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窥 作者:凌霜降-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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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记住我永远爱你。一切会过去的。周晚生如是说。他说得多轻巧,就像这件事情也轻巧得很。像一阵风,终于会过去。
但谁都知道。这是飓风。风过之后,全是看得见的伤痕。
卢美雅先去浴室。周晚生看电视,也打了几个交待工作的电话。
周晚生从浴室出来时,卢美雅如以往一样,又睡着了。周晚生轻吻她美丽的脸,然后躺在她的身边,很久,才睡着。
周晚生这晚做了梦。梦见雪崩,他慌乱地逃跑。寻不着卢美雅,心痛得接近窒息。忽而看到她在雪雾里对他挥手,声音隐隐地说:再见呀晚生。再见呀晚生。
又梦见马瑞年,拿了大刀要来杀他。狂吼着:你竟敢害我,我对你有知遇之恩,你竟敢害我。你这畜生,竟敢利用美雅来害我。
接着梦见小红。小红说:我也能为你死。我也能为你死。苏维拉却推开小红,眼睛勾勾地问他:你可愿娶我?你可愿娶我?
再见客户李胖子。李胖子给他一杯酒,说:我就知你一定会吞掉蓝岸。
醒时已阳光满纱窗,晨风习习。他转头看卢美雅,她一如往常,尚在安睡。他轻手轻脚地起床,上班。今天,他又忘记了一件事,他忘记吻卢美雅再去上班。所以没有感觉到,看起来像是熟睡的卢美雅,体温异常。一直到这天的深夜,周晚生回到家时,还发现卢美雅维持了早晨的姿势在睡觉。他叫她,不醒。摇她,亦不醒。周晚生打120时手指颤抖得可怕。按了好几次,才按准了三个数字。
他忽然,害怕极了。
卢美雅因服用过量抑制神经的药物,导致脑神经死亡。也就是说,卢美雅成了一个植物人。卢的父母亲当即在医院走廊昏死过去。卢父有高血压,卢母有心脏病。医院顿时又是一阵忙乱。好端端的四人,现在一下子躺倒了三个。其中一个还永远不会起来。这种打击,不可谓不小。周晚生在三个病房间,来回地奔跑。一夜间快憔悴得不成人样。卢家那边亲戚极少。帮得上忙的更是没有。周晚生干脆花钱为卢家二老都请了特护。卢美雅则由他自己亲自服侍。出于人道精神,卢美雅的主治医生也建议让卢美雅自然死亡。周晚生先是当场大发雷霆,之后痛哭失声,把在场的小护士都感动得眼泪直掉。
第三天周晚生便恢复上班了。其实即便在医院里,他的工作也没停过。让秘书把工作送到医院给他。秘书回到公司那么一传,周晚生顿成一个有情有义的铁汉英雄。自己遇到那么惨的事情,还帮马总裁管理这么大的一间公司。
受东南亚经济危机影响,经济都不景气。不单是蓝岸公司,几乎所有公司的股票都在下跌。又有消息传来说,马总裁因婚外情已经正式离婚。离婚时,总裁夫人将手里的百分之五股票转换成现金抽走,使公司更加风雨飘摇。又有传言说,其实在上次,周总经理被冤谋杀,引发股价下跌时,马总裁为挽救危机已经出售了手里股权的一部分。听说拿到那笔股权的是一家神秘的合资公司。随时都有把蓝岸股份吞并,或者分解的可能。诸多传言之下,蓝岸公司人人自危。秘密另找工作者大有人在。大难临头各自飞,倒也是人世生存的真理。
周晚生恢复上班的当晚,在白银时代宴请全体员工。只说了一句话:只要有周晚生在,蓝岸便在,大家便不会失业。
相比起一直不见人影的马总裁,周晚生的这句话,似一支强心剂。晚宴过后,主动加班的员工亦有不少。
刘经理悄悄对周晚生说:听说总裁在住院,我们要不要去看望?
周晚生说:当然要去。
周晚生只带了刘经理,到了马瑞年的特别病房。
那是一家保密型的高级疗养院。难怪一直没有消息。马瑞年的情况,比想象中还要糟糕许多。手臂与小腿骨折。还断了两根肋骨。断掉的肋骨还刺伤了肺部。据马家帮佣说,吵架时,先生被夫人失手推到栏杆上。冲力撞烂了栏杆,人从二楼掉下,腹部撞在了一个盆栽上。
马瑞年的精神极差。不知是否光线太足的缘故,三十多岁的人,竟显了老态。头发也有一半白了的样子。见了周晚生,只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连周晚生都有些唏嘘。这就是C城叱咤风云的马瑞年么?眼前这一身是伤缠满绷带,神情灰败的男人,就是他所认识的那个马瑞年吗?
