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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其他作品精选-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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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撕ε隆
  从此,我在门前看见小虎子就躲开,他好像很生气,可是我不管,有一回我逃不及,一把让他揪住。他鼓着眼睛问我:
  “我又没有得罪你,怎么不到我家里来?”
  “我们要去上海了。——‘新娘子’喜欢你吗?”
  “呵嘿!你是说‘大伯娘’吗?她敢不喜欢?不是我娘做主,她还不是躲在上海做‘小老婆’。我娘说:把她讨回来,省得我大伯常往上海跑。……”小虎子说话老腔老调的就像一个小大人。
  只听顺嫂在屋子里放着喉咙喊:
  “容哥儿!功课不做快点收起来,不要看着惹人生气。”
  我知道顺嫂对小虎子很不高兴,我只好掉头跑回来,放下小虎子不管。
  真的,虽然现在事隔多年,可是每逢我想到金大奶奶悬在床下的那只小脚,心中总不免要打一个寒噤。
  一九五八年《文学杂志》五卷一期
 

闷雷
   
  一
  “马仔!这么半夜三更又想到哪里去野去?”
  “我爱去哪里就去哪里。”
  “看你搽得油头粉面的样子——我实在看不出,不准出去!”
  “我又不是三岁娃仔,为什么天天还要娘来管?”
  “啊哟!好大口气,你能有多大?我倒要听听看。”
  “叫名十六。”
  “别说你才十六,就是你二十六,三十六,我娘在一天就得管一天;我说不准出去,
  听到没有?”
  “哼!”
  “什么,你敢——”
  拍!马仔脸上挨了一下耳光。
  “你又不是我亲娘,你是装肚子装我出来的,犯不着这么来打我。”
  劈劈啪啪接连又是几下耳光,马仔一溜烟钻了出去——这是马仔第二次离家了。那
  天晚上外面正在下雨,窗外的芭蕉叶上响得滴滴答答。
   
  二
  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日头已经偏斜了。自从马仔走了以后,这一个礼拜以来,台
  北的天气总是这样:白天燠热,夜晚下雨。下午明明看着天上堆满了乌云,厚得好像一
  拧就要出水了一样;可是几声闷雷,昏黄的日头又踉踉跄跄爬了出来,一副憔悴样子,
  累得只剩下一口气,连光彩都没有了。空气里总是温温湿湿的,无论摸到什么东西,一
  手滑腻腻,一点也不爽快,福生嫂躺在小天井里的藤靠椅上,连动也懒得动一下,藤椅
  的扶手和靠背有点粘湿,福生嫂的手和颈子贴在上面感到微微的凉味,她不喜欢这种冷
  冷湿湿的感觉,可是她懒得进屋去拿条抹布来揩揩了,她感到周身发困。这是个六七月
  的南风天,想揩也揩不干净的。
  近来每天到了这个时候,福生嫂总爱提着半漱口盅福寿酒,拿了一包五香花生米,
  往这张藤靠椅上躺躺。反正四五点钟时,屋里一个人也不会在的。事情又做清楚了,呆
  在里头倒反闷得发慌,不如一个人躺在天井里轻松一会儿,这时她爱怎么舒服就怎么舒
  服:脱了木屐,闭上眼睛,用力呷几口辛辣辣的酒,然后咂咂嘴,吁口气,掏一把花生
  米往嘴里一塞,一股懒散的快感会直冲到她心窝里去——她就是要这么懒懒散散的舒服
  一会儿。尤其是在这种闷热的南风天,最好能在天井里躺上大半天;其实在这个小天井
  里呆久也并不好受,单不说篱笆边那堆垃圾发出来的腥臭叫人受不了,说不定有时在煤
  炭里还埋上一泡猫屎,经太阳一晒,阵阵热臭,直叫人恶心。但是福生嫂可不讲究这些,
  她只要将椅子拉到窗口那丛芭蕉树干,然后整个人塞进藤椅的凹肚子中,就什么事都可
  以不管了。芭蕉的阔叶即使无风有时也会自己摆动起来,像一把蒲扇在福生嫂的头上轻
  轻的拂着,扇得她昏沉沉的——她就爱这股滋味。有时她索性将长衫捞起来,让这阵微
  风在她的大腿上柔柔的吹一下,这种轻轻的拂弄也有一种微醉的感觉,对她来说,就如
  同呷了几口福寿酒一般。
  福生嫂记得:马仔逃出去的第三天,就写了封信回来,说他到一家皮鞋工厂当小工
  去了,叫爹马福生不要去找他,就是去找,他也不会回来的,等他有了出息自然会来看
  他们。福生嫂晓得儿子的脾气最是执拗不过,上一次是警察局把他逮回来的,这次既然
  他自己说出了口,恐怕一时难得挽回了,也罢,脾气拗,福生嫂不怪;他就是想出去当
  小工不愿读书,福生嫂也不怪,这样她不必常常愁着凑学费,可是为什么儿子大了不上
  进,常常爱和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给逮进警察局去,连累福生嫂也挨上一顿“管
  教无方”的申饬,这就使她十分苦恼了。怎么“管教无方”?哪次福生嫂不是哭一顿骂
  一阵的要马仔学好,哪晓得他这边耳朵进那边耳朵出,一出大门又生事故。福生嫂气极
  了时,能说有不打他几下的道理?这一打,小家伙嘴里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了,也
  不晓得是什么黑良心的人调唆的——
  “你又不是我亲娘,你是装肚子装我出来的——”这种话怎么讲得出口?就算是装
  肚子装出来的,难道这十几年抚养的心血都白赔了不成?福生嫂用力呷口酒,抓抓大腿,
  心中真有说不出的委屈。
   
