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作品精选-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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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看菊花去我们看菊花去
一
早上有点阴寒,从被窝里伸出手来觉得冰浸的;纱窗外朦朦胧胧,是一片暗灰色,
乍看起来辰光还早得很,我打了一个翻身,刚想闭上眼睛养会儿神,爸爸已经来叫我了。
他说姐姐的住院手续全部办妥,林大夫跟他约好了十点钟在台大医院见面,但是他临时
有个会要开,恐怕赶不回来,所以叫我先送姐姐去,他随后把姐姐的衣服送去,爸爸临
出门的时候对我再三嘱咐,叫我送姐姐去的时候千万要小心。
我到姐姐房中时,妈一个人正在低着头替姐姐收拾衣服用具;她看见我走进来便问
我道:
“爸爸跟你讲过了吧?”
“讲过了,妈。”
妈仍旧低下头继续收拾东西,我坐在床边没有说话,默默的看着她把姐姐的衣服一
件一件从柜子里拿出来,然后叠得平平的放进姐姐的小皮箱中,房里很静,只有妈抖衣
服的窸窣声。我偷偷的端详了妈的脸一下,她的脸色苍白,眼皮似乎还有些儿浮肿似的。
妈一向就有失眠症,早上总是起不早的,可是今天天刚亮我就仿佛听到她在隔壁房里讲
话了。
“妈,你今天起得那么早,这下子该有点累了,去歇歇好吧?”我看妈弯着腰的样
子很疲倦,站起来想去代她叠衣服。妈朝我摆了摆手,仍然没有抬起头来;可是我却看
见她手中拿着的那件红毛衣角上闪着两颗大大的泪珠。
“妈,你要不要再见姐姐一面?”我看妈快要收拾完毕时便问她道,妈的嘴皮动了
几下想说什么话又吞了下去,过了半晌终于答道。
“好的,你去带你姐姐来吧。”可是我刚踏出房门,妈忽然制止我,“不——不—
—现在不要,我现在不能见她。”
二
我们院子里本来就寒伧,这十月天愈更萧条;几株扶桑枝条上东一个西一个尽挂着
虫茧,有几朵花苞才伸头就给毛虫咬死了,紫浆都淌了出来,好像伤兵流的淤血。原来
小径的两旁刚种了两排杜鹃,哪晓得上月一阵台风,全倒了——萎缩得如同发育不全的
老姑娘,明年也未必能开花。姐姐坐在小径尽头的石头堆上,怀中抱着她那头胖猫咪,
她的脸偎着猫咪的头,叽叽咕咕不知对猫咪讲些什么。当她看见我走过去的时候,瞪着
眼睛向我凝视了一会儿,忽然咧开嘴笑得像个小孩似的:
“嘻嘻,弟弟,我才和咪咪说,叫它乖些,我等一下给它弄条鱼吃,喔!弟弟,昨
晚好冷,吓得我要死!我把咪咪放到被窝里面来了,被窝里好暖和的,地板冷,咪咪要
冻坏,嘻嘻——嘻嘻——咪咪不听话,在被窝里乱舔我的脸,后来又溜了出来。你看,
咪咪,你打喷嚏了吧?听话,噢!等一下我给你鱼吃——”姐姐在猫眯的鼻尖上吻了一
下,猫咪耸了一耸毛,舒舒服服的打了一个呼噜。
姐姐的大衣钮子扣错了,身上东扯西拉的,显得愈更臃肿,身上的肉箍得一节一节
挤了出来;袖子也没有扯好,里面的毛衣袖口伸出一半来。头上的发夹忘记取下来了,
有两三个吊在耳根子后面,一讲话就甩呀甩的,头发也是乱蓬蓬一束一束绞缠在一起。
“弟弟,咪咪好刁的,昨晚没得鱼,它连饭都不要吃了,把我气得要死——”姐姐
讲到这,猫咪呜呜的叫了两下,姐姐连忙吻它一下,好像生怕得罪它似的,“哦,哦,
你不要怕,噢,我又没骂你,又没有打你,你乖我就不说你了,弟弟,你看,你看,咪
眯好可怜巴巴的样子。”
三轮车已经在门外等了很久了,我心中一直盘算着如何使姐姐上车而不起疑心,我
忽然想到新公园这两天有菊花展览,新公园在台大医院对面。
“菊花展览?呃——呃——想是想去,不过咪咪还没吃饭,我想我还是不去吧。”
“不要紧,姐姐,我们一会就回来,回来给咪咪买两条鱼吃,好不好?”
