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世纪的改革变迁:世道-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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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理,适合老人种。因为全县种韭菜的少,就动员娘和大夯舅改种韭菜和黄瓜。娘说:“种什么都行,我和你大夯舅都不怕辛苦,就是技术高的怕鼓捣不了。”
平安说:“韭菜倒是好种好管,就是得买韭菜根,投资大些,我给你们买。”
“钱不钱的无所谓,孩子们叫种啥就种啥。”
平安对大夯说:“大舅,你懂技术,就种点黄瓜吧。这玩艺儿难管理,但效益高。十冬腊月里能吃上顶花带刺的嫩黄瓜,多美呢。”
大夯说:“种什么都行,种啥你也得指导。”
这事说完了,平安、歌今就和娘回家了。一进家,平安就跟娘说和大夯舅的事,也没让歌今回避。他和歌今的关系发展很快,这事不能瞒着她,也想听听她的意见。
平安说:“为这事,春秀婶子专门到城里找了我一趟……”
月萍见春秀对这事这么热心,不由地皱起了眉头,警惕地问:“她说啥?”
“她也没说啥,就问你想不想往前走一步?”
月萍想,这个春秀转轴真多,醉翁之意不在酒哩。她问平安:“你对他怎么说?”
“我说这是老人的事,自己做主。”
月萍满意地点点头。平安说:“娘,我觉得你跟大夯舅挺合适。原来我想回本县照顾你方便,现在看还是不能天天守着你,如果你有个头疼脑热的,还是照顾不到。如果你俩能生活到一起,互相也有个照顾。”当着老人的面,平安说得开诚布公,没有一点遮掩。月萍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特别是当着歌今的面。她瞅了一眼歌今,羞红着脸说:“我现在身子骨还结实,用不着……”歌今笑笑说:“现在都九十年代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看挺好。”
说实在的,月萍这一辈子就挂牵大夯一个人。她从小喜欢大夯,处处结记月他。现在两个人都是孤身一人,能结合在一起固然很好。然而,月萍觉着年岁大了,平安还没成家,就说:“这事不急,等等再说吧。”
正当石大夯和李月萍忙活大棚菜的时候,石晚立的公司在经营上遇到了很大麻烦。
八达公司的买卖一度非常兴隆。由于银行的支持和朋友们的帮助,捣腾了几大宗彩电,就赚了十几万元。他春风得意,踌躇满志,遐想联翩。若按这个速度赚钱,用不了几年便成为百万富翁了。他真没想到,中国说变就变得这么快。说开放,就能开这么大的口子!过去卖个鸡蛋都批你资本主义,如今银行给个体户贷款,一出手就是三万五万,甚至十万八万。允许个人拿着公家的钱做买卖,工商、税务等部门都大开绿灯。酒杯一端,政策放宽。不管多么难办的事,只要在饭店拉几桌,或送台彩电冰箱,就一路绿灯。他感谢党的好政策,想趁机多挣些钱。最近彩电紧俏,出现了抢购风头,价格大有猛涨之势。他要趁机捣腾一批彩电,深圳富达公司经理邱万章说要多少给多少,满足供应。晚立就在地区报纸上做了一版广告,而且是套红的。
欲购彩电者从速我公司最近从特区采购一批日本原装松下吋彩色电视机,价格从优,每台元。自交付预定款之日起,一个月内交货。如有质量问题,包修、包换、包退。
联系人:滏阳县八达实业公司经理 石晚立电 话:这则广告,在滏阳县乃至全地区的十三个县,引起了很大震动。牌子是诱人的日本松下,名扬四海。价格是诱人的,百货商场、五金公司的国产彩电,都卖到了元。这是日本原装货才卖元,实在不贵。服务质量是诱人的,“三包”使人放心。因此,预购的人蜂拥而至,三天便订购台,预收款万元。做成这笔买卖,就能赚万元。尽管大夯和晚来一再提醒他要多加小心,以免被骗,他根本就听不进耳朵里。这笔买卖的利润实在太诱人了。急切发财的欲望烧着他的心,壮着他的胆。他把爹和哥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立即把款汇到了深圳邱万章的帐户上。
他觉得发财的日子指日可待,高兴得有些得意忘形。他把录音机打开,顿时一曲男中音唱起来:家中有个爱人,外面有个情人。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哪一个漂亮?
哪一个年轻?
哎……
家中有个爱人,外面有个情人。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哪一个更好?
哪一个更亲?
