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之沉说 作者:弃我夙零.醉罪(晋江2013-11-27完结)-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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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三夜狂奔,脑子里空白一片,半点思想都透不进去,相反,眼前却是一片黑,什么也看不见,只知道没命地往前跑,若是马跑不动爬也要爬过去。事后才记起,好似跑死了一匹马。
这或许是她活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对他做出一点贡献。
还是她必要做的。
三日她几乎没停过,三日不食一星半点,兜子里的食物她都留给他吃了,反正她耐饿,也不怕死。直到能看见药王峰的群山之时她才缓过劲来,勒住马,侧头掉转而行。
绕着群山转了一会儿,她看见了所谓的“人民医院大门口”。昔日她调笑着戏谑道,说那是标准的市中心人名医院。可惜,今日初来这个不偏向任何势力的“医院”,目的竟是如此悲凉。她没事,他却生死未知。
甚哀,甚苦,悲字怎愁!
她咬紧牙,翻身下马,背着他蹦上高台,一转眸子,迟疑一下,伸出手急促地敲门。镌刻在青铜门上的复杂刻纹压在她手上,痛得发麻,她敲了很久才见三个梳着发髻的白衣少年开门,三个模样颇为清秀,却带着几分惊愕。
寒零抿了抿嘴,心里有几分忐忑,她三日未曾梳洗,肯定是灰头土脸脏兮兮的,如同乡下的小姑娘,与这等清静之地甚为不符。还有她背上的君零,他身上都是血,在外人看来,第一注意力应该是在他浑身的血上,而不是绝艳的容颜,否则有够他们惊骇的。
寒零心里一沉,早知道就先梳洗一下了……
为首的一个青年微微蹙眉,在身后两人小声的催促下缓缓上前,却是忍着性子颇为礼貌地问道:“这位姑娘是……”
“我找苍亦箫。”她急不可耐地打断他,“我哥受伤了。”
青年愣了愣,眸底浮起一抹不悦,他摇头道:“我们药王峰没有名为苍亦箫的人,姑娘怕是来错地儿了吧?”
寒零愣住了。
苍亦箫?
没这个人?
压下心里骤然泛起的恐慌,她焦急地道:“麻烦您再想想,真的没有么?”
青年坚定地摇摇头,“当真是没有的,不骗姑娘。”
寒零紧紧地皱起眉,犹豫半晌,又略带几分希望地问道:“不知能否求见药祖?”
闻言,三个青年顿时脸色大变,一片惨青,与她对话的那位青年眸光骤然一暗,脸色一僵,喝道:“这位姑娘,何出此言?”
寒零怫然不悦道:“我哥与药祖有几分交情,难道不能见么?”
那位青年勃然大惊,抽身而退,拔剑而出,指向寒零,他怒喝道:“我药王峰的圣祖岂会和你兄长这等小辈有所交情,姑娘莫要撒谎。”
寒零比他更怒,道:“怎么会没有?我哥姓玄天,你觉得他是谁?”她背后的人一片冰凉,探不出一分活气,她心底一寒,喝道:“来不及了,先救我哥,然后再和药祖对证。”
青年本是地位较高的直系弟子,并不像其余两人是外系弟子,自是要骄傲几分,又被寒零一喝,心里顿时一阵怒火。他对她冷笑道:“凭你几句话岂能让我等信服?寒天皇是何许人?他怎会如此?你撒谎不打草稿么?”
好一个撒谎不打草稿!
寒零一甩头,怒道:“你们做医生的见死不救么?”
青年冷然道:“我们只救善者,恶人为何要救?看在你年幼的分上,赶紧走吧,否则我等就不客气了!”
寒零脸色大变,反手抽出君零腰间的剑,剑光一闪,毫不留情地刺向那青年的眼眸。青年一惊,剑刃一偏,挡住了寒零迎面劈来的剑刃。
寒零腾身而起,猛然跃过墙头,头也不回地狂跑。
他等得了么?三日下来他根本没怎么吃,她逼他吃下去,他又带血吐出来,如果不是身体没有变化,她不信他还活着!
