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 作者:张廷玉-第5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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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拟旨云:“登科录二氏并列,罪迹显然,何待行勘。”遂落职闲住。孔昭京营不可得,
遂以南京操江偿之。
十五年九月,诏起兵部右侍郎兼侍读学士。明年春抵都,陈制敌机宜,帝喜。五月,
超拜户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仍充日讲官。祖制,浙人不得官户部。元璐辞,不许。帝
眷元璐甚,五日三赐对。因奏:“陛下诚用臣,臣请得参兵部谋。”帝曰:“已谕枢臣,
令与卿协计。”当是时,冯元飙为兵部,与元璐同志,钩考兵食,中外想望治平。惟帝
亦以用两人晚,而时事益不可为,左支右诎,既已无可奈何。故事,诸边饷司悉中差,
元璐请改为大差,兼兵部衔,令清核军伍,不称职者即遣人代之。先是,屡遣科臣出督
四方租赋,元璐以为扰民无益,罢之,而专责抚按。户部侍郎庄祖诲督剿寇饷,忧为盗
劫,远避之长沙、衡州。元璐请令督抚自催,毋烦朝使。自军兴以来,正供之外,有边
饷,有新饷,有练饷,款目多,黠吏易为奸,元璐请合为一。帝皆报可。时国用益诎,
而灾伤蠲免又多。元璐计无所出,请开赎罪例,且令到官满岁者,得输赀给封诰。帝亦
从之。
先是,有崇明人沈廷扬者,献海运策,元璐奏闻。命试行,乃以庙湾船六艘听运进。
月余,廷扬见元璐,元璐惊曰:“我已奏闻上,谓公去矣,何在此?”廷扬曰:“已去
复来矣,运已至。”元璐又惊喜闻上。上亦喜,命酌议。乃议岁粮艘,漕与海各相半行
焉。十月,命兼摄吏部事。陈演忌元璐,风魏藻德言于帝曰:“元璐书生,不习钱谷。”
元璐亦数请解职。
十七年二月,命以原官专直日讲。逾月,李自成陷京师,元璐整衣冠拜阙,大书几
上曰:“南都尚可为。死,吾分也,勿以衣衾敛。暴我尸,聊志吾痛。”遂南向坐,取
帛自缢而死。赠少保,吏部尚书,谥文正。本朝赐谥文正。
李邦华,字孟暗,吉水人。受业同里邹元标,与父廷谏同举万历三十一年乡试。父
子自相镞砺,布衣徒步赴公车。明年,邦华成进士,授泾县知县,有异政。行取,拟授
御史。值党论初起,朝士多诋顾宪成,邦华与相拄,遂指目邦华东林。以是,越二年而
后拜命,陈法祖用人十事:曰内阁不当专用词臣,曰词臣不当专守馆局,曰词臣不当教
习内书堂,曰六科都给事中不当内外间阻,曰御史升迁不当概论考满,曰吏部乞假不当
积至正郎,曰关仓诸差不当专用举贡任子,曰调简推知不当骤迁京秩,曰进士改教不当
概从内转,曰边方州县不当尽用乡贡。疏上,不报。
四十一年,福王之籓已有期,忽传旨庄田务足四万顷。廷臣相顾愕眙,计田数必不
足,则期将复更,然无敢抗言争之者。邦华首疏谏,廷臣乃相继争,期得毋易。巡视银
库,上祛弊十事,中贵不便,格不行。巡按浙江,织造中官刘成死,命归其事于有司,
别遣中官吕贵录成遗赀。贵族奸民纪光诡称机户,诣阙保留贵代成督造。邦华极论二
人交关作奸罪。光疏不由通政,不下内阁,以中旨行之。邦华三疏争,皆不报。是时神
宗好货,中官有所进奉,名为孝顺。疏中刺及之,并劾左右大奄之党贵者,于是期满久
不得代。
四十四年引疾归。时群小力排东林,指邹元标为党魁。邦华与元标同里,相师友,
又性好别黑白。或劝其委蛇,邦华曰:“宁为偏枯之学问,不作反覆之小人。”闻者益
嫉之。明年以年例出为山东参议。其父廷谏时为南京刑部郎中,亦罢归。邦华乃辞疾不
赴。天启元年起故官,饬易州兵备。明年迁光禄少卿,即还家省父。四月,擢右佥都御
