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三四年 作者:竹瀛-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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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苏影挣扎着惊醒,才发现自己已浑身湿透,脸上也湿漉漉的。她抚着颈中那块温玉,仿佛带着娘亲的体温。那时姐姐及笄,娘亲送了她一块玉,她羡慕不已,却终究没有得到。后来危难之际,娘亲将自己与姐姐配套的玉送了她,想必也是明白那日一别,便是永诀。
鬼魅般的人影……鬼魅般的脚步声……粗重的喘息声……可怖的尸体……流淌满地的鲜血……那一夜的黑暗血腥,任凭她多少的泪水,也无法洗去。
总是间隙地做着这个噩梦,每次都叫她心力交瘁。她觉得方才又似真实地经历了那一次噩梦,浑身都疲乏不堪。
将头埋入锦被,泪水沾到被上,迅速被吸收。她不要去想它了,不要去想……
第二日起来双眼红肿几乎是肯定的。她坐在铜镜前看镜中央映出的憔悴容颜,无动于衷。灿儿看得心疼,轻轻道:“夫人昨晚睡晚了吧?都是婢子不好!”
苏影淡淡道:“不怪你。我一月里总有几日睡不好。”
去吃早饭的路上遇见丁氏,她狠狠吃了一惊,又道:“你也待自己好些吧,都比去年嫁过来的时候瘦一半了。”
苏影只是笑笑,道:“不碍事。”
“怎么不碍事。”丁氏握着她的手腕道,“你看你,腕子都要比我的手指细了。”说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两旁的丫鬟也是掩嘴偷笑。丁氏又正色道:“我这儿有滋养身子的中药材,我叫人拿来,你煎来吃吃,挺有用的。”
苏影再不好拂了她一片心意,只好道:“那便谢谢二姐姐了。”
到了饭桌上,又不免被人关心一顿。她知道没有几人是真心的,而且她也不需要那些挂心。既然这样,她也懒得应和。她只想,快报仇!她拖一日,地下的父母、姐姐就一日不得瞑目!
回来之后只觉得昏昏沉沉的,好像昨晚没有睡觉一般,怎么也提不起精神,便躺下又睡了一觉。直到傍晚起床,方觉得精神振作,起身来,却见桌上放着一只木盒。她唤了声“灿儿”,又问道:“这是哪儿来的?”
灿儿忙出来,见苏影起了床便忙为她披上衣服,又道:“这是大少爷差人送来的,说是上好的燕窝,给夫人补身子的。”
苏影看了她一眼,不由浅笑道:“又是燕窝。”灿儿见她瞥了自己一眼,又听她这么说,不由羞红了脸,退下了。苏影轻轻揭开了盖子,和之前那次一样,红色的底子上又有一张字条,她拈起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两个字:瘦矣!她不由轻笑出声。
与杜少陵的关系依旧不温不火,两人之间再没有特别的举动。不过那回的燕窝,可以让苏影安心几日。
这日无聊,便在府中闲逛。走着走着,忽听得一阵窃窃私语声,就在隔壁的那条廊子上。苏影本不欲理睬,却不经意间听到了“三夫人”三字,不由停下步子,屏息凝神。两人说话声音甚低,她只听得到一些细碎的字词,什么“夜明珠”,什么“人参”的。她转过廊子,过见两个人行踪可疑,还抬着一只大箱子。苏影心中生疑,想到与自己有关,便加快步子跟了上去,喝住两人道:“你们二人在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
那两人未曾料到会被人发现,乍一听到她的声音,都吓得浑身一哆嗦,慌慌张张转过身来,眼神躲闪地瞥了她一眼,忙点头哈腰道:“三夫人,三夫人。”
苏影不理会他们,径直走到那箱子面前,道:“你们要做什么?”
两人对望一眼,有些气馁地说道:“回夫人话,小的要把这箱子卖了。”
苏影奇道:“卖箱子?”好奇大起,又追问道:“这箱子里有什么?为什么要卖?”