随身照顾马瑞年的,是一个非常美貌的年轻女孩。周晚生当然是知道她的。是马瑞年领养的女儿,叫李嫣然。又是一个美女。李嫣然对马瑞年照顾得非常尽心,尽心得倒不像一个女儿而像一个妻子了。不知为何,周晚生总觉得,这美丽的女孩并不简单,眼睛里有很深的东西。是算计,是怨恨,也是得意。
刘经理说:那是总裁收养的一个女儿。听说和总裁夫人关系也好,今年才搬来一起住。那丫头太成熟了,乍一看还以为是总裁的小女友呢。呵。
周晚生说:这段时间公司太忙。你可有认识的特别好一些的家政员,为我介绍一个。
刘经理笑:我已为你找了一个,做事非常利落周到。我已叫她到医院里去服侍嫂子了。
哦,多谢你。周晚生看了一眼刘经理,这人倒是算细心,竟知道他找家政员是为了服侍妻子。
虽然这么说,周晚生还是驱车到医院。先看刘经理请来的人如何,再考虑将卢美雅接回家去。岳父母那边虽然不算极严重,但仍得在医院呆上一阵。他有的是事可忙碌。
不管如何,如果医院不能采取有效的措施,他就是不想让卢美雅呆在医院里。
周晚生进门时,看到那人正在卫生间洗卢美雅的便盆。背影看起来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不知能不能吃这样的苦。那人出来时,周晚生呆住了:你——
小红对他微微地露了一个短暂的笑容:我都听说了。我来照顾,总比别人细致一些吧。
周晚生转脸去看床上的卢美雅。她还是像睡觉一般,脸仍然美丽,但有一些失水一般的苍白。这才几天呀,活着的人,毕竟同失去部分生命力的人是不一样的。更何况,他不会照顾她。
当晚,周晚生便安排卢美雅出院了。小红自然跟了去的。她现在是周晚生为卢美雅请的特别护理。
当晚,小红先把卢美雅护理好,然后到厨房给周晚生做饭。小红做的菜远没有卢美雅做的精致,但都是家常的味道,也吃不出什么不是来。倒是让周晚生心生悔恨,那晚卢美雅做了一桌子的菜,还说了一些她从未说过的话。他原本那么细心的一个人,应该猜得出不同寻常。可偏偏他就是没看出来。即便当晚没猜出,若是早上起床时,他没有忘记吻她,及时送她去医院,她大约也不是现在,活死人一般的凄惨景况。
坐在沙发里看小红在洗碗,周晚生的眼泪忽然间就潸然而下。也不知小红什么时候坐在他身边。又什么时候,把他的头揽入怀中。只是觉得终于算有个人,让他可依靠。于是睡了这一周来唯一的一个完整觉。
蓝岸公司里,一如既往地忙碌,或者更甚。
自从知道马总裁的住院地点后,周晚生每隔一两天便去看望。也报告一些工作进展。
马瑞年当然也是在听的,骨折让他动也不能动。住院这些日子,纳微只来过一次。带来的是需要他签字的离婚判决书。马瑞年这种情况,闹上了法庭。儿子的抚养权,自然是争取不到的。马瑞年总觉得,一向温顺的纳微忽然之间性情大变,脾气极冲。处事也冲动得过分。完全不同以前那个温柔贤淑的纳微。想也许是他的出轨,给她带来了太大的打击。其实,她若忍耐一些,现在这所有的平静,都不会被打破。
男人多贪心,想要欢情,又想要家庭。总是想全数完美兼顾。总想女人应有胸怀。男人自己却做了错事而从不自知,只妄想女人心胸宽广原谅他。
想到此,马瑞年也痛快地在判决书上签了字。
只是每每见了周晚生,心里会生出一些怨怼来。别看周晚生现在事事积极,像是在为他保江山。但周晚生的野心,可不止一个总经理职位如此简单。他可不想成全他。他是已经将手里的一部分股票转手。这消息若被股东们知道,他马瑞年,势必在蓝岸总裁的位置上不能再坐多久。但他仍然是蓝岸的最大股东之一。周晚生即便坐上了总裁位置,手里没有足够股份,仍然也只是一个替人打工的职业经理人。蓝岸是他十多年来打下的江山。他就是拆了它,也不会对周晚生供手相让。但那怨怼又不似只是因为周晚生的野心。而是每每想卢美雅,都似有一口呼不出的气,在心里转着。他最没想到便是,卢美雅怎会以那样的方式自杀呢?听说那种麻醉神经的药物,能让人像吸毒一般狂喜无比。她就是在那样的狂喜里睡着的吧?而周晚生,这个一直躺在她身边的丈夫。竟然会不知自己的妻子,有自杀的意图。竟然拖了那么久才发现。脑神经死亡。呵,她多残忍。他从此之后,再不会能听得到她激情的尖叫,再不会能感觉到她蛇一般的身体。命运也多可笑,她想以死来为周晚生作一个了断,却偏偏死得不全。她的精神死了,可她的身体活着。她活着,等周晚生来照顾。她活着,折磨周晚生。
