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世纪的改革变迁:世道-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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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段查账,白条都是韩天寿和韩老虎打的。支委会决议把钱退出来。这钱韩天寿吃了喝了给姘头了,又没往家拿,怎么向老婆交待呀?真是吃着容易吐着难!
韩老虎找韩天寿讨办法,韩天寿没好气地说:“动动脑筋!”
过了一个月,韩天寿和韩老虎一分钱也没退。为此,石大夯再次开会。韩天寿冷笑了两声说:“大夯,我佩服你铁面无私。可是,你要想管别人,必须先把自己屁股底下打扫干净,别提起裤子充好人。”
大夯看他那讥讽的神气和阴阳怪气的腔调,觉得话里有话,便说:“有事摆在桌面上,别这么连讽带刺敲敲打打的。”
“谁做的谁知道,用不着别人点出来。”
大夯想,无风不起浪,这里边肯定有事。他回家问小俊:“咱做过对不起社员们的事吗?”
“没有哇……”小俊刚开口,忽地想起买砖的事,一下子慌了。
前些日子,为了支持社员盖房,大队决定低价卖给社员一部分砖。这事不知怎么传到码头镇去了,小俊的哥哥听说这里砖便宜,就来找她,说是盖房给儿子娶媳妇。小俊觉得自己眼下不盖房,就让她哥顶着自家的名儿买了五千砖,省下了四十元。
“怪不得人家不服,原来咱有把柄让人家攥着。”大夯生气地说,“小俊呀,如今党给咱落实了政策,咱可不能拿着手里的权力谋私利呀,共产党不兴这个!”
小俊后悔地说:“这事都怪我一时糊涂,我在社员会上去检讨,不碍你的事。”
“说得轻巧,这么大的事,检讨检讨就完了?”石大夯坚决地说,“明天一早你去码头填,让你哥把那砖退回来。”
小俊为难了,“这砖既然让哥买了,怎么往回退呢?再说,往前哥就要盖房了。”
“他不是咱村的人,没资格享受这优惠。”石大夯大声说,“咱有小辫子让人家攥着,在人前就直不起腰,说话就不硬气,就会让人戳脊梁骨!”
“咱在泥洼里那些年,俺哥可没少帮咱。给人家办这么点事,还要追回来,叫啥亲戚!”
大夯也知道这事的难处,便说:“你不去我去。”
“你也不能去。”小俊说,“把砖追回来,人家那房怎么盖?咱把优惠的钱给队里补上还不行吗?”
“不行。”大夯坚持说,“这不单单是钱的问题,是改不改错误的问题。韩天寿在村里大造舆论,社员们都瞪着眼瞅着咱呐,必须把那砖一块不少地都退回来!”
小俊见大夯生气了,只好回娘家去找哥。他哥也是通情达理的人,二话没说就把砖送了回来。
大夯立即召开社员大会,就这事做了检查,要求全体社员监督自己。
韩天寿见大夯这么较真,只好乖乖地把欠大队的钱退回来。
石大夯当众揭丑作检讨,不但没有垮掉威信,社员们更信任他了,都伸出大拇指夸奖:“大夯被揉搓了这么多年,脾气没改,性子没变,大夯还是大夯,这把刀没卷刃!”