哎……
上班了,真高兴,离开家庭好轻松。
上班了,真高兴,离开家庭好轻松。
下班了,真轻松,约好小姐去餐厅。
吃饱了,去舞厅,跳起舞来美如梦,美如梦……
这情绵绵的歌声震荡着晚立的耳鼓,陶醉了他的心,再次唤起了他与蓝虹甜蜜生活的回忆。然而,蓝虹走了,带走了他的欢乐与幸福。他感到孤独寂寞,感到空虚冷落。他不能没有女人,他的生活需要女人。有了钱更不能没有女人,更需要女人。人生在世,就为四个字:吃、喝、玩、乐。吃饱了,喝足了,干什么?去玩,去乐。玩什么?乐什么?玩女人,乐女人。男人的快乐和幸福是与女人联系在一起的。有女人才有快乐,更谈不上幸福。没有女人的生活是单调的,枯燥无味的。没有女人的生活就是一片荒漠,就没有欢乐,没有幸福。手中的钱烧着他的心,燃起他的欲火。然而,正香唤不起他的热情。她那黑胖的脸颊,粗糙的皮肤,凌乱的头发,拙笨的手脚,显得是那么土气。他需要年轻漂亮、举止风流的女人。玩这样的女人才有味儿,玩这样的女人多花钱也值得。他睁大贪婪的眼睛搜寻着,在大街上,在商场里,在餐馆里,在舞会上,搜寻着漂亮女人……
没想到生意出了点问题,他给邱万章汇去的那万元已经半个月了,至今也没有接到发货的信息,他沉不住气了,不能再死等了,于是给邱万章打电话,问那批货是怎么回事。对方回答说:“邱经理不在。”
“干什么去了?”
“不知道。”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这几天他挺忙的。”
等到九点多钟,他又打了一次电话,回答仍然是:“邱经理不在。”
这是怎么回事?石晚立心里嘀咕起来,一种可怕的阴影浮上脑海:“莫非……”
三天连续打了十几次长途,终于找到了邱万章。他说:“你们寄来的钱收到了,只是这货……”
石晚立感到大事不好,心里猛地一缩,变脸变色地问:“这批货怎么啦?”
“叫海关给扣了,全部没收。”
石晚立如五雷轰顶,顿时懵了,感到天旋地转,两眼乌黑。他迫不及待地问:“怎么会发生这样的问题?”
“因为我们捣腾的是走私货啦。”
“我那万怎么办?”石晚立拿着电话的手哆嗦起来,惊叫起来,“这钱是顾客们预交的购货款,说是一个月内付货的。”
“我的损失比你更惨重的啦!我正在托门子想办法啦!……”
石晚立顿时傻眼了,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
顾客陆续来取货了。他只有用谎言来推拖:“深圳车皮紧张,彩电托运遇到点麻烦,等几天吧。”顾客们信以为真地走了。
又过去一周,来索要彩电的顾客越来越多,原来乞求的笑脸变成了横眉冷对。
有的在哭闹:“哎呀,俺这钱是一家子省吃俭用从牙缝里刮下来的,你可不能坏了良心呀!”
有的在逼他骂他:“这小子是骗子!老子也不是好惹的。不给彩电就退钱。否则,有你好看的!”
如今到了这步田地,再也不能瞒着顾客了。他只好如实相告:“这批彩电被海关扣了。”
这条爆炸性新闻,一夜之间便在滏阳县传遍了。那些预交款翘首企盼彩电的人们,发疯般地涌来,个个横眉冷对。有的疾言厉色,破口大骂;有的擦拳捋袖,扬臂瞪眼。纷纷嚷着,叫着,吼着:“退钱,马上退钱!”
退钱?石晚立手里空空如也。就是砸锅卖铁,弄他个倾家荡产,也拿不出万啊!
有的对他不客气了,推他,搡他,揪着他的脖领子,要去工商局,要找县消费者协会。甚至有的要起诉:“去法院告这个骗子!”
石晚立任人骂,任人打,血肉模糊地躺在大街上。
即便这样,石晚立也没有搪过去,上当的市民以欺诈罪把他告上了法庭。
功夫不负有心人。石大夯和李月萍的两个塑料大棚的菜长势很好。外边寒风呼啸,大棚里却温暖如春。月萍那棚种的是韭菜和芹菜,韭菜绿油油,芹菜翠生生。大夯那棚种的全是黄瓜,蔓子已经爬了一人多高,叶子像小蒲扇似的,黄瓜长得像粗手指头,一个个顶花带刺,含翠欲滴,煞是叫人喜欢。这两棚菜吸引了周围村不少人来参观。他们羡慕得直咂嘴。按现在集上的行市,芹菜七八角一斤,韭菜一块六七,黄瓜能卖到三块,他俩肯定发了!