两人只知三夫人生性冷淡,却不妨她难得追根问底,一连串的发问直将两人问傻了眼,一人叹一口气道:“哎哟,三夫人您就别问了。”见苏影依旧不依不饶地逼视着他,他无奈地向另一人望了一眼,那人眼珠一转,巴巴地道:“这里面是夫人您嫁入杜家时朝臣们送的礼,近来北方大旱,老爷要我们卖了钱捐给北方百姓。”
苏影心里冷笑,这么看来是好事,又何必这样躲躲闪闪的?捐给百姓——鬼才信!既然他们不愿说出真相,她便也不再相逼,只“嗯”了一声便走来了。剩下二人见她走远了,一齐叹气,一人道:“本来好好的,哪想冒出个三夫人!哎!”另一人也道:“老爷叫我们别说出去,怕得罪了送礼的大臣们。今儿三夫人知道了,她一个女子……应该不会说出去吧?”两人又互看一眼,抬起箱子,又急匆匆往外奔。
走到大门口,两人放下箱子来,打开门,刚要走出去,却迎面撞上一匹马。一人破口骂了一句,抬头看去,却见马上没有人。奇了,莫非这马会自己跑这儿来?正想着,却听一个声音从下方传来:“在下王杰,奉杜大人之命前来稍带口信及物品。”
他已经,低头看去,却见一个人不知何时竟半跪在自己面前,不由吓了一跳,忙扶起了他。另一人也连忙道:“请进请进。”两人半推半搡地将那人迎进了杜府。
府中人听闻老爷有口信物品召来,忙一起拥来大堂。林总管也派人将各位夫人请了来。苏影正在园中游荡,却听得一阵喧哗,正自不解,便被人叫住:“三夫人!”一回头,见是刘姨。
苏影待丁氏身边的人都颇为客气,且刘姨辈分又高,为人忠恳,她也是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刘姨”。刘姨忙行了礼,也不等苏影发问,便道:“三夫人,老爷托人稍带东西来了,大家都去大堂了。”说着便疾步走去,苏影也忙跟上。刘姨边走边道:“林总管派人寻不见您,二夫人道您定是在园子里散步,便令老奴过来,果然是叫老奴寻着了。”苏影一听,忙道:“让您费心了。”
第九章 捎信
说话间,两人已赶到大堂。灿儿见了苏影,忙迎上去道:“三夫人,二夫人在那边。”回过头看去,便见丁氏正冲她微笑。她便走过去,在丁氏旁边坐下。打量着四周,只见门口放着几只箱子,想必是杜逝捎来的东西吧。大堂中的人声鼎沸,都在议论这箱子中的东西。
半晌人都来齐了,那个叫王杰的男子便开始发物品,捎口信。基本上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份,都在盒子中装好了。盒子发完之后,王杰又提来一只笼子,笼中有一只毛色鲜艳的鸟儿,递给苏影道:“三夫人,这是老爷特地带给您的。老爷说您喜欢鸟儿,这鸟儿名叫‘鹦鹉’,会学人说话,想来您定会喜欢。老爷还说,您嫁入杜家快八个月了,到时候便可外出游玩了。老爷又说了, 如果您外出,务必要叫人陪着,否则不安全。”
一个大男人一下子说了这么一大堆话,还一口一个“老爷说”,逗得苏影直想笑。接过了笼子,只见这鸟儿羽毛五彩缤纷,以绿色为底,又有红色、黄色、白色、棕色相间,尾羽更是灰白相杂,煞是好看。苏影不由拿手逗它,只听它叫了两声,听起来活像是“哎哟,土豆,土豆!娘,娘!”苏影听得有趣,嘴角不由绽开一朵笑靥,直将王杰看呆了。
冷不防,那尤氏一句话冷冷蹦出来:“生不出孩子,还叫什么‘娘’啊。”偏巧大堂原本嘈杂,此时为了听那奇鸟说话,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尤氏的自言自语未想变成了公开的嘲笑。所有的声音都静止了,安静得不可思议。所有人的眼睛都在苏影和尤氏之间徘徊。灿儿急得不知所措,老夫人方才刚走,没有人主持大局。丁氏也焦急地看着她,紧紧握住她的手。苏影性子冷淡她是知道的,可也未必忍受得住这当众的羞辱。这尤氏也真活腻了,不知有什么后台,失了宠居然还敢和苏影叫板!即便是她丁氏,尤氏也未曾如此对她。
苏影脸上看不出一点喜怒的表情,仍是淡然的。她缓缓站起身来,轻轻将手抽走。丁氏抬头焦虑地看她,她只是平静地回望她。丁氏只觉得那平静的眼神中有一种力量,叫她心安。