石大夯终于摸清了大队和各生产队的家底,不仅没有什么积累,反而欠银行十几万元贷款,石大夯发愁了。往前小麦要浇返青水,春播的化肥、农药必须提前准备好,队里却穷得叮当响。这日子怎么过啊!思前想后,还得想法办企业挣点钱。他把班子进行了分工,李碾子抓农业,韩天寿管大队事务,大夯抓办企业。农业社时,他们就办起了油坊、豆腐坊、机磨和砖窑,给社里赚了不少钱。文化大革命一批资本主义,基本全被砍了,只剩下为社员生活服务的机磨和砖窑。大夯想,农民固然以农为主,但光靠土里刨食不行。现在粮食不值钱,零花钱只能靠那几百亩棉花。要让社员过好日子,必须搞几摊赚钱的副业,指望鸡屁股眼子当银行永远富不了。
办企业并不是件容易的事,石大夯召开党员会、干部会、社员代表会,让大家出谋划策。大伙儿说,咱们都是大老粗,既没文化,又没技术,能办什么企业呀!大夯说:“不能光看咱们的短处,越看短处越泄气。要看咱们的长处,长自己的志气。说说咱村的优势吧。”这个说,咱村人多,不怕吃苦。那个说,咱村粮食多,一年就卖给国家五六十万斤。李贵九说:“眼下麦子一角四斤),玉米还不到一角钱,光靠卖粮食不行。”李碾子说:“咱那机磨一年还赚两三万呢。我看搞粮食加工就能来钱。”
李碾子的话打开了人们的思路,觉着这是个门路,就决定搞粮食加工。可加工什么呢?机磨是为了方便社员生活,而且各村都有,必须把眼光放远些。一引导,人们想到了县城的工人、干部和教师,可城里有个大面粉厂。人家那机器一转,比咱村的机磨出面多多了,大伙一时想不出好办法,大夯就想到外边去跑跑。
跑项目是个辛苦差事。没有门路,到处乱跑,简直像大海捞针。这要跑不少路,花不少钱。再说,那年为修井,大夯在井底下泡了半天,落下个风寒腿,一累一冷或遇上阴雨天就犯病。现在天还冷,支委们不让他去,可他在家坐不住,就让晚来陪他去。
石大夯舍不得坐车。无论上县里、到地区,还是去省城,都是带着干粮骑自行车。住店也是大车店,虽然豁风透气,一宿却能省下不少钱。吃饭也舍不得下饭馆,天天吃开水泡干粮。生活苦点倒没啥,那条伤腿却受不了。一到晚上,肿得像檁条那么粗,憋得他一个劲儿地揉。晚来一看这样,就劝他:“爹,咱别骑车子了,坐车吧。虽然多花个三块五块的,也节省时间呀。”
大夯摇摇头说:“算了吧,咱跑的连个眉目都没有,先花一堆钱,怎么向社员们交待呀!能省几块是几块。”
晚来拗不过爹,只好依他。看他那条伤腿蹬车子挺费劲,就买了条麻绳,拴在爹那车子的前叉子上,在前边拉着他。就这样,他俩从县城跑到地区,最后又跑到省城。
在一家药厂,大夯见堆着那么多淀粉,便问:“这是干什么用的?”
“制药的原料。”
“这淀粉是用什么做的?”
“玉米。”
“这淀粉一斤多少钱?”
“五六角。”
原来玉米可以做药!大夯大开脑筋。村里一年能收几十万斤玉米,要加工成淀粉,那该多收入多少呀!
回来后,他立即召开支委扩大会,一直扩大到生产队长。把他这一个多月在外地的所见所闻,向大家作了详细汇报。大家分析的结果,都觉得淀粉加工是个好项目,就这么定了。
大夯立即着手筹办淀粉厂。一打听,办淀粉厂需要十几万元。到哪儿去弄这么多钱呀!有人说集资,可多数人反对。社员们穷得叮当响,甭说十几万,就是两三万也难筹集起来。有的说贷款,有人也摇头:“贷那么多款玄乎。闹不好赔进去怎么办?”有人泄气了,有人动摇了,纷纷打起了退堂鼓。
一连几天石大夯饭吃不下,觉睡不好,腿又疼,小俊心疼地说:“咱不办厂了,这么操心费力,有人还不买账!说你办厂是想出风头,也有说你是想从中捞好处。这是何苦呢?”
“每人都长个嘴,愿说啥咱挡不住,听蝼蛄叫就不种麦子了?”大夯坚定地说,“看准的事,就要干成。”
小俊嗔怪道:“你这犟驴不碰南墙不回头。”
大夯冲小俊笑笑:“碰了南墙我也不回头。”
他决定再召开一次支委会,进一步统一思想。他说:“我反复琢磨了,也考察过,办淀粉厂赚钱是十拿九稳的。我看咱们还是一边跑贷款,一边搞集资,我集一百元。”
党员和干部们被他感动了,主动向大队淀粉厂集资,没几天就集资三万多。
石大夯看着这三万多元,眉开眼笑了。他在支委会上说:“这是党员、干部和社员对咱们的信任,咱一定要把这事干成。不够的款我和晚来再去跑,你们用这钱先在家搞土建。”
贷款要到县城去跑。他不顾自己伤腿的肿疼,骑上车子就走,还是让晚来用绳子拉着。有一次下坡,他的车子失控,猛地摔下来,晚来赶紧把爹扶起来问:“碍事不?”
