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飞雪 相思欲狂-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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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荆无痕痛入心扉,发出野兽般怒吼。
她合目,听见无痕悲痛的吶喊,她将剑再刺进几分。
荆掠反手握住利剑。「乖媳妇……」他忽道。香思愕然睁眼,见他往后倒,鲜血街上了天。「照、夜、白!」倒地剎那,他朝天怒吼。「回你主人手上吧!我以死、命你破土而出!」
雷声大作,电闪雷劈,天地陡然变色,卷起狂风。
怎么回事?众人都被那骤变的景象给惊骇住。脚下之地竟隆隆震响,忽地一道疾光从屋前中央处往四方进散,砰然巨响中,泥地裂开,灿烂光芒射出,让众人睁不开眼。宝剑伴着那炫目的光彩破土而出,奔上夜空,其光芒瞬间照亮黑夜,映亮大地。
弯刀于空中出鞘,化作一道银芒射向负伤的荆无痕。握住那口弯刀,荆无痕眼中寒意褪去,凶猛的杀意凝聚。
「全都该死!」他疯狂了,噬血的宝刀挑起他螫伏的杀气,朝天空劈开一道弧形青光,瞬间那光芒凶猛地泛滥开来,噬人的气流将四面八方人潮狠狠击飞出去,无数的哀嚎,无边的鲜血泛褴。
樊烈骇住了,被宝刀的威力贡伤,呕出一道血,焚宵剑飞了出去。
荆无痕举刀朝他劈去,忽而一个人影奔来,硬是挌开那凶猛的剑芒救走樊烈,那人凭空高呼。「要命的就快退下!」
萧凡及时赶来,呼啸着,瞬间大队人马急急掉头逃命而去。
只有香思不逃,香思愣愣地跌坐地上。她空洞的眼神投注在前方荆掠的尸体上好多的血,忧目惊心地从心窝处流浦。他喊她媳妇……他喊她媳妇……她杀了他,天,她真杀人了!她浑身仿佛着了火。
冰冷的凉意抵上她额尖。
「为什么?」
香思仰起脸,无语的上望那曾满是爱意,如今却凶猛至极的眼瞳。「照夜白」抵在她眉心,冰冶的杀气窜进心坎。
「为什么?!」刀刃狠狠抵上眉尖,抵出一道血痕,他凶狠的声音撕裂她。
「拾起剑,迎接妳必然的死亡!」
荆无痕怒眸相视,他要一刀杀了她,劈开她美丽的脑袋,一如她绝情的一剑毁灭她应许的诺言,给她反抗的机会已是他最大的仁慈。
香思没有说话,没有解释,他冷漠绝情的表情已经杀了她。她只能无助地迎视他寒冷的厌恶目光,她的心凉飕飕的。香思明白,落剑的剎那就已经明白,这一出剑虽然保全他的性命,却将他们的爱毁灭。
香思别开脸,不敢再看他那痛恶的伤人眼眸。
她不说话,她不解释,连一句道歉也没有,只是空洞着眼,苍白着一张脸。
「复仇胜过妳对我的爱?」他咬牙质问,浑身愤恨得止不住战栗起来,
「不,我对你的爱凌驾于仇恨之上。」
「我再不会相信妳那张甜蜜的嘴!」
「那就快了结我的性命。」香思垂下眼。「动手吧!」她合目,毫无惧意。
贝多子树啊,你的香味引来的竟是缠绵爱意下,不可抗拒的宿命。在「照夜白」刀下,香思堕下心痛的泪。如今,他再不可能爱她,他甚至想杀地;花毒没能葬送她性命,爱情却可以。热泪不断滴下,她的心已经被打碎,这份爱已让她肝肠寸断,身心俱疲。
如是死在他刀下,也算是这悲剧最仁慈的句点。
但是那冶冽的刀锋始终没有砍下,那抵在额上的寒冷在颤抖。
「我恨妳!」更恨自己下不了手,荆无痕悲痛咬牙道。「蔚香思,我恨妳愿誓言成真,让妳在烈火里烧,让妳下地狱!」他收了刀,但他残酷的诅咒比刀子更残忍地直直捅开她柔软的心窝。
香思睁眼,想再看他一眼,但他已经绝情的转身,她只看见他背影。
狂风中,他孤独的白衫凄绝,银发狂散,他将荆掠扛上?,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她模糊的视线中。
「无痕」朝着那诀别的孤影,香恩用尽全身力气呼喊他,但他头也不回。
这挚爱的男子,就在这撕心扯肺的凄厉呼喊中,毅然地走出她的生命。
香思的心瞬间荒芜了……
相思琴啊,你的诞生并没有错,是人的感情和私心,让你有了沧桑的魂魄。
香思抚摸案上古琴,美丽黑色的眼睛失去光彩,长发狂乱地纠结在那张泪痕斑斑惨白的脸上。
她咬破指尖,在斑剥的琴身上题下艳红的诀别词。
她闭目,痛入骨髓,摇摇欲坠地扶住桌面。
该离开了,这里已经没有她留下的余地。
美丽的嵩山,在一夜之间,成了香思最心痛的景地。
遗留下那把一直随身在侧的琴,香思背上潋水剑。
「罢……相濡以沬,不如相忘于江湖……」她痛心道,缓步离开这满是恩爱缠绵又满布伤心惨事之地。
她走后,安葬了义父的荆无痕踅返。他心灰意冷地点燃一把火,烧毁-切。
她住过的、她碰过的、她倚靠过的、她睡过的,包括她的点点气息、缕缕爱意,都被冲天的火焰红红吞灭。
灰烬被狂风吹散,然而心中那缠绵过的恩爱景象,该如何烧灭?
