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锋录-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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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心碧心说:“我这个曲子沉郁了些,不足解他的烦闷,不如唱个有趣的与他听来。”于是吸一口气,高声唱道:
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无中觅有。鹌鹑嗉里寻豌豆,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亏老先生下手。
王保保听了,“哈哈”大笑:“这个却俏皮得紧,这个说的甚么人?”商心碧回答:“这个是无名氏做的《醉太平》,专嘲贪小利者也。”王保保又喝一杯酒,连吃了两口菜,说:“好,好,有趣,你且再唱来。”商心碧问:“大王答应了,多吃几口菜哩。”王保保笑着说道:“我已吃了两口,你再唱得好时,我便吃三口哩。”说着,斟满一杯酒递过去:“且先润润喉咙者。”
商心碧接过酒来喝了,用手帕拭净杯沿,又斟满了递回去。她想一想,再唱一曲道:
想人生七十犹稀,百岁光阴,先过了三十。七十年间,十岁顽童,十载尪羸。五十岁除分昼黑,刚分得一半白日。风雨相催,兔走乌飞。仔细沉吟,都不如快活了便宜。
王保保说:“好歌。‘都不如快活了便宜’!”嘴里这样赞着,眼睛却眨也不眨地望着商心碧。商心碧刚喝了一杯酒,脸颊红扑扑的,倍增娇艳,只见她娇俏的眼眉,挺直的鼻梁,红润的双唇,微露贝齿,脸下还有一抹象牙雕刻般的雪白颈项。灯下看美人,王保保竟然有些痴了。
商心碧看王保保这样盯着自己看,不由晕生双颊,垂下眼去,嘴里还说:“大王且吃三口菜者,休要失信。”王保保咽了一口唾沫,借着五分醉意,扔了筷子,一把抓住商心碧的小手,笑道:“美味便在眼前,哪个还要吃菜?‘都不如快活了便宜’,咱们且快活去来。”说着话,一把抱起商心碧,就往床边走去。
他每日在房里办公起居,这房里也是设有床铺的。商心碧突然被他抱住,本能地以手推拒,挣扎着叫道:“王爷……王爷你醉了也!”王保保把商心碧轻轻抛到床上,“哈哈”笑道:“我醉了也,见如此尤物在眼前,哪个男子不醉?”俯身扑上去,在商心碧脸颊上重重一吻,手就往她衣襟里面直探进去。
商心碧慌道:“王爷……不要……奴,奴……”突然发觉王保保停止了动作,她反倒一愣。王保保慢慢直起腰来,苦笑着说道:“我是醉了也。都说酒后乱性丧德,那是屁话!借酒撒疯,这疯是假装出来的哩。人若有德,便噇得酩酊大醉,也不做禽兽所为……”
说着话,慢慢在床边坐下,对商心碧说:“某自断弦以来,数年间连妾侍也未曾收用过一个。今见你如此知心,一时情动,想收了你。但我不借酒醉胡为,你虽是我买来的婢女,若不愿时,我也绝不相强。”
商心碧羞得满脸通红,闭上眼睛不去看他,也不说话。王保保见她躺着不动,柔身说道:“你若今晚从了我,我明朝便纳你为妾。或者先行了典礼,明晚再圆房。你若不愿,便当我说的浑话,休在心里,我也绝不再提。”商心碧嗫嚅着轻声说道:“奴当日在驱口市上见了王爷,便知王爷是当世英雄,愿一辈子跟从服侍王爷。王爷买了奴来,奴便是王爷的人了……”
王保保喜道:“如此,你是应允了?”商心碧的声音越来越低:“奴此心已属王爷,若得王爷垂爱,奴……奴……”王保保俯身下去,在她樱唇上深深一吻,笑道:“你心既已属我,这身子也与了我罢。”说着,就去解她的衣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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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激情过后,商心碧温顺地伏在王保保身边,问他:“大王可是见凌官人往大都去迎娶雪姑娘,心中烦恼,才转而看上奴的么?”王保保一愣,轻轻搂着她圆润的肩膀,问道:“好伶俐的人儿,你却怎知我欢喜雪姑娘?”
商心碧回答:“奴在大王与郡主身边服侍,这如何看不出来?郡主欢喜凌官人,奴也是知晓的。”王保保点点头:“原也瞒不得你。你好相貌,又这般知意识趣,我怎不欢喜,只是心里念着雪姑娘,又军务倥偬,也无心情来怜爱你。料雪姑娘在大都,今已与凌冲成亲了哩,我心里烦闷,才来爱你,你可怨我么?”