  三
  福生嫂是个广西姑娘,她爹是个小杂货店老板,抗战时候,他们的店开在桂林军训
  部斜对面,专门做军人生意的。福生嫂十来岁就丧了娘,老头儿爱躲着抽几口大烟,而
  且还好扯扯纸牌,所以店里大小事情,从掌理柜台到挑井水,全由她一手包办。老头儿
  对于姑娘家淡得很,眼睁睁看着她累成牛马也没有半句心疼的话儿。倒是福生嫂做姑娘
  时对自己可不肯含糊半分儿,累只管累,穷尽管穷,天天清早上柜台时,她总要收拾得
  头光脸净的。福生嫂长得虽然说不上什么了不得的标致,却倒是五官端端正正,没斑没
  点的,而且眉眼间还带几分水秀,要是认真打扮起来,总还脱不了一个“俏”字,又因
  她从小多操劳的原故,身材也出落得非常挺秀,胸脯宽宽厚厚的,手脚结实,走起路来,
  一股俐落相;就连她的脾气也是这样:最是拿得起放得下,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的,从
  不爱拖泥带水。
  说起来福生嫂的人缘不能算不好,邻近一带个个都称赞玉姑娘能干,军训部那批年
  青军爷们好些都是有事没事也要买包火柴,找玉姑娘搭讪几句,其中还很不乏一些身强
  体健,长得体体面面的小伙子,当然有些是闲得无聊存心来揩揩油的;然而也有好几个
  却是诚心诚意来向老头儿探口风的。在福生嫂看来,就是瞎了眼睛也懂得他们这层意思
  啊!可是为什么老头儿偏偏自做主张替她挑中了马福生,这就使她一辈子也明了不过来
  了。论职位,马福生不过是个随从副官,论年纪,却要比福生嫂大上一大把,起码三十
  大几了;再说品貌也一无是处。当老头儿拿着马福生送来做聘礼的一副金镯头在福生嫂
  眼前晃荡时说道:
  “玉姑娘,这是你的福气,嫁个老实人,顶顶可靠。”
  福生嫂听得直要冒火,她要的不是这个老实人,她要那些体体面面的小伙子,在福
  生嫂眼里马福生从头到脚简直连一个顺眼的地方都找不到:首先她看不惯的就是那副厚
  得起了几个圈子的近视眼镜,戴上老得讨厌,脱下来眼睛又觑成了一条线;他那瘦弱单
  薄的身子,一点也不像个北方汉子,削肩佝背,细眉小眼的,青白的下巴连根胡植儿都
  找不到,而且他偏偏又是个大结巴,当福生嫂听见他叫她:“玉——玉——玉姑娘”的
  时候,恨不得把他的嘴已封住才好。桂林天气不算太冷,可是稍一转风,马福生就得顶
  上一顶绒帽,穿起带羊皮领的外套,两只手抖抖瑟瑟伸进袖管里去。福生嫂看见他那副
  缩头缩脑的模样,心里实在发腻,所以当她出嫁那天,想起这些,竟哭得死去活来。老
  头儿以为她舍不得离开,送她下轿时,还安慰她道:
  “玉姑娘,还有什么好哭的,女娃子总不能在家中守一辈子呀!”
  福生嫂嫁给马福生不久,她就发现他们不可能生娃儿了。马福生经常偷偷摸摸从袋
  子里掏出几颗药九子来吃,有时还提着几包草药回来熬了喝。起初她还不在意,后来她
  才慢慢发觉,这些草药九子尽是些乱七八糟的秘方;她又好气又好笑,把药炉药罐统统
  砸了出去,扎扎实实骂了马福生一顿,叫他死了生娃儿这条心,去抱一个来养。可是他
  们结婚不久,而且福生嫂又年纪轻轻,怕别人讲闲话,所以才想出装大肚子这个馊主意,
  福生嫂到现在一想起这件事情耳根子还发红,绑得一身,行动起来拐手拐脚还不算,偏
  是隔壁邻舍同事太太们喜欢刻薄捉狭!自从福生嫂宣布有了喜以后,一碰见她们时,她
  们就死盯着她的肚子看了半天,好像要看穿了才称心意。有时还有意无意摸她肚子一把,
  咯咯咯笑得像鸭子一样,吓得福生嫂心都差不多跳出嘴巴来。后来总算跑到乡下去住了
  一个时期,算是将儿子生了下来,可是当她回到桂林时,由那些同事太太挤眉眨眼,撇
  嘴歪鼻的神情看来,就知道没有几个人信得过是她生的。福生嫂算是受够了冷言冷语了,
  可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儿子大了,也会听人家的闲话歪着头来骂她装肚子。
  “你是装肚子装我出来的一一”
  福生嫂想起这句话来实在不是滋味儿。
   