荆无痕唯一留下的,是香思的琴。那上头触目惊心的红字让他怎么也烧不下手。
背上琴和护身的宝刀,荆无痕离开那几乎隐居了半辈子的清静之地。
那儿风光明媚,那儿山明水秀,那儿有流水有花香,有贝多子树的芬芳……然而从今尔后,荆无痕明白他只能疲惫而空虚的浪迹江湖,只求遗忘心中那被挚爱背叛的痛楚。时间久了,一定可以模糊掉脑海中那令他伤痛的容颜。
无情的风雪,狂放得几乎掩埋他萧瑟孤独的背影。这片充满回忆的地方,已经破灭,只有义父安详的长眠此地。
香思杀了他世上唯一的亲人,荆无痕原本已经靠岸的心,因为这残酷的事实狠狠被剥离那温柔安定的港湾。
他发誓,他这辈子再不想起那张绝色容颜。他发誓,他这辈子再不要听见那甜蜜似水的声音。他发誓,他再不要愚笨地付出可笑的感情。荆无痕眼瞳底盈满的只有空虚如深潭一般的死寂。
今后,天地之大,他一个人闯荡……
今后,他决定,冷漠到底
对这残酷的人世,无情的命运,宿命的枷锁,他决定用冷漠来抵抗命运的嘲弄!
在他心中,巨大的悲痛和彻底心寒之后,如今是无风无雨也无晴。
魔罗教向来行事诡谲、似正亦邪的青罗剎,于隐密的地室,接见千里迢迢而来的稀客。
「荆无痕,江湖各大教派皆与你为敌,来此不怕我收拾你?」堂上之人,俊美绝伦,一双黑眸似笑非笑地俯视堂中那沧桑孤傲的男子。那一双黑眸虽带着笑意,实则盈满洞悉世事的智慧。一把羽扇满不在乎地撷着,魁梧的身子懒懒地斜靠在华丽座椅上。
「你帮是不帮?」荆无痕只是冷冶倨傲一句,不曾正眼凝视堂上之人。义父曾明白告知江湖中只有魔罗教下层与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来往,青罗剎(注花样系列52《橙橙》一书)名震江湖的易容术是他来此的目的。他需要一张面皮好行走江湖阻绝麻烦;他需要一张面皮让他此刻千疮百孔的心获得一个喘息的机会,让他不受打扰,好好的独自舔舐满身的伤痛。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青罗剎呵呵笑。嗯,正嫌日子闷得发慌,老天就送来一个这么有趣的礼物。他兴味十足打量那张冶俊却沧桑的面庞,打量他肩上裹着的刀,还有用布帛捆着的琴。不,他才不会无聊到与一个功夫深不可测时人为敌,何况他身上那把刀可不是好惹的。青罗剎暗自叹息,要是嗜器的白罗剎瞧见了那把刀,肯定非要夺去不可。
青罗剎对刀没有兴趣。「你背着的不是寒魄琴。」他犀利地看穿布帛内的真相。
荆无痕这才正脸视他,缥缈、深不见底的眼眸对上满是兴味的星眸。
「是什么让你换下了寒魄琴?」荆无痕肩上背的琴身细长,绝不是寒魄琴。
「与你何干。」
「我可以帮你,但是……」青罗剎笑道。「我要看那把琴。」
「为何?」
「因为有趣。」他笑了。
谁不知道青罗剎嗜趣是出了名的。
荆无痕爽快道:「行。」
他利落地解下琴,正要撕开布帛,忽而有人急急闯进来。
「主子,夫人在东街和钱庄的人吵起来了!」
青罗剎垂眼淡淡觑着来人。「我知道了,你去吧。」打发走他,青罗剎若无其事地凝视荆无痕。「揭开布帛吧。」
摊开布帛,荆无痕将琴抛向青罗剎。
青罗剎一个扬手轻易接过琴来揭落膝上,俯视那老旧斑驳的琴面琴弦松弛,像是很久没人弹奏了,琴身轻盈却恍似有-一段沉重历史。
青罗剎垂眼,微笑抚摸琴上一行鲜红的字迹。