商心碧微微摇头:“奴身已属大王,不求大王心中有奴,只容奴常在身旁服侍,便心满意足了。”王保保轻轻在她唇上一吻:“我明日便纳你为妾。我也无子嗣,你若能为我生下一男半女,便扶你做了正室,可好么?”商心碧幽幽地答道:“奴是罪人之女,大王买来的奴婢,能得大王垂爱,已是天福,岂敢有甚么非份之想?”王保保笑道:“甚么叫作‘非份之想’?我本河南乡下小子,若怕逾规矩,不敢想望做一番大事业,如何得有今日?”说着说着,他面色一变,冷笑起来:“嘿嘿,自姑丈殁后,我领了他军,百战功成,打出如许江山,却不信凭他小小一个貊高,便能翻了天去!”
商心碧看王保保心情激动,急忙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他的肩膀。王保保叹一口气:“却不知我妹子怎样了。关保信来,说她执意留在太原,不肯南下哩。”商心碧说:“太原是大王、郡主故居,郡主留在太原,总比随军跋涉南来的平安。我料郡主定还未与关知院圆房哩。”王保保一愣:“却是为何?”
商心碧笑道:“郡主的性情,奴最清楚不过了。她外柔内刚,最是执拗。奴料郡主定要关知院先破了貊高,才肯与他圆房哩。”王保保点点头:“猜得不错。”腆着脸掀开被子:“我兄妹的性情,都遭你看得通透,你却也须教我看个通透,才得公平哩。”商心碧羞得紧紧抓住被子,向后就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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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王保保果然安排典礼,正式纳商心碧做了侍妾,毛翼等诸将齐来恭贺。王保保对他们说:“待等关保军来,合兵东向,取貊高那贼性命。这两日闲暇无事,纳个小妾来玩耍。诸公也休亏负了自身,趁着尚未接战,如何不及时行乐?”
毛翼知道他故意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专为鼓舞士气。可是貊高有十万大军,所部又多精锐,即便有关保相助,想一战成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悄悄向王保保建议说:“如何不教关保出井陉,命河间也速南下,姐夫则自卫辉向北,三路夹击,貊高必败。”王保保摇摇头说:“关保进军纡缓,定有疑忌之心,放他自统一路击貊高,如何得安?况吴军北上,也速驻兵南北要冲,岂可轻动?你休烦恼,若合了关保军,我三个月可破貊高!”
但一直到十月底,关保才磨磨蹭蹭地来到泽州,和王保保会师。诸将会集,毛翼手按长刀说道:“关知院既来,我等整备三日,便可大起兵马,这便东进去取貊高那恶贼的性命也!”
关保坐在王保保右手边的座位上,面沉似水,缓缓说道:“天已渐寒,我军又远来疲惫,恐三日整备,不足出兵。请大王宽限时日。”毛翼瞪大了眼睛:“你每日行军,不过三十里,士卒怎会疲惫?此番不合力以破貊高,难道要等来年么?!”
王保保摆摆手,阻止毛翼再说下去。他眼望关保,用同样的缓慢语气,沉着地说道:“昨日得报,李思齐已往商州,有自洛南夹击我军之势。你且分我两万人马,我东取彰德,你整备后西往陕州,以扼关中诸军。如何?”
毛翼大惊:“此时岂可分兵?!大王……”话没说完,关保点一点头:“谨领大王钧旨。”
会后,毛翼领着七八名骁将来见王保保,劝他收回成命。王保保摇摇头:“关保既念与貊高昔日情分,不情愿东进,便勉强他去,反易坏事。关中诸将不可不防,便着他西去罢。我意已决,汝等不必多言。”
晚上就寝的时候,商心碧却猜测说:“奴看关知院仰慕郡主已久,定是郡主虽已许了他为妻,不得圆房,他以为是王爷授意的哩,因此心中恨,不肯出力。”王保保冷笑道:“此人心胸如此狭隘,已不复少年时英风侠气……难道我又看错了不成?若真看错了,反是害了妹子哩。”说着说着,冷笑收敛,轻叹一声。
商心碧问:“大王可有破貊高之策?”王保保沉吟一会儿,说:“我与貊高十年相交,他的路数,尽都稔熟,而我用兵之法,他也了然于胸。我兵盛,他兵寡,破之必矣,却不知须延挨多少时日……”
商心碧皱眉说道:“只恐延挨得久了,天下大势有变,则……”王保保轻轻搂住她,微笑道:“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古来兵无必胜之道,瞻前顾后,反多波折,愁烦怎的?貊高用兵,奇计诡谋,我也不及,但他为人轻脱,极易露出破绽。若天有意教我赢呵,自能一战擒之,若天无意呵,便我用兵仿佛孙吴,也是无补的。”
三天后,中州军主力向东开拔,不久杀到彰德路安阳城下。貊高挥军来战,大小数十仗,一直到腊月间还不见胜负。关保在西线,十二月初于卢氏大破出关进袭的关中诸军,李思齐退回凤翔。一眨眼,年关来到,各方罢兵。貊高仍驻彰德,王保保退往潞州。
第二年是至正二十八年。正月,朱元璋在应天府即皇帝位,国号大明,年号洪武。明朝正式建立,朱元璋就是明太祖高皇帝。
正月底,王保保接到大都派孙景益分省太原的消息,勃然大怒,准备北上太原,杀尽朝廷所置官员,还没动身,朱元璋的使者到了。
王保保见到明朝使者,却吃了一惊。原来那使者不是旁人,却正是凌冲,与他义父陈杞人!