  四
  日头愈来愈斜了,乌云又慢慢的从四面聚集起来。虽然阳光被遮了一半去,但是还
  有一大把射到天井里来。福生嫂往蕉叶荫里移了几次,下面一截腿子仍旧被温吞吞的哑
  日头罩着,弄得她很不舒服;可是她懒得再动了,她需要靠在椅背上养神,近来福生嫂
  心里一直有点不安,也说不出是个什么原故,总觉得恍恍惚惚的,定不下来,马仔出走,
  福生嫂当然觉得牵挂担心,不过她晓得自己的儿子还有几分鬼聪明,跑出去混混料着也
  无大碍;而且马仔还没离家的前四五天就有点这个样子了。她记得有一天晚上,她正坐
  在房里替别人赶着刺绣一双枕头面,马仔穿得干干净净的,对着镜子将凡士林一层一层
  糊到他长得齐耳的头发上,一阵浊香刺得福生嫂有点烦闷,她看见他撅着屁股左照右照
  的样子,忍不住说道。
  “你要是把装饰自己这份心分一点到你的书本上,你就有了出息了。”
  “哈!读那么多书做什么?读了书又不能当饭吃,不读书也饿不死我。”马仔在镜
  子里咧着嘴说道。
  “哼!死不中用,你老子不中用,儿子也不中用!”福生嫂咬着牙齿骂道。
  “娘,何必讲得那么狠呢?反正这个屋里头,爹你看不顺眼,我你也看不顺眼,我
  看你只喜欢英叔一个人罢了!”
  福生嫂听了这句话,顿时脸上一热,手里的花针不留意猛一戳,把手指尖都刺痛了,
  她连忙抬起头看了马仔几眼,可是小家伙仍旧歪着头在照镜子,脸上毫无异样,好像刚
  才那句话是顺嘴滑出来的一样,可是福生嫂却觉得给人家揭着了疮疤似的,心里直感到
  隐隐作痛。她记得,打那天晚上起,她就没有好好睡过了,马仔那句话像根蛛丝一般,
  若远若近的,总是粘在她脑里,挥也挥不掉,折也折不断。福生嫂一直想对自己这样兑:
  “我不是喜欢他,我只是——呃——呃——”可是她怎么样也想不出别的字眼把“喜欢”
  两个字换掉,“喜欢”听起来未免太过露骨,太不应该,然而却恰当得很,不偏不倚,
  刚好碰在她心坎上。好像是从马仔嘴里吐出来的两枚弹九子一样,正中靶心,她想躲都
  来不及了。
  福生嫂以前从没敢想过她喜欢刘英,不过自从她丈夫这位拜把兄弟搬来往以后,福
  生嫂确实感到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刘英和马福生是同乡也是河南人,为人豪爽可亲,
  一副魁梧身材,很有点北方汉子的气概。年纪要比马福生小十来岁,可是已经升了中校,
  在机关里当小主管了,因为还是单身,所以搬来马福生家里一起住,方便一些。他第一
  天一踏进大门,福生嫂就觉得屋里头好像变得敞得多亮得多了一样,他那几步雄赳赳的
  军人步伐,好像把客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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