史,代毕自严巡抚天津。军府新立,庶务草创,邦华至,极力振饬,津门军遂为诸镇冠。
进兵部右侍郎,复还家省父。四年夏抵京,奄党大哗,谓枢辅孙承宗以万寿节入觐,将
清君侧之恶,邦华实召之。乃立勒承宗还镇,邦华引疾去。明年秋,奄党劾削其官。
崇祯元年四月,起工部右侍郎,总督河道。寻改兵部,协理戎政。还朝,召见,旋
知武会试,事竣入营。故事,冬至郊,列队扈跸,用军八万五千人。至是,增至十万有
奇。时方郊,总督勋臣缺,邦华兼摄其事。所设云辇、龙旌、宝纛、金鼓、旗帜、甲胄、
剑戟,焕然一新,帝悦。明年春,幸学,亦如之。命加兵部尚书。时戎政大坏,邦华先
陈更操法、慎拣选、改战车、精火药、专器械、责典守、节金钱、酌兑马、练大砲九事。
京营故有占役、虚冒之弊。占役者,其人为诸将所役,一小营至四五百人,且有卖
闲、包操诸弊。虚冒者,无其人,诸将及勋戚、奄寺、豪强以苍头冒选锋壮丁,月支厚
饷。邦华核还占役万,清虚冒千。三大营军十余万,半老弱。故事,军缺听告补,率由
贿得。邦华必亲校,非年壮力强者不录,自是军鲜冒滥。三营选锋万,壮丁七千,饷倍
他军,而疲弱不异。邦华下令,每把总兵五百,月自简五人,年必二十五以下,力必二
百五十斤以上,技必兼弓矢火砲,月一解送,补选锋壮丁之缺,自是人人思奋。三大营
领六副将,又分三十六营,官以三百六十七人计,所用掾史皆积猾。邦华按罪十余人,
又行一岁二考察之令,自是诸奸为戢。
营马额二万六千,至是止万五千。他官公事得借骑,总督、协理及巡视科道,例有
坐班马,不肖且折橐入钱,营马大耗。邦华首减己班马三之一,他官借马,非公事不得
骑,自是滥借为希。
京营岁领太仆银万六千两,屯田籽粒银千六十两,犒军制器胥徒工食取给焉。各官
取之无度,岁用不敷。邦华建议,先协理岁取千四百,总督巡视递节减,自是营帑遂裕。
营将三百六十,听用者称是。一官缺,请托纷至。邦华悉杜绝,行计日省成法。每
小营各置簿,月上事状于协理,以定殿最。旧制,三大营外复设三备兵营,营三千人,
饷视正军,而不习技击,益为豪家隐冒。邦华核去四千余人,又汰老弱千,疏请归并三
大营不另设,由是戎政大厘。
仓场总督南居益言:“京营岁支米百六十六万四千余石,视万历四十六年增五万七
千余石,宜减省。”邦华因上议军以十二万为额,饷以百四十四万石为额,岁省二十二
万有奇。帝亦报可,著为令。帝知邦华忠,奏无不从,邦华亦感帝知,不顾后患。诸失
利者衔次骨,而怨谤纷然矣。
其年十月,畿辅被兵,简精卒三千守通州,二千援蓟州,自督诸军营城外,军容甚
壮。俄有命邦华军撤还守陴,于是侦者不敢远出,声息遂断,则请防寇贼,缉间谍,散
奸宄,禁讹言。邦华自闻警,衣不解带,捐赀造砲车及诸火器,又以外城单薄,自请出
守。而诸不逞之徒,乃构蜚语入大内。襄城伯李守锜督京营,亦衔邦华扼己,乘间诋諆。
邦华自危,上疏陈情,归命于帝。会满桂兵拒大清兵德胜门外,城上发大砲助桂,误伤
桂兵多。都察院都事张道泽遂劾邦华,言官交章论列,遂罢邦华闲住。自是代者以为戒,
率因循姑息,戎政不可问矣。邦华前后罢免家居二十年。父廷谏无恙。
十二年四月,起南京兵部尚书,定营制,汰不急之将,并分设之营。谓守江南不若
守江北,防下流不若防上流。乃由浦口历滁、全椒、和,相形势,绘图以献。于浦口置
沿江敌台,于滁设戍卒,于池河建城垣,于滁、椒咽喉则筑堡于藕塘。和遭屠戮,请以
隶之太平。又请开府采石之山,置哨太平之港,大垦当涂闲田数万顷资军储。徐州,南
北要害,水陆交会,请宿重兵,设总督,片檄征调,奠陵京万全之势。皆下所司,未及
行,以父忧去。
十五年冬,起故官,掌南京都察院事,俄代刘宗周为左都御史。都城被兵,即日请
督东南援兵入卫,力疾上道。明年三月抵九江。左良玉溃兵数十万,声言饷乏,欲寄帑
于南京,艨艟蔽江东下。留都士民一夕数徙,文武大吏相顾愕眙。邦华叹曰:“中原安
静土,东南一角耳。身为大臣,忍坐视决裂,袖手局外而去乎!”乃停舟草檄告良玉,
