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品官-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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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特诺夫也给这些穿着西式服装的年轻人照相。同其他许多村寨一样,进步和随之而来的旅游业必将来到这村寨,要不了多久这儿就不再有什么特色可言。两三年后,村寨旁边会出现一座新城,店里能买到意大利鞋。原有的村寨像座乡村博物馆。女人们和姑娘们从衣箱里取出她们的摩梭人服装,穿上这些只是给旅游者表演舞蹈。
“我们来得正是时候,”拉特诺夫对丽云说。“一个不可阻挡的大变革,原始文化和新时代的交融。谢谢您把我带来这儿。”
“这是您的主意,拉特诺夫先生,我只是陪您来的。”
“丽云,您别再说‘只是’了!由您陪同这是最重要的。”
“对您说来,摩梭人是最重要的。”
“我怎样才能给您证明完全不是这样?没有您,我在这儿就是个孤独者。但是您就是不信我的话。”
“一个重任在身的人是不会孤独的。他同他的事业共存。”
“哪儿都有你的哲学家和诗人的至理名言,是吗?”
“是的。可口可乐……”
她大笑,朝湖边走去。拉特诺夫独自站在那儿。
他们来此已有几天了。一天傍晚,拉特诺夫去找丽云,没见她在房东家,在茶馆里也没找到她,只见男人们在回妻子那儿前再次相聚。他们明晨得离开她们,回娘家。到那里,一切又得听老娘的。黄昏时刻,男人们又忙于往返,从自己娘家去妻子家,孩子们都在那儿。他们视父亲为来访的叔叔,因为从小他们就把母亲作为生命的中心,只由她负责教育,父亲毫无参与权。这种奇特的生活方式,随着进步行将消失,拉特诺夫想。
拉特诺夫向村长打听丽云,用手和手指比划一个女子身材,再指指自己,又指指远处。村长耸耸肩,他懂这个外国人在比划什么,但帮不了他。那个麻脸人又不在。这点丝毫没引起拉特诺夫的怀疑。
这是个暖和的傍晚。山上飘来一阵凉风,吹在开阔的谷地和湖上。大地摆脱了白天的灼热,湖水在深沉的蓝光中闪耀。湖中央、观音菩萨、摩梭人仁慈的女祖先的庙映照着白光。一叶小舟孤零零地划破宁静的湖水前进。光秃秃、赤裸裸的岩石围着山谷,泛着红色,像是两只张开的手守护着这片富饶的土地。湖中狮子山的倒影犹如圆形的山顶沉入湖里。
拉特诺夫沿着湖岸漫步,为这神奇壮观的景象所陶醉。随着夕阳西下,这一美景分分秒秒都在变化。在平坦的岸边,停靠着渔夫的船。他终于找到了丽云。她坐在一条小木船里。这些小船是用一棵树干凿成的,数百年来摩梭人把这独木舟叫做“猪槽船”。关于这,有个古老的传说:有一次,有个渔夫在湖上遇上风暴,巨浪把藤条制的轻舟打翻,船下沉,渔夫顶着浪在汹涌的湖水中挣扎。他的妻子在岸上见到此景。摩梭妇女个个骁勇、坚强,她将木制的猪槽拖入湖里,破浪救夫,打那时起,人们就按猪槽的样子打独木船。据说湖里从此就再也没有淹死过渔夫。
丽云端坐在小舟里,凝视泸沽湖。小岛上的寺庙如同透明的瓷器在闪耀。红山映辉,蓝水清澈,犹如磨光的彩色玻璃。狮子山散发出淡淡的红光,缓缓掠过无云的晴空。
拉特诺夫爬上船坐到丽云身旁。她没抬头,默默地注视着湖面,双手放在膝间,头低垂。拉特诺夫也不语,但他感到那种魔力,完全被这宏伟、壮观的大自然所左右。他偶尔朝丽云瞟一眼,突然见她那呆滞、毫无表情的脸上淌着泪水。她在哭,但安坐不动,也不啜泣。
“丽云……”拉特诺夫沉默一阵后说,“丽云……”
她不作答,脸上泪水不停地涌。
“我能帮助您吗?”
她摇摇头,还是不语。
“您为什么哭?”
“这有多美……”她低声细语,如同一丝微风。“那么平静,安宁,天就在近处。置身于这种美景中就会忘记一切。蓝蓝的水多清。桃花、山茶、杜鹃、五针松,还有玫瑰映照水中,女神观音庙如同晶体闪闪发光。我能不哭吗?”
