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寒冷的冬天是旧金山的夏季-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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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煞有介事地说,“这是我们程家的一种特别做法,叫‘泡泡馄饨’ 。”
“根本就是偷工减料,” 我笑他,“不过倒是真的很好吃,记住了,叫泡泡馄饨。”
吃完馄饨,我随手把筷子平放在碗上,起身去拿纸巾,“放着吧,今天我来洗碗。”
等我回来,他已经把我的筷子拿下来,斜搁在碗边,“以后筷子不要那样放,不大吉利的。”
我真难以理解学生物的人何以如此迷信,“你对人家也这么管头管脚吗?”
他把桌子上的碗收起来,“人家关我什么事?我只要管好你就行了。”
我微笑地看着他,突然忍不住亲了他一下。
“干什么?”他有点惊讶地看着我。我说,“没什么。喜欢你。”
事实上,他刚才那句话,让我莫名其妙感动得几乎想流泪。从某种意义上讲,我简直巴不得他对我
管头管脚,而对人家统统狼心狗肺。爱情,有时候自私起来不可理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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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个星期五,我居然在公司里看见了杨远韬。当时我捧着一叠资料乘电梯上楼去开会,他正好就
站在我的对面。其实我以前并没有和他正式照过面,是他胸前蓝白相间的临时名牌引起了我的注意,於是
我开始打量这个男人。
杨远韬今天没戴墨镜,穿深蓝色衬衫、米色西装裤,两条手臂抱在胸前夹着一台手提电脑。他身材
高大挺拔,脸颊瘦削,眉头微皱,棱角分明的嘴唇紧抿着,好像在想什么事情,每隔几层楼抬眼看一下指
示灯。我还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白金结婚戒指。的确有味道,但是,看上去却一点也不像个找了个
小他十岁的女人发展婚外情的男人,倒像个标标准准的好丈夫。
可是他的的确确找了一个小他十岁的女人做情妇;我不由开始想,所谓好丈夫,究竟长什么样?
正在这个时候,他大概发现我在看他,朝我微微扬了扬嘴角,算是打招呼。我吓了一跳,立刻也点
头致意一下,然后马上把眼光移开。
星期六和郑滢一起去逛街,她背着那个仿的 PRADA 包,果然以假乱真,维妙维肖。
我问郑滢杨远韬怎么会到我们公司来,她说,“他们公司和我们公司其实互为客户,所以,他时不
时要来跑一趟。觉得他怎么样?”
“不错,看上去挺酷的。”
“你跟他说话了吗?”
“当然没有,他又不认识我,总不见得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他说‘我是郑滢的好朋友’ 吧。你们
现在怎么样?”
我问郑滢“你们现在怎么样”
,她却告诉我一些零零碎碎的有关杨远韬太太的事情:杨太太两年前辞了工作,现在天天待在家里
,正好有大把的时间来管理丈夫。杨远韬每年要去他们公司在中国的分公司好几次,她大概是有点怕“将
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加上听说男人回了国会“树欲静而风不止”,很花了一番工夫,在中国那边不动声色地收买眼线,
每次回去都是大包小包整套的化妆品带去送人,非常慷慨,却没想到后院起火,问题偏偏出在自己身边。
“她每个月都要核对老公的信用卡账单,细得很呢,”
郑滢叹了口气,“真是好笑,她一抬手送一整套兰蔻给中国办公室那边最丑的一个秘书,杨远韬花
一百块钱都要给个说法。”
好一个厉害的女人。
“她不是身体不好吗?怎么管起老公来还这么生龙活虎?”
“人家是全职、一天二十四小时地管,还能不面面俱到?”
“那杨远韬不是很辛苦?” 我忍不住笑起来,“两个女人,外加两个公司来回跑,难怪他老是皱
着眉头。”
“我不管,他的老婆他迟早自己摆平。”
经过一家首饰店,郑滢拉我去看戒指。
店里都是一对对的情侣,我问她,“两个女人看戒指,人家会不会当我们同性恋?”
“怕什么,美国人才不管你是不是同性恋,只管你有没有钱。”
“你会自己花钱买戒指?”
“才不会,我看看式样总可以吧。”
郑滢看中了一个一克拉的钻戒,刻得纯净无瑕,戴在她手上宝光四射。戒指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最坚硬的石头,只剩下柔情似水;凭什么百炼精钢,也变成绕指之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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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 她伸展着手指满意地端详着那个戒指,一边转过头来问我。
“真好看,”我实在忍不住再加上一句,“不过,在戴上去之前,某人好像应该先把他手上的结婚
戒指摘下来。” 我又想起杨远韬那个看上去足金足两的白金婚戒。
那一天,我知道了自己左手无名指的尺寸是6号,跟我脚的尺码一样。我问店员,“假如一个人现
在买了戒指,将来手指变粗了戴不下,怎么办?”
我有点担心戒指万一像衣服一样穿不下可怎么办。
她微笑着回答,“一般情况下,手指是不大会变粗很多的,” 她抬起自己的手,“我自己的手指
也是6号,你看,这个二十年前买的戒指,现在还是正正好好。”
我开心地对郑滢说,“这样说起来,买戒指其实是很合算的。你想,假如说四千美元的一个戒指,
看着很贵,可是呢,如果我天天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戴它个五十年,摊下来每天的成本才两毛钱多一
点而已,就算加上通货膨胀因素,最多三毛钱吧,都不够一罐可乐。而且,等过了五十年,我都变成老太
婆一个,它却还是这个样子,可以传给子孙后代。对不对?”
