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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宋词鉴赏大辞典-第2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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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远树斜阳,风景怎生图画?
 
  青旗卖酒,山那畔别有人家。
 
  只消山水光中,无事过这一夏。
 
  午醉醒时,松窗竹户,万千潇洒。
 
  野鸟飞来,又是一般闲暇。
 
  却怪白鸥,觑着人欲下未下。
 
  旧盟都在,新来莫是,别有说话?
 
               辛弃疾词作鉴赏
 
  宋孝宗淳熙八年(1181)作者被劾罢官,次年在江西上饶地区的带湖卜筑闲居,直至光宗绍熙三年(1192)再度起用为止,其间长达十年。这首词正是此期间所作。
 
  词的上片下阕都是借景抒情,情景交融,写得明白如话而又清新幽默。上阕写博山道中的外景。博山在江西广丰县西南,“南临溪流远望如庐山之香炉峰,足风其景秀美。上阕头三句,写得颇有季节特点,特别是”骤雨一霎儿价“,非常形象地写出了夏日阵雨的特点。阵雨过后,斜阳复出,山水林木经过了一番滋润,愈加显得清新秀美。”风景怎生图画“一句,以虚代实,给人留下充分的想象空间,同时又达到了情景交融的效果。”青旗“二句,点出了酒店,交代了作者的去处,既与下阕”午醉醒时“相呼应,同时又点出作者闲居生活感到百无聊赖。从词的意境上说,这二句把画面推向了更深一层,别有一番风致。七、八二句是抒情,说只想在山色水光中度过这个清闲的夏天。句中流露出一种无可奈何的心绪。
 
  下阕开头,写酒家周围的环境。“午醉”一句,同上阕“青旗”相呼应,“松窗竹户”当为酒家的景致。作者酒醉之后,在这里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只见窗外松竹环绕,气度萧洒脱俗,十分幽雅。这首词的上下阕在时间上有个跳跃,由“午醉”加以过渡,从而增强了上下两阕的紧密联系。“野鸟”二句,语出贾谊《鵩鸟赋》:“鵩鸟”止于座隅,貌甚闲暇。同时,又是运用传统的动中取静的写法。唯其动而愈见静。如王维的《栾家濑》:“飒飒秋雨中,浅浅石溜写。跳波自相溅,白鹭惊复下。”全篇皆动,却是静境。辛弃疾正是运用了这种手法,把酒家的环境写得十分幽静,但正是通过这“静”来反衬出他心中的不平静。
 
  紧接着由“野鸟”带出白鸥,由景入情,写得十分自然。在这里,作者用了“鸥盟”的典故。所谓鸥盟。“即是”言隐居者与鸥为伴侣也“。如黄庭坚诗:”万里归船弄长笛,此心吾与白鸥盟。辛弃疾在离职,初到带湖卜筑时,就曾写过一首《水调歌头》,题为“盟鸥”,其中写道:“凡我同盟鸥鹭,今日既盟之后,来往莫相猜”,意在表明自己决心归隐,永与鸥鹭为伴。
 
  “却怪”二句极显诙谐,旧友白鸥怎么啦?觑着我欲下不下,若即若离。因而最后三句接着问,莫非是新来变了旧约?《列子。黄帝》说海上有人与鸥鸟相狎熟,一日其父命他取来玩玩,明日至海上,“鸥鸟舞而不下”。这三句向白鸥提问,显得十分幽默,同时也表现出作者的襟怀,流露出他孤独寂寞的况味。此外,这三句笔势奇矫,语极新异,令人玩味不已。
 
  作者隐居带湖,主要是由于受到投降派的排挤打击,多少带有一点无可奈何。这种浪迹江湖的生活,并非是他所追求的。因此,他在表现一种超脱的闲适之情时,仍然不时地流露出自己内心的不平静来。从整首词来看,有些句子显得悠闲自得,实质上是作者深感百无聊赖而自作宽解罢了。一种希冀用世的心绪,还是时隐时现的表露出来。
 
  在这首词的小序中,作者标明“效李易安体”,而李易安即李清照,是宋代婉约词的大宗,这说明,作者虽为豪放派的代表人物,但在“龙腾虎掷”之外,又不乏有深婉悱恻的情调。他的这首“效李易安体”之作,着重是学易安“用浅俗之语,发清新之思”(《金粟词话》)的特色。其中诙谐幽默的成份,则纯属自己的个性。这正为我们提供了一位伟大作家“博取”的例证。
 
            ●蝶恋花·月下醉书雨岩石浪
 
                 辛弃疾
 
  九畹芳菲兰佩好。
 
  空谷无人,自怨蛾眉巧。
 
  宝瑟泠泠千古调,朱丝弦断知音少。
 
  冉冉年华吾自老。
 
  水满汀洲,何处寻芳草?
 