抬起眼,苏影可以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那些目光中包含的,有探寻,有疑惑,有担心,有幸灾乐祸。她全然不理会,一转头,眼神猛地盯住尤氏。那眼神,好像极犀利的剑一般,准确无误的投向她。尤氏躲避不及,被苏影的目光死死逮住。此时若低下头去,便是当众认输,她决不能这么做;于是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去,可无论怎么看,她的目光都是躲闪的,显然底气不足。
只见苏影稍稍注视尤氏,将她的气势压了下去,又转眼掠过杜少陵,在他身上略一停顿,他明白她的眼睛这样说:看在你的面上,我便不与大夫人计较。
接着,她又移开眼神,用目光在大堂里划过一个弧度,一一扫过众人。她的眼神平静澄澈,却带着一种凛冽与锋利,直刺瞳仁,饶是钢盔铁甲也阻挡不了。人们不由低下眼她们开始明白,为何苏影能够叫杜逝如此着迷,她有一种恰如其分的孤傲与谦和,多一分便妖异,少一分便虚伪。叫人不敢玷污。
她方才收回目光,微欠了欠身,便离席而去。灿儿见了,忙抱起沉甸甸的箱子及鸟笼,跟了出去。自始至终,苏影都未说一句话,却丝毫不显怯懦,也给尤氏保存了面子,分寸把握得恰当万分。
那个箱子甚是沉重,灿儿抱了会儿便腰酸手疼。幸好苏影走得慢,走则真要挨不住了。正走着,却见老夫人的一个婆子走来道:“灿儿,老夫人唤你过去呢。”
灿儿一呆,道:“啊?那这箱子……”话还未说完,已被那婆子拉走了。
苏影看得好笑,这老夫人也是孩童心性,天真得很。她见老夫人甚是喜欢灿儿,每日不见一次就睡不好觉,便提出来叫灿儿去服侍老夫人。老夫人却矢口拒绝了,说:“我这老太婆无趣,要是灿儿整天呆在我身边定会闷得慌,况且她是逝儿特地亲自调来与你的,我把她要了去,岂不是和儿媳争风吃醋!算了算了,我老太婆也不去惹事了。”老夫人说话从老客气,苏影见她毫不犹豫便拒绝了,便也不再多说。
可现下——面对这一个沉甸甸的大箱子,苏影却无能为力。小时候也曾背过柴火、草药,可也没如今这箱子重啊——况且她长大一些后,师父便不再让她做这些了。真不知灿儿哪来这么大力气。
没办法,只好打开箱子一点点搬回去了。打开盖子,却见最上面摆着一把剑。正自纳闷,却见剑鞘上夹着一张字条,只见上面写道:将此剑置于枕边,自有神灵相保。原来是把护身剑啊。可她一个女子,拿着把剑在杜府中也不是个办法,却见箱子中还有一大卷布匹,便用布匹卷了剑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拎了鸟笼,走回屋去。那柄剑甚是沉重,叫她抱得好生费力;而那布匹又似是丝绸,滑溜溜的,随时要防止里面的剑掉下来。因此放好剑与那鹦鹉后又折回原地时,她已出了一身薄汗。
正准备继续拿东西回去时,却见杜少陵信步走来,见了她,打量了半晌便明白了,笑道:“我帮你搬如何?”
苏影这时正是所求无人,见杜少陵主动提出便合上盖子道:“那劳烦大少爷了。”
到底是男子,看他拿起来丝毫不费力,轻轻一托便放到了肩上,便大步走了起来。苏影便跟在他身边走着。他忽然开口道:“方才,请你原谅。”
苏影一愣,脱口道:“什么?”
杜少陵补充道:“大夫人的话。”他与尤氏素来不亲,连“母亲”也不叫,而是和旁人一样叫“大夫人”。
其实,苏影在他补充之前便明白过来了。只是奇怪他怎记得这么牢,便道:“这你都记挂着,不碍事。”
杜少陵闻言微微一笑,也不言语。
两人走到院落门口,有小丫鬟开了门。走到屋前,苏影对那小丫鬟道:“唤灿儿过来,叫她将这箱子搬回去。”
杜少陵在一旁听了,却插嘴道:“灿儿一个姑娘家,怎好叫她搬这么沉的箱子。”
苏影冷冷道:“她搬得动。”
杜少陵似有些急了,道:“那万一弄伤了如何是好?——若是将箱子摔了,弄坏了里面的东西,灿儿她也要自责的。”
苏影想想也有道理,却见那小丫鬟走了出来,躬身道:“三夫人,灿儿姑娘在老夫人处。”
苏影沉默了一会儿,又问:“这儿有谁搬得动这口箱子的?”
那丫鬟道:“三夫人能让婢子试试么?”见苏影应允,便弯下身子伸开手抱。可试了几次,都未成功,于是站起身来道:“三夫人,在咱这院里,除了灿儿姑娘,便属婢子力气最大了。婢子搬不动,怕是其他姐妹也不成吧。”
那可如何是好?苏影居然叫一口箱子给难住了!杜少陵是男子,冒冒然进她的屋子总是不便,难不成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