郑滢说,“神经病。”
走出那家首饰店,郑滢去买香水。不知从什么时候,她不再用香奈尔五号,而换了一种伊芙。
圣罗兰公司出品的香水。她说香奈尔五号太小女人气,“一点城府都没有” 。
“那你去买男人的须后水用好了,保证城府深得吓死人。”
“我是说,香奈尔五号好归好,可是闻上去像长不大一样。”
“所以它才能永恒啊。女人在自己所爱的人面前,就是永远长不大的。”
她把那种叫“鸦片” 的香水喷在试纸上让我闻。
“嗯,一股老女人的味道。”我摇摇头,这让我想起很小的时候外婆喜欢在房间里薰的檀香。
“这是成熟女人的味道,神秘,温柔,性感。女人,就该是男人的鸦片。”
“我怎么觉得好像成熟女人体味比较重,所以才需要这么多香料来盖。”
“你真是煞风景。”
“实话实说而已。”
我们坐在购物中心的长凳上吃冰淇淋,郑滢告诉我,林少阳最近当上组长,手下管七八个人,春风
得意。张其馨和我现在由於程明浩的关系已经心照不宣地相当疏远,就算见面也往往是郑滢牵头。所以,
有关她的很多消息都是间接从郑滢那里听来。
“他很有本事嘛,二十六岁就能这样,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有些人的命相大概是气球,无论年龄,一有风便立刻飘飘乎乎往上升,人家羡慕都羡慕不来;林少
阳就是这样的人。
“这就是在小公司里混的好处,当官比较容易一些。看看我们公司,那么多人出身比你好、资历比
你厚、人脉比你深,要升一级斗得死去活来,简直比登天还难。像你们部门那个马克,混了十几年,还不
是灰溜溜被人家赶跑了。对了,他走的时候,老处女有什么表示没有?”
“老板送给他两件印着公司标志的衬衫,他都没带走,就扔在办公桌底层抽屉里。我看了看,有一
件的领子还有点歪。十二年落得这么两件衬衫,简直像在骂人,换了我我也不要。”
“哼,要是他高升,看好了,老处女第一个马屁拍上去。”
“想想真让人灰心。”
“算了,他不走,位子就空不出来,你只能天天买咖啡。别说,你办公室里那张还是人体工学椅呢
,所以人家要提出跟你换,千万别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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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不会答应。接他那些工作,累都累死人,没一张人体工学椅怎么行?还有,马克走的时候
,他的一些旧同事私下举行了一次聚餐,你猜我们部门去了几个人?我本来以为大家都会去,结果跑到那
里一看,吓一跳,连我才去了三个人。”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那种场合其实是表明态度的,不去,就是说明和他彻底划清界限,同他不是
‘一丘之貉’;你们敢去,算你们胆子大。所以,你去了就去了,千万不要到老处女那里罗嗦什么。”
“她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整我?” 原来这里也讲究“连坐” 。
“应该不会,你是新人,‘不知者不为罪’ ,这个道理她总该讲吧。对了,你把那两件衬衫怎么
处理了?”
“我本来打算拿给程明浩穿,后来想想这种印了公司标记的衣服,穿出去也是傻乎乎的,所以就干
脆把它们钉在家里写字台旁边的墙上,勉励自己。人家有座右铭,我有‘座右衫’。”
“勉励什么?”
“如果将来哪一天我离开这个部门或者这个公司,绝对不要像这样被人家用两件衬衫赶走;我就算
走,也要走得有面子,要部门里全体同事连主管一起来给我送行。”
郑滢笑得捂起肚子,“我第一次听见有人立这么奇怪的志向。”
“我是说真的,”我一本正经,“我可不要人家背地里像现在可怜马克一样可怜我。”
“关璐,你和马克让我想起战争片里面的镜头,前面的小兵踩到地雷倒在地上做了炮灰,后面的小
兵扑上去抱着他的尸体嚷嚷两句‘你的血不会白流’
,然后拎起他的机关枪蹬蹬蹬接着往前冲。笑死人了。”
“我才不会做炮灰。”
郑滢比我高明:她非但不做炮灰,而且每每能把人家轰成炮灰。她最近大获成功的一个项目阴差阳
错就是和上次在餐厅里对着土豆条向她大诉衷肠的愣头青合作的,人家不知道她和杨远韬的关系,还以为
机会来了,劳心卖力不说,到头来还拱手让郑滢占了大部分的功劳。结果当他满以为自己用了“苦肉计”
、当可卷土重来之时,郑滢才告诉他已经有了男朋友,弄得他职场和情场一起失意。
“现在他在走道里看见我都不打招呼了。”
“那他会不会恨你,以后找机会报复?”
“本来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又没做什么错事让他抓小辫子,报复什么?再说,将来搞不好
我爬得比他还快,他想报复?那叫犯上作乱。” 她格格地笑起来。
她转个身,让那个“PRADA”背包对着我,“关璐,帮我把润唇膏拿出来,在第二个夹层里。”
我拉开拉链,刚要去翻第二个夹层,突然,背包的带子断了。显然,上海华亭路卖的有些东西做得
虽然逼真,却不是太牢。
我和郑滢一起呆呆地看着那个断了一条带子的包。过了好一会,她慢慢地把那条没断的包带从肩上
退下来,轻轻地说,“关璐,你的包借我用用吧。”
我们半蹲在地上,一起把郑滢包里那些七零八碎的小东西转移到我的背包里,她把那个倒空的“PRADA”
朝地上抖了几下,然后一声不响地将它扔进了街边的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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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05…4…25 17:2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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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们接着往前逛,郑滢照样有说有笑,但我看得出无论说还是笑,都有点勉强。
最不该出现的东西往往在最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我们居然无意间找到了旧金山的 PRADA 店,当
然,是货真价实的那个。扑面而来,咄咄逼人。
我正想拉郑滢走另外一条路,她已经看见了那个招牌,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土崩瓦解,转过身,颓
然地在一个露天咖啡座的椅子上坐下,“我有点累了,想歇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