他沈吟,一字一句敲痛荆无痕的心。「欲将相思寄寒魄,无从寄,记也无促。泪双行,情无痕。香思难消……嗯」他挑动一弦,铿然一声如似呜咽。「情无痕?」他弯起跟眸。「是谁爱你至深?」
荆无痕别开脸。「愚蠢的感情,不值一提。」他冷漠应道。
青罗剎起身,也不追究。他步下来,忽而异常亲切主动将琴安回他肩上架内。「老旧的琴,复杂的记忆,这应该是与寒魄琴齐名的相思琴吧?」他虽问,却是笃定的口吻,根本不须他肯定。
「主子!」又有人来报。「夫人拔剑了。」
「唉唉唉」青罗剎回视挑眉。「她拔剑了?」
「是,拔剑了。」
「那你们可千万别插手。」
「嗄?」
青罗剎一副懊恼的神情,眼底却有着宠溺。「你们夫人最要面子,都不准插手,让她打个痛快。」
「喔……」那人遵命,正要离开,又被青罗剎出声喊了回来。
「等等」他好笑地道。「我要你们别插手可不是真要你们袖手旁观。」
真胡涂了,那人奇怪地望着主子。青罗剎没说话只是笑着凝视下人,那深不见庭的黑眸闪烁着。
「喔……」那人彷佛明白了。「那我们一干兄弟偷偷使气帮她击倒对方行吧?」
「是这样了。」他眨眼。
「哦,那小的明白了,可是……万一夫人发现……」
「她那白目的性子不会发现的。」他呵呵笑。「她只会为她赢得的胜利欢呼。」
吩咐完,他转身凝视荆无痕,语带玄机道:「我可以帮你换一张面皮,但你的心呢?」心是没法子换的。
荆无痕冷觑青罗剎、心庭确实被他的话击中。
「一张新的面皮,一颗背负沉重记忆的心荆无痕,你就似这把相思琴,永远也摆脱不了伤痛的过往,从来没有人可以摒除记忆……你随我来。」他领荆无痕步往内室。
一把「照夜白」,一把满是伤痛历史的老琴,自此和银发的荆无痕,消失于茫茫人海。
单飞雪《相思欲狂》
第七章
四季更迭,这一年已不是那一年。
桃花满山遍野的开,红似火。潮湿的春,阴冷的天,借着桃花,于是有了热闹景象。
龙虎门自从去年嵩山那名震江湖一役,老门主奋不顾身救回樊烈,却也内力大损,长年卧病于床。
如今都是樊烈在主事,他明着允诺萧凡不再追缉荆无痕下落;暗着,却仍是指挥各大教派连手缉察荆无痕,杀他的念头始终不曾断绝。
可惜荆无痕就像雾一般滑失无踪,他始终无法平息心中护火。
因着对萧凡负伤的内疚感,香思是留下了。然而身心所受的煎熬,已经折损她那曾经盈满自负神采的美丽眼瞳,如今那双氤氲的眼眸庭,只有深深的麻木和无尽哀伤。
今夜,她坐在床畔喂着师父吃药;今夜,也是她的生辰日。
萧凡静静吞下汤药,他忧愁的望着香思可怜的徒儿,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打扮了,一头长发任其紊乱地披散颈后,永远地一身白裳,似在哀悼她远去的爱。他仰视她垂着的眼,那双眼睛底只有麻木和空洞。她的唇抿着,自从回来后她便老是这样紧抿着唇,仿佛是要抿住心中凶猛的哀伤;还有那苍白得过分的脸……萧凡忍不住一阵哆嗉,香思彷佛已经死了,仿佛在他面前的只是一具躯壳。
明知她话少得可怜,萧凡还是强打起精神试着和她聊天。
「听说,樊烈请了不少人来,设了晚宴庆祝妳生辰?」
「嗯。」
「那妳快去梳妆打扮,开开心心地去玩吧,不用陪我了。」
香思起身将碗搁置案上,走过去推开窗。风吹进来,仿佛也吹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