~第六十二章愁来江湖两相忘~
凌冲去年十月在大都成婚以后,本想立刻携妻南归的,但艾布说甚么也不答应。“若道路平靖还则罢了,”艾布的理由是,“听闻朱元璋遣兵往山东来了,西边又有扩廓丞相与貊高、李思齐等鏖战,你们总不能绕路河曲,往四川折往江南罢?虽则嫁了你为妻,女儿还是我女儿,怎放心她自战阵中行走?”
反复劝说,艾布执意不允。可是要凌冲留在大都,凌冲却又不愿意。听闻徐达北伐的消息,凌冲心里象有猫爪抓挠般的搔痒,恨不得立刻飞往南边,去助他一臂之力。驱逐鞑虏,恢复中华,是他自幼的理想,理想眼看就要实现,谁肯置身事外,远远地做壁上观?
女婿和丈人怎么谈也谈不拢,没有办法,反复磋商的结果,是决定凌冲和陈杞人先自南归,冷谦则暂留大都保护艾布父女,等到南北通路安全了,再送雪妮娅往应天去。十一月初,陈杞人父子离开大都,取道山东南下。才到益都附近,就发觉山东的中心益都,已经被徐达率军团团包围了。徐达见到凌冲,自信满满地说道:“年前定可平定山东全境,则往北一马坦途,不日便直薄大都去也!”
果然,到了十一月中旬,益都城破,元朝在山东的最高军事指挥官普颜不花死于乱军之中。十二月,徐达兵指济南,元平章忽林台、詹同脱因帖木儿弃城而走,退保大名。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山东全境都已光复。同一月,福建方国珍兵败,向吴将汤和投降。
凌冲腊月回到的应天,朱元璋正忙着登基事宜,也没空招呼他,更没委派任何任务。正月,朱元璋恢复应天旧名建康,登基称帝,建立明朝。他要授凌冲枢密院四品同之职,凌冲推辞说:“陛下但有差遣,微臣敢不赴汤蹈火,以报君恩?只微臣非是做官的材料,请陛下收回成命罢。”中参政胡惟庸笑着劝他:“国家肇建,中原未定,陛下自有差事与你做,名不正则言不顺,若无个官职,如何好办事?左右不教你入府理事,便挂个虚衔,又怕的甚么?”凌冲无奈,只好拜领了。
登基没几天,朱元璋就召见凌冲,让他作为使者,送信去给王保保。朱元璋说:“卿与扩廓甚是熟稔,见了面仔细觑看者。他今四面楚歌,若能倒戈来降呵,品位定在众将之上。他若不肯时,也只索罢了,卿且细查中州军动静,归来报朕。若得便时,你更往关中去窥李思齐等人动静,往太白山中访那彭素王可曾归去。朕包容天下,旧恶不究,他若肯来降我,往事便不计较了也。”
凌冲回到清真居拜别义父母。陈杞人道:“保保自小便好大主意,岂是你劝得动的?我与他十数载未见,且待我与你共走一遭去看来。或他觑看往日情份,便不降时,也不会害你。”凌冲心想,王保保绝不致于伤害自己,但义父愿和自己同行,原是求之不得,急忙满口答应。
还有一个原因,凌冲也不想那么快就和义父分开。前此在大都,义父和师父考较他的武功,发现他内力大有长进,问起来,凌冲回答说是修练沛若神功的结果。杞人关照他说:“陆前辈赠你此功,是好大的恩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