然而,担心的事发生了。一天早晨,月萍来大夯的棚里帮他拾掇,发现黄瓜叶子上长了黄点点儿。这是咋回事呢?她赶紧去告诉大夯。
这两天淀粉厂里有些事,大夯就没顾上来大棚看。他听月萍说黄瓜叶子长了病,风风火火地就来看,果然如此。他俩从浇水、施肥,到温度、湿度检查了个遍,也没发现什么不符合要求的,这黄点点却在叶子上明显地长着。这问题必须马上解决,不然将严重影响产量。大夯骑上自行车就去了县城,不巧平安下乡了。鲁歌今看大夯那着急的样子,就问:“老支书,有啥事你就对我说吧。”
“不知为什么黄瓜叶子上长了黄点子。”
“走,去看看。”
歌今说着,就推出了自行车,跟大夯来到东堤下村。也没顾上去家,直奔塑料大棚。歌今一进大棚,就闻到了一股尿素味儿,挺呛鼻子,问:“上尿素了吧?”
月萍说:“昨天下午上了一点儿炭氨。”
“怎么上的呢?”
“就在地里撒的。”
“埋没埋?”
“没有。”月萍一脸的自疚,“是我弄的呀!”
“问题就出在这里。”歌今肯定地说,“这叫氨害。黄瓜追肥,应以硝氨为主。天热时,大棚能通风,可以上点氨肥。天冷以后,大棚不常打开,通风不好,就不能再上氨肥了。这叶子的黄点子叫霜霉病。苗期发病,叶子褪绿变黄,直到枯死。成株发病,叶片由浅绿到黄色,呈多角形斑。如果地潮湿,叶子背面生黑霉。”
月萍见歌今说得在行,心里一阵欢喜,“闺女,你多会儿也懂了?”
“平安教我的。”歌今说,“这病必须及早治,要不就会大幅度减产。”
大夯着急地说:“你说咋治?”
“老支书,甭着急。”歌今说,“治这种病的药也不少,乙磷铝、瑞毒霉、百菌清都行。”
月萍着急地问:“到哪儿买这些药呀?”
歌今看了看黄瓜叶子,说:“这病不重,用土法吧。”
大夯说:“土法行吗?”
“土法也行。”歌今说,“用清水和白糖水交替着往叶子上喷,效果也不错。”
月萍说:“你快说怎么个喷法。”
“清水好说,自来水就行。白糖水,要求用白绵糖,按百分之一配了喷。清水和白糖水一对一天交替着喷。”
大夯说““我去代销点买白糖去。”
“甭。”月萍拦住大夯,“我家里还有,给你钥匙。”说着,就从兜里掏钥匙。
“你家那点儿能顶啥事,我去买吧。”大夯抬腿骑上自行车走了。
歌今说:“大姨,咱先用清水喷一遍吧。”
月萍点点头说:“闺女,你歇会儿,我来喷。”
“我不累。”歌今说着,就跟月萍一起喷起来。
月萍最惦记的就是平安的婚事。她一边喷着黄瓜叶子,一边问歌今:“你俩的事怎样了?”
歌今说:“大姨,没事,挺好的。”
“俺家条件差,我一个穷老婆子,什么也没有。”月萍自惭形秽地说,“可比不了你们家。我总觉着平安配不上你。”
“大姨,你说什么呀!”歌今嗔怪道,“我和平安好,是看重他的人品和才气。说实在的,人们给我介绍了那么多,论家庭条件,哪一个比平安都强,可我就是看不上,偏偏就喜欢他。”
“这孩子也是。我也托人给他说了不少,他就是不打拢儿。”月萍瞅了歌今一眼,笑眯眯地说,“他说,一看见你就动了心,觉得你是他的意中人,真是缘份呀!”
歌今说:“过去搞对象看重家庭,现在看重的是本人。人有本事,条件不好可以创造。”
“别管怎么说,俺家的条件比你家差远喽。你爹娘有啥意见呢?”月萍知道鲁子凡又高升了,调地委当了副书记,就又多了一份担心。
月萍这么一问,歌今咯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