他点点头,他太理解她了,所以不知道此刻说什么好。他把手臂围住她的肩,她没有拒绝,把头靠在他颈旁,紧靠着。她的手臂搂住他的腰。
他们就这样在一起默默地望着泸沽湖。谁都清楚,在这儿的分分秒秒不会重现。他没有吻她,虽然他俩紧挨着……他跟她一样坐着,一动不动,只感到她身上微微颤抖。她还在哭。拉特诺夫紧搂着她,感到一种不可名状的幸福。
夕阳西下,湖水泛黑。晚霞中观音庙好像在飘动。丽云脱开他的搂抱,揉了揉眼,在上衣口袋里掏了一阵。“您有手帕吗?我没带。”语气十分正常。
“有。”他把自己那块折好的手帕递给她,她把眼擦干,又还给了他。“谢谢,”她说,“我们走吧!”
他扶她下船,她挽着他的胳膊,沿着湖岸回村。迎面传来一阵阵乐器声……有笛子、钹、鼓等。村里的广场上篝火闪动。人们用喧闹声和笑声欢迎他们。邻村的年轻人也来了,一起载歌载舞。人们在孤独中,这是唯一的娱乐。
“我们跳舞吗?”他问。
“您跳舞?人们会笑得倒地的。再说,这也有损您的尊严。一个贵客像只青蛙似的乱蹦乱跳。”她说时停下,把手放在他肩上。“我谢谢您……”
“谢什么?”
“您好好想想。您今晚可是个明智的男人。晚安。”
说罢,她转身往给她安排的住所走去。
丽云躺在床上,盖着当地人织的被子,久久不能入睡。她听到房东夫妇的说话声,一个孩子的哭闹声,偶尔还听到发出带喉音的笑声。
丽云双臂交叉放在脖子后,卧床仰望天花板发呆。他今晚可真老实,她想。换个人肯定会利用我的弱点,就在那几分钟里吻我,我也不会拒绝……说实话,丽云,你当时还真盼着这呢。他搂着,拥抱你,你心里在喊:吻吧!吻吧!你难道还没感到,我要你吻我?而他却坐着,凝视着湖,面对这一派美景,忘了身旁坐着一个姑娘,她因企盼而哭泣。不是对这宁静和美景的渴望,而是期望得到你的爱,汉斯·拉特诺夫的爱。她因爱你而受折磨,但又不能对你直言。
你却没察觉。我该怎么向你表示我的想法和我的感觉?我头靠在你肩上,还能怎么表示?对一个体面的姑娘来说这已到顶了。而你默默地坐在我身旁,仿佛你搂的是棵树。现在一切都成了过去……明天我又成了一名女导游,陪一个外国名人去那块鲜为人知的地区观光旅游。汉斯·拉特诺夫,这样的傍晚不会再有了……
她忽然想起了一味等着同她结婚的沈治,她还想起同他在D市的一次谈话。
这是一个傍晚,在酒吧间跳罢舞。丽云上了他的车。他把手放在她的大腿上,说:“去我那儿!”
“不,我们开车转转,去哪儿无所谓……听我说。”丽云说。
他不解地望着她。
“你要说什么?”片刻沉默后,他问道。
“我觉得,我不能同你结婚,治……”
“为什么?”他在湖边把车停下,惊愕地望着她。“你怎么啦,丽云?我们俩怎么啦?”
“我说不清楚,治。突然间一切都变了,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如果我不能像妻子疼丈夫那样爱你,婚姻就成了终生的折磨。”
“我对你怎么啦?”由于激动,治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什么地方错了?”
“没有,你没错。”
“你另有相好,欺骗了我?”
“没有!我向你保证……没有!没有另一个男人碰过我。”
“那是怎么回事?”
“我没法跟你解释。即使说了,你也不会理解。”
“你说吧!”
“我在思想上欺骗了你。在内心,在灵魂深处,由于我的企盼和憧憬。这些你能听懂吗?”
“我想……能。但是我不能理解。”他低垂着头,十分悲伤,这使她很痛苦,她想抚摩他的头发,但又把手缩回。她两眼呆滞地坐在他身旁,望着夜色中的湖面。治打破了沉默。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他问。
“这还不够吗?”
“对我来说,就我对你的爱来说还不够……他是个怎样的男人?”
