管是州街市行,还是大小临立客流不息的店铺,全都张灯结彩,贴红挂缎,官府给全城派发僦屋钱三天。
大年三十下半日,街上来往行人逐渐稀少,行货郎早早收了担子归去,各店子铺面也陆续落板关门,提前收拾妥当,准备返家年夜围炉吃团圆饭,未到傍晚时分,开封城内外便已闻四处爆竹声声。
入夜后全城掌灯,到处透出喜庆欢声,一片祥和升平景象。
正月初一,春节,一年节序以此为首。
一早,邵印领着所有换上新衣的仆从已在各处侯着,府里所有厅堂尽皆摆好了澄粉团,韵果,蜜姜鼓,皂儿糕,小蚫螺酥等等诸般细果,十色蜜煎,十般糖,应节的时果奇珍应有尽有,数不尽过百种精美糕品、市食、香茶和名酒。
不多会,白府前开始门庭若水,舆轿鞍马川流不息,到府来拜年的官胄权贵、富家士族络绎不绝。
白世非一身雪白锦缎,黑洁发髻束以镶嵌着稀有粉蓝色猫儿眼宝石的簪冠,锦衣袖沿、襟边和摆裾皆饰以绯丝勾绣的精美芙蓉纹案,绣有同样纹案的玉带环腰而勒,在右侧坠下长长的九节梅花珞结佩珠绳,锦衣外敞襟披着一件薄而柔软的白貂缎面长裘,极其笔挺修身,襟领处一圈雪色貂毛更将他的清俊颜面映得雍容典雅,于人群中穿梭时整个人衣袂飘飘,清逸非凡,贵气怡然。
唇边满含一泓飞扬笑容,在各大厅堂里来回走动,热情招待一拨又一拨来宾,一会在这厢称兄道弟,一会到那厅打躬作揖,逢人便是赞美之词,却说得十分真挚,让人听着只觉心里舒服熨贴好不受用,在百千宾客面前意态潇洒,酬应自如,光芒四射无人能及。
客人陆续涌来,府里越来越热闹不过,白世非分身乏术,无法在一批批宾客离去后上门回贺,是故后堂东侧的管事房里,邓达园不停地把大叠飞贴和礼盒交给一批批去而复返的仆从,仔细叮嘱,需按着长长十几张名表纸上的字号,一一送到各家各府去回礼拜贺。
如此循环往复,直到午后申时,出来拜年的人才陆续打道回府,白府里的客人也渐渐散去,即便如此,也还是到了申时末酉时初才算告一段落,仆婢们全都累得原地拣凳子坐下稍作休息。
白世非收起挂了一整天的笑容,揉揉太阳穴,终于露出一抹倦意来。
放眼看向四周,始终不见尚坠的身影,从昨夜晚饭之后他就再没有见过她,一天下来不禁十分思念,古人云如隔三秋,实不余欺也,他微微苦笑。
往第一楼回去,走过后堂时,旁边茶室里传来说话声,然后听到晚晴叫道,“坠子,这边来坐会。”
忽然之间,疲累的他什么都不想顾及了,毫不犹豫抬腿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