  唤起湘累歌未了,石龙舞罢松风晓。
 
               辛弃疾词作鉴赏
 
  稼轩词,广泛地吸取了前人的文学成果,得于屈原作品者尤多。作者那坚韧执着往而不返的爱国主义精神,与屈原所谓“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离骚》)极为相似;在词的表达上,作者也成功地学习了屈原借香草美人抒发政治感慨的手法,写出了一首首《离骚》似的优美词章。本阕虽非稼轩词中的名篇,但也是深得屈赋神髓的佳作。
 
  词的主题,是抒发作者不得志与少知音的牢骚情怀,作者并不是直接说出自己的心事,而是通过比兴的手法,以香草美人自喻,曲折有致地表达出满腹的悲愤。词作于作者隐居信州(上饶)带湖别墅前期。
 
  这正是作者遭受诬陷、被弹劾落职之后心情极度苦闷的时期。生活上的孤独感和政治上的失意感促使他经常离开带湖去上饶的群山之中寻幽探胜,以开释愁怀,转移精力,然而独游山水时的幽寂空虚又使他时时跌回到更加孤独和失意的深渊中。此词就是这样一种精神状态下的产物。上阕,写自己多年来受打击、受压抑和缺少政治知音的处境。作者连用兰佩芳菲、蛾眉空好、宝瑟弦断这三个极富象征意义的词,来表明自己虽有高尚的品质和过人的才干,却遭受南宋朝廷当权的主和派的嫉妒和排挤,长期投闲置散,无用武之地,而且知音寥寥,无人理解自己。不如意的处境使他首先想到的是“萧条异代不同时”的千古知音屈原,所以开头三句就化用屈原《离骚》与杜甫《佳人》诗意来表达自己与之相类的幽怨之怀。《离骚》云:“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又云:“纫秋兰以为佩。”作者也满怀深情地采撷兰花为佩,以显示自己出污泥而不染的高洁操守;《离骚》云:“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佳人》云:“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作者也在无人的空谷自怨“蛾眉巧”而招嫉。屈原、杜甫、辛弃疾同样生活在一种国家不幸、小人横行的黑暗时代里。在那样的环境中,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所以他们都遭到中伤毁谤,难于在人世存身。如果要保持高洁,不向恶势力低头屈服,就必然会遭到更大的打击和非难。因正直而遭打击,因遭打击而生“怨”,这只是上阕的第一层意思。
 
  因为,遭到群小打击,还不是最可悲的事。最可悲的是寻遍天下,知音稀少,似乎没有人能够理解和支持自己的政治理想与抗战主张。这是处在那个不能发现人民力量的时代的一切爱国士大夫和将领们的共同悲剧。年辈早于作者的民族英雄岳飞在他的《小重山》词的结尾感叹说:“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本词上阕最后二句即用岳飞之意,以宝瑟清音,弹得弦断也无人会意为喻,表达了与岳飞同样的怨抑之情。这,是上阕的第二层意思,而且是更重要的一层意思。通过这样两个层次的抒写,作者不得志和无知音的悲剧性遭遇充分地展现出来了。
 
  词的下阕,承上阕牢骚之意而把抒情的意蕴进一步深化,感叹自己虚度此生,不能再在政治上有所作为。下阕头一句,化用《离骚》“老冉冉其将至兮,恐修名之不立”两句,意极沉痛。接下来“水满汀州,何处寻芳草”二句,用芳洲水涨,芳草难觅喻示自己的理想难以实现。结尾二句:“唤起湘累歌未了,石龙舞罢松风晓,可算全篇的最后一个层次。其用意在于呼应开篇”空谷无人“之境界,再次诉说在人世难寻知音的苦恼。可以看出,词人大醉之中唤起屈原来一起唱歌,表明人世无同调,只得求之于冥冥之中的千载冤魂,作者的精神痛苦到底有多深我们不是可想而知了吗?作者与想象中的屈原之魂合唱的是什么歌呢?这显然是催人泪下的失意哀歌,是千载同悲的凄厉之歌!这个深夜悲歌的境界太幽峭凄冷了,使我们读到这里不能不为这位爱国志士扼腕痛恨,并一洒同情之泪!然而就连这幻想之中想求得异代知音共歌舞的场面最终也不能长久,在阵阵松风中,东方破晓,词人酒醒梦消,一下子又跌回到现实世界中。词的最末一句以景结情,更加浓了全篇的幽婉沉郁的气氛。
 