“这我不能说,治。”
“你当导游时认识的?”
“这你就别问了。”
“果真如此!他是从哪儿来的?从香港,北京,上海?”
“我不回答你,治。”丽云闭上眼。他倒没想到拉特诺夫。对他来说,这念头岂不荒唐。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呢?我不禁自问,莫不是我疯了?可是在今天晚上的舞会上,我意识到,我决不会同治结婚。他舞跳得比拉特诺夫好,有耐力,跳上几个小时,额头上一滴汗也没有,毫不困乏。那个来自德国的男人却白发粘着汗水,每轮舞后喘着粗气,但他竭尽全力与体弱抗争。此刻,我知道,我必须爱他,爱这个男人。他也许可以做我的父亲,他有他的特点,可以不断地改变我。治,这些又怎能向你说得清楚?
“让我们等一段时间再说,”治失望地说。“丽云,我们不能就这样分手!你会明白,你怎样生活为好。”
“我相信,我知道。”她往后仰靠在车座靠垫上。“治,送我回饭店。”
“我那儿冰了瓶香槟酒。”
“我们每次见面,你总是这样。我知道,谢谢你。不过今天请你送我回饭店。”
治点点头,驱车送她进城。丽云下车时还吻了吻他的脸颊,没吻他的嘴。治双手紧搂她的头。
“我不能相信,会有这样的结局!”他颓丧地说。“丽云,你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治,请放开我!”
“跟我说,你还爱我吗?”
“我能吗?我不知道。我,我对你已失去了感情。”
08
“只要寻找,可以失而复得。”他放开她,双手合在一起,像个祈祷者。她很同情他,但还是摇了摇头。
“感情不像一枚不知放到哪儿去的戒指,找回后又可戴上。一只破损的花瓶粘合后又是一只花瓶,但留下裂痕,跟原先的不一样。”
“那么说,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也许是这样……”
“也许就是存有希望,不是回绝。”
“我们两人还是都把对方视为过去为好。我们不是还可以成为朋友吗?”
“不!”治的语气斩钉截铁。“你同另一个男人结婚,我就再也不想见你。丽云,你为何这般折磨我,使我如此痛苦?”
“我也只能这样,治,我只能这样。我太懦弱,不能驾驭我的心。”她举起手怯生生地挥了挥。“再见,治。愿神和祖先保佑你。”
他点点头,默默不语,摇动手柄把窗玻璃升起,开车离去。车出前院拐上大街。他什么也看不见。沈治,这个壮实的汉子在哭泣……
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惨淡的月光映在室内,丽云在沉思。隔壁屋内静悄悄的。五天后一切成了过去,她想。五天后我陪他去机场,他飞回慕尼黑,从此音讯杳然。他让我去那儿,他会把这邀请给忘了,但他会永远留在我心中,心灵相撞,这就是永恒的爱情。生活会成什么样子?生活将同永恒的回忆共存。这回忆已把我彻底改变。我定会不断祈祷……
第二天早上,丽云对著录音机把摩梭人的古老神话译成德语,拉特诺夫将其录下,他又拍了许多照片,还让一个渔夫撑船把他们带上岛参观观音女神的白寺。那儿一片沉寂,只有两个年轻园丁偶尔去那儿打扫、照管。一阵微风吹拂湖面,水声划破四周的静寂。拉特诺夫进了观音寺,这是摩梭人对他表示的尊敬和给予他的最高的荣誉。
启程的日子来到了。动身前一天晚上成了群众的节日。大家高兴地看到,这个“高鼻子”尊重他们的风俗民情。在这最后一夜,大家载歌载舞,演奏乐器,玩抛宽彩带的游戏。人们往空中抛彩带,彩带下落时千姿百态。拉特诺夫和丽云也跟摩梭人同舞,手拉手围着大篝火蹦呀,跳呀。文英跳起舞来十分起劲,喝起摩梭人的饮料“索利马”来,就像喝泉水一样。将近半夜时,他倒下了,三名男子把他背到他的住处。
“明晨他能开车吗?”拉特诺夫疑惑地问。“我看情况不妙。”
“文英能行。”丽云抓住拉特诺夫的双手,带着他转圈。“您给摩梭人留下了一个难忘的印象。”
“只给摩梭人吗?”
同往常一样,丽云对这类试探性的问话不予理睬。她放手松开拉特诺夫,又同村民舞起来。
早晨,车已停在村长屋前。文英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