“真的?弟弟。”姐姐喜得抓住我的衣角笑起来,“你答应了的啵,弟弟,两条鱼!
咪咪,你听到没有?”姐姐在猫咪的鼻尖上吻了好几下。
我帮姐姐把衣服头发整了一下,才挽着她上车,姐姐本来想把猫咪一块儿带走的,
我坚持不肯,姐姐很难过的样子放下猫咪对我说:
“不要这样嘛,弟弟,咪咪好可怜的,它没有我它要哭了的,你看,弟弟,它真的
想哭了——咪咪,噢,我马上就回来,买鱼回来给你吃。”
车子走了,我看见妈站在大门背后,嘴上捂着一条手帕。
三
姐姐紧紧的挽着我,我握着姐姐胖胖的手臂,十分暖和,姐姐很久没有上街了,看
见街上热闹的情形非常兴奋,睁大眼睛像个刚进城的小孩一般。
“弟弟,你记得以前我们在桂林上小学时也是坐三轮车去的。”姐姐对于小时候的
事情记得最清楚。
“弟弟,你那时——呃,八岁吧?”
“七岁,姐。”
“哦,现在呢?”
“十八了。”
“喔!嘻嘻,弟弟,那时我们爱一道荡秋千,有一次,你跌了下来——”
“把下巴跌肿了,是不是,姐?”
“对啦!吓得我要死,你想哭——”
“你叫我不要哭,你说男孩子哭不得的是吗?”
“对啦!那时立立跟见见还在,他们也是两姐弟,噢。”
“嗯。”
“见见是给车压扁了,立立后来是怎么着——”
“是生肺炎死的,姐。”
“对啦,我哭了好久呢,后来我们帮他们在岩洞口挖了两个坟,还竖了碑的呢!从
那时候起我再也不养狗了。”
姐姐想到立立与见见,脸上有点悲惨,沉默了一会,她又想到别的事情去了。
“弟弟,那时我们爱种南瓜,天天放学到别人家马棚里去偷马粪回来浇肥,噢,那
一年我们的南瓜有一个好大好大,多少斤,弟?”
“三十多斤呢,姐。”
“喔,我记得,我们把那个大南瓜拿到乡下给奶奶时,奶奶笑得合不拢嘴来,赏了
我们好多山楂饼和荸荠呢,奶奶最爱叫我什么来着,弟弟,你还记得不?”
我怎么不记得?奶奶最爱叫姐姐“苹果妹”了,姐姐从小就长得周身浑圆,胖嘟嘟
的两团腮红透了,两只眼睛活像小玩具的熊一样圆得俏皮,奶奶一看见她就揪住她的胖
腮帮子吻个半天。
“哈哈,弟弟,‘一二三,一二三,左转弯来右转弯——’”姐姐高兴得忘了形,
忽然大声唱起我们小时候在学校里爱唱的歌来了,这时三轮车夫回头很古怪的朝姐姐看
了一眼,我知道他的想法,我的脸发热起来了。姐姐没有觉得,她仍旧天真得跟小时候
一样,所不同的是她以前那张红得透熟的苹果脸现在已经变得蜡黄了,好像给虫蛀过一
样,有点浮肿,一戳就要瘪了下去一样;眼睛也变了,凝滞无光,像死了四五天的金鱼
眼。
“嘘!姐,别那么大声,人家要笑话你了。”
“哦,哦,‘一二三——’,哈,弟弟,奶奶后来怎么着了?我好像很久很久没有
看见她了,呃——”愈是后来的事情姐姐的记忆愈是模糊了。
“奇怪!弟,奶奶后来到底怎么了?”
