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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半个世纪的改革变迁:世道-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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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夯直着眼瞅着月萍,突然袭来一阵恐惧,他像吓着似的把月萍推开:“不能胡来!”
  “大夯哥,我是你的人,今天我把什么都给你。”月萍说着,猛地搂住大夯的脖子,在他的脸上狂吻起来。
  大夯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浑身充满了青春活力。月萍这么执着地爱他,他怎么能不动情呢!他紧紧把月萍抱住,两个热辣辣的嘴唇紧紧地咬在一起了。
  深夜,黑龙江河畔静极了。风停了,苇叶子不再哗哗作响,河水也像停止了流动。只听见两个人的急促呼吸和嘭嘭的心跳……
  两人这样搂着不知过了多久,月萍喃喃地说:“大夯哥,咱到苇塘里去吧,我把身子给你。”
  大夯踌躇起来:“不能这样,我不能害你。”
  “不,我是你的。今晚我就把这清白的身子给你。”月萍说着,拽着大夯往苇塘里走。
  大夯何尝不愿意呢?这苇塘是他俩小时候在一起玩的地方。他俩在这里采苇子叶,卷苇哨儿,捉虫、逮鸟、挖泥鳅,在这里培育了爱情。今天晚上,他俩要在这苇塘里圆了多年追求的美梦。
  在苇塘深处的一块空地上,月萍脱得一丝不挂。她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扑倒的苇子上。高而深沉的苇子像堵高墙把他俩围在中间,好像与世隔绝。在朦胧的月光下,大夯看着她那洁白如玉的身子,微微隆起的乳房和那收缩的小腹,那颗年轻的心狂跳不止。他陶醉了。这不仅是月萍年轻美丽的胴体,而且是一具完美无瑕的艺术品。他不忍心去玷污她,只是如醉如痴地看着,却不敢扑上去。
  “大夯哥,你来呀!”月萍娇声娇气地叫着。大夯的喘息声越来越粗,心跳越来越急。他顾不得再想别的了,猛地扑上去,紧紧把她压在身子下面。月萍如愿以偿,飘飘欲仙,却不敢大声呻吟……
  这天晚上,他俩在黑龙河滩上整整呆了一夜。这一夜,月萍一直偎在大夯的怀里。她已经成了大夯的人,感到无比幸福。她说:“大夯哥,我已经是你的媳妇了。日后上刀山,下火海,进地狱,我什么都不怕了!”
  大夯为自己的无能而惭愧,只是紧紧搂着月萍流眼泪……
  月亮渐渐隐退了,星星稀少了,村里传来隐约的驴叫和破晓的鸡鸣。月萍说:“大夯哥,天快亮了。这里不能久呆,我走吧。”
  “月萍,我不叫你到丁家去。”大夯忽然说出这么句话,又把月萍紧紧抱在怀里,生怕一撒手就再也见不着她了。
  月萍痴呆呆地任他抱,任他吻。她慢慢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大夯哥,别说傻话了。把我忘了吧,就当月萍死了。”说着,猛地把大夯推开,急匆匆地往村里跑去。
  她跑了一段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看看大夯。她不想走,想回到大夯的怀里。又一想,那样会给大夯带来灾难。迟疑片刻,她向大夯摆摆手,心里默默地说:“大夯哥,你骂我恨我吧!我无情,我无义。但你的情,你的义,我记下了。今生今世不能报,来世一定报答你!”