是的,他对周晚生心生怨怼,更多是为了卢美雅。
周晚生是明眼人,有玲珑心。他来报告公司情况,是做给别人看。马瑞年并不喜见他。他自然也是知晓的。但他坚持来。每当他看到马瑞年的眼里,那些越来越不能掩饰的怨恨,他就会从心里生一些报复的快感。这种快感,让他乐此不疲。
他是有野心。他不但要他的蓝岸。他还要他一直以来那种叱咤风云毫不在乎别人的骄傲。还要他因卢美雅而产生的怨恨。意气风发的马瑞年,因一个女人而对另一个男人心生怨恨。这也是多让人心生快慰的事情。这一切,他周晚生,要以完美无缺的方式,一一得到。
周晚生回到家里时又已是深夜。小红正在卧室里帮卢美雅按摩身体。卢美雅的脸更苍白了。她美丽的脸上,现在连冷漠的表情都没有了。原来冷漠并不是最可怕的表情,最可怕的表情,是没有表情。就如同此刻卢美雅的脸。
音响里低低地放着音乐。是卢美雅平时常听的一张CD。周晚生从玄关的角度,看卧室里低头给卢美雅按摩的小红。软橘黄的灯光落在她清秀的脸上,眉目安详。那神情,有如传说中,那些天生具有母性光辉的女子。周晚生呆滞地想起,在她胸脯上醒来的那几个早晨。那种安心而纯净的感觉。这是他在任何地方,任何女人的身边醒来,都没有体会过的感觉。
音乐低低地回旋在静谧的空间。周晚生闭上眼睛聆听。好一会,才慢慢伸手,摁了墙上的灯开关。明亮而不失柔和的光线顿时让这个房间清晰无比。
光是多么奇妙的一种物质。在它完全不存在的时候,人们所有最本质的东西,欲望,脆弱,爱情,痛楚,欢乐,都可以这样肆无顾忌地,张狂地露出本来的原始的面目。不管是美好或者丑陋。但当光存在时,哪怕只是那么微弱的一小束光线,都有着揭示一切的力量。人们于是闪躲。再闪躲。原来,我们有那么多不能示人的东西。我们的痛楚。我们的欢乐。我们的欲望。我们的脆弱。在好多的时候,都不能在光亮下示与别人。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有时候是必须面无表情地冷漠的。也因为随时,某一种被揭示在光线下的表情,都会成为被这个太过冷漠、太过坚固的世界,所伤害的弱点。
我们活得多累呀。可是,活得累,总比活得伤痕累累的好。所以,我们学会了在光束的面前掩藏自己。这是多伟大的智慧。
回来了?菜可能都冷了。我热一热。
在光束的揭示下,小红专注的对象,从卢美雅身上转到了周晚生身上。她对周晚生微笑,这种微笑温婉而良善。代替了刚才那种卧室灯光下的母性光辉,成为了一个女人见到所爱的男人时,所散发出的,连她自己都不自觉的诱惑味道。
周晚生嗯了一声,进了浴室。水温不冷不热刚刚好。周晚生把自己完全浸入温和的水,任那种叫作眼泪的,咸咸的液体无形地隐入水中。卢美雅出事之后,他冷静极了。他冷静得不像一个丈夫,更不像一个曾经是那样深爱着卢美雅的男人。冷静是隐藏悲伤最好的方式。他一直认为是。但当他一个人赤裸地在浴缸的水里,悲伤就像一支避无可避的利箭,击中了他的心脏,这样准确无误。
小红今天穿了一条裙子。正在把菜一样一样地摆上餐桌。裙子柔软的布料在她的走动中,勾勒她身体丰盈的曲线。灯光的作用下,曼妙生香。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