“奶奶不是老早过世了吗?姐。”这个问题她已经问过我好多次了。
“奶奶过世了?喔!什么时候过世的?我怎么不知道?”
“那时你还在外国念书,姐。”
姐姐的脸色突然变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刺了她一下,眼睛里显得有点惶恐,嘴唇颠
动了一会儿,嗫嚅说道:
“弟——我怕,一个人在漆黑的宿舍里头,我溜了出来,后来——后来跌到沟里去,
又给他们抓了回去,他们把我关到一个小房间里,说我是疯子,我说我不是疯子,他们
不信,他们要关我,我怕极了,弟,我想你们得很,我没有办法,我只会哭——我天大
要吵着回来,回家——我说家里不会关我的——”姐姐挽得我更紧了,好像非常依赖我
似的。
我的脸又热了起来,手心有点发汗。
四
早上十点钟是台大医院最热闹的当儿,门口停满了三轮车,求诊的,出院的,进出
不停,有的人头上裹了绷带,有的脚上缠着纱布,还有些什么也没有扎,却是愁眉苦脸,
让别人搀着哼哼卿卿地扶进去。当车子停在医院门口时,姐姐悄悄的问我:
“弟弟,我们不是去看菊花吗?来这里——”姐姐瞪着我,往医院里指了一指,我
马上接着说道:
“哦,是的,姐姐,我们先去看一位朋友马上就去看菊花,噢。”
姐姐点了一点头没有做声,挽着我走了进去。里面比外面暖多了,有点燠闷,一股
冲鼻的气味刺得人不太舒服,像是消毒品的药味,又似乎是痰盂里发出来的腥臭;小孩
打针的哭声,急诊室里的呻吟,以及走廊架床上阵阵的颤抖,营营嗡嗡,在这个博物院
似的大建筑物里互相交织着,走廊及候诊室全排满了病人,一个挨着一个在等待自己的
号码,有的低头看报,有的瞪着眼睛发怔,一有人走过跟前,大家就不约而同的扫上一
眼。我挽着姐姐走过这些走廊时恨不得三步当两步跨过去,因为每一道目光扫过来时,
我就得低一下头;可是姐姐的步子却愈来愈迟缓了,她没有说什么,我从她的眼神却看
出了她心中渐生的恐惧。外科诊室外面病人特别多,把过道塞住了,要过去就得把人群
挤开,正当我急急忙忙用手拨路时,姐姐忽然紧紧抓住我的手臂停了下来。
“弟弟,我想我们还是回去吧。”
“为什么?姐。”我的心怦然一跳。
“弟,这个地方不好,这些人——呃,我要回去了。”
我连忙放低了声音温和的对姐姐说:
“姐,你不是要去看菊花吗?我们去看看朋友然后马上就——”
“不!我要回去了。”姐姐咬住下唇执拗的说,这种情形姐姐小时候有时也会发生
的,那时我总迁就她,可是今天我却不能了。姐姐要往回走,我紧紧的挽着她不让她走。
“我要回去嘛!”姐姐忽然提高了声音,立刻所有的病人一齐朝我们看过来,几十
道目光逼得我十分尴尬。
“姐——”我乞求的叫着她,姐姐不管,仍旧往回里挣扎,我愈用力拖住她,她愈
挣得厉害,她胖胖的身躯左一扭右一扭,我几乎不能抓牢她了,走廊上的人全都围了过
来,有几个人嘻嘻哈哈笑出了声音,有两个小孩跑到姐姐背后指指点点,我的脸如同烧
铁烙下,突然热得有点发疼。
“姐姐——请你——姐——”姐姐猛一拉,我脚下没有站稳,整个人扑到她身上去
了,即刻四周爆起了一阵哈哈,几乎就在同一刻,我急得不知怎的在姐姐的臂上狠劲捏
了一把,姐姐痛苦的叫了一声“嗳哟!”就停止了挣扎,渐渐恢复了平静与温顺,可是
她圆肿的脸上却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