  大夯没有回家,他就在黑龙河畔漫无目的地来回遛达。天亮了,太阳出来了,大夯却觉得这个世界无比黑暗。他不想回村,他怕回村,就躲在这漫敞野地里。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村里传来了激扬的唢呐和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他激冷了一下,猛然从混沌中清醒过来。这是丁步堂在娶月萍!他受不了这刺激,两个食指紧紧堵着耳朵,颓然地蹲在地上。然而,那尖厉的唢呐声和咚咚的鞭炮响依然钻进他的耳朵,震荡着他的耳鼓。这响声像刀子扎在他的心上,汩汩流血。恍惚中,眼前好像飘过一顶小轿,月萍在轿里掩面哭泣。她忽地从腰里掏出一把剪刀,向胸口捅去。大夯猛醒,一种恐惧袭上心头,撒开脚丫子发疯似的往村里跑。
  跑到村边一个场院里,大夯停住了。这里是丁步堂娶亲的必经之路。他藏在场院那间破房子里,窥测着通往村里那条大路上的动静。
  咚咚的三眼炮一声接一声地响起来,喜庆的唢呐奏起来,娶亲的轿子颤悠颤悠地抬过来。丁家不愧是大地主,娶亲就是气派。前面有六支三眼火炮开路,后面是旗锣伞扇,八卦执事。两班吹鼓手竞相比赛似的吹着,个个把腮帮子鼓得老高,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前面一顶蓝轿里正襟危坐着新郎倌丁步堂。因为没落轿帘,见他穿着长袍短袿,十字披红,礼帽上插着金翎,满脸洋溢着喜气。后面一顶红轿是娶月萍的。因轿帘盖得严实,什么也看不见。
  这顶红轿猛刺大夯的心,牵着大夯的魂。他想上前拦住这顶蓝轿,把丁步堂拽下来,痛打一顿,以解夺妻之恨。但他没那勇气。自己只是个小长工,怎么能斗得过东家呢。攥着的拳头慢慢松开了,只是迷迷糊糊地跟在轿子后面。
  娶亲的轿子先来到月萍家。李大昌嘻嘻哈哈地迎出来。今天他也人模狗样地穿上了长袍短褂,向来娶亲的人双手作揖。他把那顶小红轿迎到家里。门外鞭炮噼噼啪啪,三眼炮咚咚响个不停,唢呐声也此起彼伏。村里看热闹的人把李大昌的破柴门围了个风雨不透。一个个伸着脖子瞪着眼瞅着月萍出来,脖子都酸疼了,就是不见月萍的影子。
  按这一带的风俗,闺女上轿前要哭几声娘,以表示难分难离之意。月萍没娘。她对李大昌绝对不会恋恋不舍,大哭一场。那么月萍为什么迟迟不出来呢?
  “月萍肯定不上轿,说不定在死拚死拚活地闹呢!”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大夯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知是福是祸。她一个弱女子死抵硬抗管用吗?不少人在低声议论,有骂丁步堂缺德的,有说李大昌混蛋的,也有说月萍命苦的。大夯心里一剜一剜的。
  等了好久,那顶小红轿终于从李大昌那破柴门里抬出来了。大夯听见月萍在轿里嘤嘤地哭,拳头攥得咯巴咯巴响。随着一声“起轿”的喊声,那顶小红轿被抬起来,罩上那红罩轿,缓缓地前行了。
  两顶轿子在鞭炮和唢呐声中,围着村子转了一圈儿,最后来到丁步堂那高大的黑漆门楼前。这时,挂在门楼上的一大挂鞭炮点燃了。随着鞭炮的爆响,门前升腾起一团团呛人的烟雾。月萍坐的那顶小红轿被抬进了丁家大院。从此,李月萍再也没有在村里露过面。
  失去月萍的大夯再也不愿在丁家扛活了,夜里便投奔八路军去了。
  李月萍是在土改那年露面的。那是在斗争丁龙飞的大会上,她和丁家的人一起在台上陪斗。李月萍不是人们想象的年轻漂亮、白白胖胖的丁家少奶奶,而是一个面目憔悴的木头人……
  土改后,李月萍向区政府提出了离婚,很快得到了批准。从此,她搬出了丁家大院,住进了村边两间破草棚子里。
  石大夯从部队复原回村当了党支部书记。他见李月萍与丁步堂离了婚,多次到区里找鲁子凡,要求把李月萍改为贫农。鲁子凡知道李月萍没参与过剥削,给她定地主成分不合适。但这是土改三榜定案时定的,区里没这个权力。他向县里反映。县委回答说,土改定的成分一般不能动。为此,李月萍想死,要不是怀里有个吃奶的孩子,早就离开了人世。因为有这么个小生命,而且是个男孩,她就咬着牙硬挺过来了……
  石大夯并没有因月萍嫁给丁步堂而恨她,疏远她。他理解月萍,关心月萍。离婚后的月萍更让他惦记。一个单身女人,又拉扯着个孩子,种那几亩薄地实在够呛。他经常帮助她,无论是明的暗的。后来成立互助组,他头一个想到的就是月萍,她太需要帮助了。没想到月萍说啥也不让大夯帮。后来这事被杨旭知道了。办社时,一再告诫大夯,办社要以贫下中农为主,地主富农不能入,而且提到了阶级立场的高度。大夯依然在千方百计地帮助她。那年春天,他见月萍的地冬前没耕,连个粪渣都没上,就想给她送几车粪。她却冷冷地说:“你甭给我操心!”再次把大夯拒之门外。
  尽管月萍对大夯冷得块冰,大夯却一如既往地爱着她,帮助她,想娶她做媳妇。因此,人们给他说了那么多好闺女,他都不打拢儿。现在爹硬要作主,给他说定码头镇那个陈小俊,他怎么会同意呢?