  此词不尚铺陈,专用比兴,托意高远,意象深婉,是一篇韵味悠长的抒情短章。
 
           ●菩萨蛮·金陵赏心亭为叶丞相赋
 
                 辛弃疾
 
  青山欲共高人语,联翩万马来无数。
 
  烟雨却低回,望来终不来。
 
  人言头上发,总向愁中白。
 
  拍手笑沙鸥,一身都是愁。
 
               辛弃疾词作鉴赏
 
  这首词是作者在淳熙元年(1174)初春作的。当时叶衡在建康任江东安抚使,作者任江东安抚司参议官。据《景定建康志》叶衡于淳熙元年正月帅建康,二月即召赴行在,后拜右丞相兼枢密使。词里称“丞相”,是后来加上去的。作者此时三十五岁,归国已经有十二年了,岁月流逝但他的壮志未酬,登高登远,自然就感慨万千。
 
  上阕写赏心亭的所见所感。赏心亭,据《景定建康志》,“在(城西)下水门之城上,下临秦淮,尽观览之胜。”开头两句由写山到写人,紧紧扣住了题目。
 
  高人即叶衡。青山有情,高人难遇。如今斯人一登上赏心亭,那逶迤的青山有不知有多少心里话要向他倾诉呵。其势如万马奔腾,接连不断。不说人之眺山,而说山之就人,这就把静景写活了。不仅如此,而且对突出人物也有很好的映衬作用。词里为什么对叶衡有如此高大形象的描绘呢?因为叶衡是一位很有才干的主战派官员。《宋史。叶衡传》说他“得治兵之要”。
 
  叶衡对作者极为赏识,任江东安抚司参议官,即是对叶衡推荐的,以后又向朝廷极力推荐他“慷慨有大略”。对于这样一位“经纶手”,加之有知遇之恩,词人怎能不讴歌感激呢?三、四两句借烟雨之景,转突兀奇崛之笔而为低徊宛转之波,充分表现了无限的怅惘,无穷的感慨,可以说是寄托遥深。叶衡主战,因而不能不受到主和派的反对,他收复失地的大计遇到了极大的阻力,词人也就由希望变成了失望。那逶迤的青山既然象万马奔腾而来,那么它们又何尝不象冲锋陷阵的铁骑呢?词人是多么渴望能挥戈跃马驰骋疆场呵!可惜,转眼之间又烟雨迷蒙,遮住了青山,而无数青山也只象是万马在烟雨中低徊不前。“望来终不来”写盼望之切而失望之深。不说愁,而愁极深;虽极感慨,仍以蕴藉出之。
 
  下阕,由眺望青山之怅惘陡转而为揶揄沙鸥之诙谐,但曲断意不断,其脉络仍清晰可见。虽着笔轻快,实则发自积郁。人们都说头发总是由此愁闷变白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水上的沙鸥通体皆白,岂不是一身都是愁吗?词人故意发此狂想,而且拍手笑之,似乎把上阕歇拍低徊沉郁的气氛一扫而光了;然而仔细体味,就会察觉到那贯穿全词的“愁”字并消失,或者说词人极力排遣这如烟雨一般的无尽的愁思,是感情上的挣扎,而非心灵上的解脱。人之发白并不完全由于人心之愁;而沙鸥通体皆白,是其自然特征,与愁何干?词人故意造成逻辑上的错误,说得越幽默洒脱,反而越使人感到强自解愁而又不能解的痛苦,借说鸟与愁无关,实说愁与人甚切。人愁是实,鸟愁是虚,“一身都是愁”的是鸟还是人,不必拘泥于字句的解释而自晓。故“拍手笑沙鸥”,一纵即逝;而“一身都是愁”,却如电影上的“慢镜头”在观众视野里由快放慢了。实际上“一身都是愁”是与“烟雨却低徊,望来终不来”暗中息息相关的。尽管词笔回荡曲折,然而透过层澜,仍可以看清。白居易《白鹭诗》云:“人生四十未全衰,我为愁多白发垂。何故水边双白鹭,无愁头上也垂丝。”辛词盖本于此。白诗言愁显,辛词言愁晦,其言愁一也。但辛词多了“拍手笑”一层意思。不过就其形象来看,辛词较之白诗更加绘声绘色;就其感情来说,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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