责以大义。良玉气沮,答书语颇恭。邦华用便宜发九江库银十五万饷之,而身入其军,
开诚慰劳。良玉及其下皆感激,誓杀贼报国,一军遂安。帝闻之,大喜,陛见嘉劳。邦
华跪奏移时,数诏起立,温语如家人,中官屏息远伏。其后召对百官,帝辄目注邦华云。
旧例,御史出巡,回道考核。邦华谓回道而后黜,害政已多。论罢巡按、巡盐御史各一
人。奉命考试御史,黜冒滥者一人,追黜御史无显过而先任推官著贪声者一人。台中始
畏法。
十七年二月,李自成陷山西。邦华密疏请帝固守京师,仿永乐朝故事,太子监国南
都。居数日未得命,又请定、永二王分封太平、宁国二府,拱护两京。帝得疏意动,绕
殿行,且读且叹,将行其言。会帝召对群臣,中允李明睿疏言南迁便,给事中光时亨以
倡言泄密纠之。帝曰:“国君死社稷,正也,朕志定矣。”遂罢邦华策不议。未几,贼
逼都城,亟诣内阁言事。魏藻德漫应曰:“姑待之。”邦华太息而出。已,率诸御史登
城,群奄拒之不得上。十八日,外城陷,走宿文信国祠。明日,内城亦陷,乃三揖信国
曰:“邦华死国难,请从先生于九京矣。”为诗曰:“堂堂丈夫兮圣贤为徒,忠孝大节
兮誓死靡渝,临危授命兮吾无愧吾。”遂投缳而绝。赠太保、吏部尚书,谥忠文。本朝
赐谥忠肃。
王家彦,字开美,莆田人。天启二年进士。授开化知县,调兰溪。擢刑科给事中,
弹击权贵无所避。
崇祯四年,请释大学士钱龙锡于狱,龙锡得减死。请推行按月奏报例于四方,狱囚
得无久淹。闽海盗刘香扰郡邑,抚镇追剿多失利,朝议召募,将大举。家彦言:“旧制,
卫所军饩于官,无别兵亦无别将,统于各卫之指挥。寨设号船,聊络呼应,又添设游击
等官,虽支洋穷港,戈船相望。臣愚以今日策防海,莫若复旧制,勤训练。练则卫所军
皆劲卒,不练虽添设召募兵,犹驱市人而战之,糜饷扰民无益,贼终不能尽。”时以为
名言。奉命巡青,所条奏多议行。
先是,隆庆间太仆种马额存十二万五千,边马至二十六万。言者以民间最苦养马,
所纳马又不足用,议马征银十两,加草料银二两,岁可得银百四十四万两。中枢杨博持
不可,诏折其半,而马政始变。万历九年议尽行改折,南寺岁征银二十二万,北寺五十
一万,银入冏寺而马政日弛。家彦极陈其弊,请改国初种马及西番茶马之制。又班军旧
额十六万,后减至七万,至是止二万有奇,更有建议尽征行粮、月粮,免其番上者。家
彦时巡京营,力陈不可,且请免其工役,尽归行伍。帝皆褒纳其言。遵化铁冶久废,奸
民请开之,家彦言有害无利。复有请开开化云雾山以兴屯者,亦以家彦言而止。
屡迁户科都给事中。军兴饷诎,总督卢象升有因粮加饷之议,户部尚书侯恂请于未
被寇之地,士大夫家赋银两者,加二钱;民间五两以上者,两加一钱。家彦言:“民赋
五两上者,率百十家成一户,非富民,不可以朘削。”军食不足,畿辅、山东、河南、
江北召买米豆输天津,至九十余万石,吏胥侵耗率数十万。家彦请严治,帝并采纳焉。
忧归。
十二年起吏科都给事中。流寇日炽,缘墨吏朘民,民益走为盗。盗日多,民生日蹙。
家彦上疏曰:“臣见秦、晋之间,饥民相煽,千百为群。其始率自一乡一邑,守令早为
之所,取《周官荒政十二》而行之,民何至接踵为盗,盗何至溃裂以极?论者谓功令使
然,催科急者书上考,督责严者号循良,不肖而墨者以束湿济其饕餮,一二贤明吏束于
文法,展布莫由。惟稍宽文网,壹令抚绥,盗之聚者可散,散者可不复聚。又旧制捕蝗
令,吏部岁九月颁勘合于有司,请实意举行。”帝皆纳之。擢大理丞,进本寺少卿。
十五年迁太仆卿。家彦向言马政,帝下兵部檄陕西督抚,未能行。至是,四疏言马
耗之故,请行官牧及金牌差发遗制。且言:“课马改折,旧增至二十四万两,已重困。
杨嗣昌不恤民,复增三十七万,致旧额反逋,不可不厘正。”帝手其疏,语执政曰:
“家彦奏皆善。”敕议行。然军兴方亟,不能尽举也。
顷之,擢户部右侍郎。都城被兵,命协理戎政。即日登陴,阅视内外城十六门。雪
夜,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