  娘在一个劲儿地劝他:“傻孩子,你也忒死心眼了,月萍一直不吐口,你还傻等什么呀!”
  大夯说:“我再问月萍一次,她要还不同意,那就算了。”
  既然儿子决意要跟月萍再谈一次,做父母的只好任他去了。
  石大夯找到月萍,开诚布公地把家里给他提亲的事说了。月萍先是一愣,接着冷冷地说:“谁叫你等我了?我早就叫你死了这份心!”
  月萍的话掷地有声,字字千斤敲在大夯的心上。他看看月萍的脸,像一块儿冰冷的铁。绝情的月萍打碎了他多年的期盼,那颗火热的心像掉在了冰窟窿里,呆呆地愣在那里。他仍不死心,又怯怯地问了一句:“这是为啥呢?”
  “咱俩生不逢时,命中注定,你娶别人吧。”
  石大夯彻底绝望了。垂头丧气地走了。当他走出门外的时候,听见月萍在家里放声哭起来……
  原来大夯想,既然娶不到月萍,娶谁也就无所谓了。等他冷静下来之后,又觉得这是终身大事,不能稀里糊涂。他对爹说:“等我有空,去码头镇看看那个女的。”石老大虽然不高兴,但大夯对这事总算打拢儿了。
  正当石大夯准备到码头镇相亲的时候,桥头村一个叫何春良的来找他。石大夯一听是桥头村的,就问:“你认识何春秀吗?”
  “那是我妹妹。”
  石大夯听了,惊喜地问:“你是她哥?”
  何春良点点头:“亲哥。”
  “俺俩在县里开过会。”一捅破这层关系,俩人就近乎多了,大夯立即握住他的手说:“欢迎你。”
  大夯着实把何春秀夸了一番。何春良见大夯对妹妹印象这么好,便笑眯眯地说:“我这次来,一是向你们学习,二是春秀让我向你打听一件事……”
  大夯心里一动,急切地问:“春秀打听我什么事?”
  何春良看他这急不耐的样子,笑笑说:“问你的婚事到底定了没有?”
  大夯一听是这事,不由地抓开了脑瓜皮。
  “听说你为这事跟老人闹翻了。”
  从何春良的话语里,大夯已经猜出他来的目的,就把爹为逼他成亲、掀翻吃饭桌子的事说了。何春良眨眨眼说:“这么说这门亲事吹了?”
  “我想吹,俺爹不干。”
  “为什么要吹?”
  何春良这么一问,大夯脑子里闪现出月萍的影子。他想如实相告,又觉得不妥。于是说:“现在挺忙的,顾不上。”
  何春良听出这话言不由衷,摇摇头说:“现在虽然讲婚姻自由,在农村还兴不起来,订亲还是大人说了算。有的连相都不相,简直是隔山买老牛,这不符合婚姻法。”他感慨着,突然话锋一转,问道:“你看我妹妹怎么样?”
  “你说春秀?”何春良把这事挑明了,石大夯忽地红了脸,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如果你觉着春秀可以,我就托媒人到你家提亲。”
  “春秀的意见呢?”
  “她对你印象很好,今天就是她派我来的。”
  何春秀自从在县里开会认识了石大夯,这个小伙子的影子就牢牢占据了她心里。大夯在全区第一个办起了曙光农业生产合作社,更使她对大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敢说敢干,说到做到,这个地地道道的男子汉,是她崇拜的偶像。她想,如果能嫁给大夯,那是最大的幸福。在县里开会那天晚上,她虽然向大夯表露了自己的心迹,但总不那么明白,不那么直截了当。在一个未婚小伙子面前说“我爱你”、“非你不嫁”,她还没这个脸皮。那天,大夯说家里给他说了一个,尽管说不同意,他能拧过爹娘吗?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就求哥亲自来问个究竟。
  何春良三言五语就摸到了大夯的真实情况,达到了预期的目的。回去对春秀一说,她高兴地催促哥说:“那你就托媒人说去吧。”
  在那年代,媒人对一桩婚事的成败起着重大作用。何春秀知道这件事的关键是石老大。为能说服石老大,她让东邻的石大娥做媒。石大娥的娘家是东堤下村,跟大夯家还是没出五服的当家子,一手托两家,这事就好说了。
  何春良把这事跟石大娥一说,大娥拍手笑道:“你这当哥的还真有眼力,他俩真是天生一对。”
  大娥爽快地答应去说,第二天就回了娘家,先找石大娘。石大娘热情地把她迎到屋里。
  大娥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张口就说:“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来给大夯说媳妇来了。听说他对码头镇那个不愿意,我给大侄子说一个,保准你们一家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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