“没事。”石大夯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哭笑不得。
晚来一看爹的脸擦破了,就让爹回家,“我自己去跑吧。”
“你?”大夯怀疑地瞅了晚来一眼,“我这老脸兴许有面子,你就不一定能行哩,快走吧。”
晚来只好扶他上车子,一直把他拖到县城。
他打听到县农行信贷股的股长姓李,就说:“李股长,俺村想办个淀粉厂,需要十二三万元。社员们凑了三万多,还差十来万,你就帮帮忙吧。”
这个李股长年轻,没听说过石大夯。白他一眼,冷冷地说:“不贷。”
一句话把大夯噎了个白瞪眼,疑惑地问:“为什么?”
李股长蔑视地瞅了他一眼说:“你们村就能办这么大企业?”
“你咋瞧不起人呢!”晚来生气地说了这么一句。
李股长可能觉得自己的话太生硬,缓和了一下口气说:“办企业不是件容易事。你们别光想着娶媳妇,想不到埋人呀!”
“李股长,你是怕俺把钱赔进去吧?”石大夯说,“你放心,俺要干砸了,砸锅卖铁也会还你们。”
李股长还是不相信:“到我这里拍胸脯的多了,我不上这个当。到时候真赔了,我就找不着你了。”
好话说了三千六,爷儿俩把嘴皮子都磨破了,这个李股长就是不开面儿,大夯只好去找鲁子凡。说实在的,他真不愿再给鲁书记添麻烦。可这款贷不了,淀粉厂就办不起来。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鲁子凡非常热情地接待了他,问这问那的,还一个劲地埋怨大夯:“平了反就用不着我了吧,怎么也不来找我?”
“我这不是来了嘛。”
“一准有事来求我。”
“这回真叫你猜中了。”石大夯笑笑说。
晚来说:“俺爹总怕给你添麻烦。”
“这是啥话!”鲁子凡说,“我的职责就是。什么是为人民服务?就是给老百姓办点实事,你说对不?”
“这一回,你不叫找也得找了。”大夯说了这么一句,就把村里想办淀粉厂和社员集资以及这次进城贷款的事说了。
晚来说:“俺爹为跑这事,把脸都摔破了。”
鲁子凡这才看见大夯脸上那块伤痕,嗔怪道:“大夯,你的腿有毛病,可不能玩命呀!”
“没事儿。”大夯说,“这事本来不想麻烦你。人家不贷给俺,只好求你了。”
“你们想办个淀粉厂很好。咱县还没有这么一摊儿企业,这事我支持。”鲁子凡思忖了一下说,“贷十来万可不是个小数哇。你们干好了没事,干砸了怎么办?不过,凭你这精神,我相信能干好。”说着,就给县农行行长打电话,如此这般地说了半天。最后对大夯说,“你去吧,找张行长。”
石大夯被老鲁这种实心实意为群众办事的精神感动了,心里热乎乎的。他握着鲁子凡的手说:“老领导你放心,我决不会给你丢脸的。”
鲁子凡信任地点点头……
石大夯全心全意为集体办厂的事感动了张行长,顺利贷了款,三个月就把淀粉厂建起来。又从省城请来了技术员,设备很快就安装调试好了。
试车那天,石大夯特意请来鲁子凡。老鲁本来有个会,脱不开身,可他觉得东堤下大队办的这个淀粉厂很有意义。农产品加工的路子如果闯开了,会给全县很大的启发和带动。这么一想,就把那往后推了推,来到东堤下大队看淀粉厂。这一看他真的高兴了,连声说:“这个厂办得好!像我们这样的农业县,就应该办这样的企业。咱们有原料、有劳力,搞农产品加工有条件。我们办企业,不能光想大的、洋的,要从本地的实际情况出发,立足于种植业、养殖业和农畜产品加工业。”
那时还不兴剪彩,老鲁来了就开始试车。大夯说声“合闸”,机器就轰隆隆转起来。一次试车成功,人们鼓掌欢呼。
大夯要留鲁子凡吃了午饭再走,老鲁说:“你们把厂子办好,比让我吃你顿饭还高兴。”
大夯知道老鲁成天忙得脚手不失闲,就没有执意留他。临走拉着鲁子凡的手说:“老鲁,我是一帖老膏药粘住你了,以后有事还得找你,可别嫌烦呀!”
“我不怕你找,就怕你不找。”鲁子凡说,“这个厂子的情况,你要一个月向我汇报一次。”说罢,上车走了。
鲁子凡刚走,韩天寿就来了,递给大夯一封举报信,气呼呼地说:“你看这事怎么办?”
石大夯看完那检举信,知道老鼠旦媳妇又大了肚子,眉头立马皱起来。
老鼠旦是老鼠四的独根苗苗,三个闺女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老两口子早就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