穿身伤白祈真都不会缝,缝的只是一些小伤,他失血都过多了,更何况更严重的内伤和已经没什么动静的心脏?
他从未做错过什么,但是为什么这种痛不欲生的感觉要让他来承受?她的罪孽所带来的代价为什么都属于他?!
苍天无情,一至于斯!
她一翻身,躲过前来救援的弟子的攻击,鬼魅般地穿过人群,跃上台阶,脚下如风地往山头奔。既然他们不讲理,她便硬闯!他等不了,等不了她跟他们说完来龙去脉!她一仰头,眸色猩红,如同染血。
持剑斜下划过去,一连两人都被她挡过去,旋身而上,踩住他们的肩头向更高的地方跳去。她施展出早已功成的九影功,如一道斜影从人群中闪过,一剑下去,尽数切开对方的背脊,森森白骨映入眼眸,她一甩头,对此置之不理。
他在哪里?信誓旦旦说过若是她来找他,他必然迎接的!他的承诺呢?他人呢?一切都是假的么?她突然一怔,心底骤然一空,彻骨的凉穿身而过——莫非他在骗她?从未是药王峰的弟子?她一咬牙,忍住泪水。
他说过的!他认的那个头牌医生!他说过头牌医生带了假面具的!
那么,神刀在这里么?可是为什么那个守门的说没有!
骗子!到底谁是骗子!
惶恐之下,她只能信他,背上那个身体冰冷的人。
毕竟,她真正完完全全相信的人,只有他、萧墨谦和小竹吧……
一道白影闪来,她蓦然一惊,抬起手中的剑,挡住了来者凌厉的攻击。
浓浓的药香透过鼻尖,她后跳一步,欲要踩空而过。可是对方的武艺全然在她至少,同时起身,剑尖雪亮,射向她的右眼。寒零肚子里骂了一句,一偏头,弯腰锁着窜过去,对方旋身在空中翻过,穷追不舍。
弓!
她心里一喜,却心又一沉。她腾出一只手拿剑都够费力的,她虽然有点内功底子,但毕竟没什么成就,她背好君零的原因其实就两个——其一,她练过借力打力,虽然和这没什么大关系,但是里面含着一些巧妙用力的秘诀,让她轻松不少;其二,背上的人轻得可怕,她不觉得以他的身高却只有这么轻是正常的,他并不是瘦骨嶙峋,但是依旧是瘦。
她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他又不是练芭蕾的!这么瘦做什么!
她真的就这么只会折磨他么?
她咬紧牙,跳上亭台顶端,脚下猛地发力,施展极端的轻功。即便如此,她也是歪歪斜斜的,沈流年教的轻功主要还是以针对自身为主,练的偏向平衡力,带上其他人她就不怎么会了。
她突然觉得头皮一凉,顿时大惊——背后有剑!
如此之浓的剑气,是不是他?
君零的剑术和棒法都已经好的令她咋舌了,但是君零说过自己和神刀差远了,那是不是说明神刀能有很雄厚的剑气?
她带着希望回头,脸侧却骤然一痛,剑刃擦脸而过,差一点就刺中了她的眼。寒零心里一慌,又翻身而过赶紧跑。
不是他!
神刀的眸子实在是明亮,神采熠熠,可想而知,假脸下该是什么面容。不说如他那样倾天般绝色,至少是绝艳的,可是来者的眸子阴沉得紧,和神刀的眼睛完全不同。
她认得出四双眸子,一双是小竹的,亮的夺人眼球,和她自己一样闪着贼光;第二双是萧墨谦的,知己的眼睛她当然识得,尤其是那个不符年龄的沧桑和深沉,惟独对她淡然如水地含笑;第三双是他的,他的眼睛实在是漂亮,琉璃般的精致,虽深藏着透骨的寒霜和冷漠的平淡,却就像他的脸一样,一样美得不真实;第四双便是苍亦箫的,神刀的眼睛里永远都带笑,平和又淡漠,虽然笑意有浓有淡,有真有假,但是他的眼睛她还是认得出的。
这四种眸子都是她识得的,一个人再怎么变,眼睛还是不变的,来者的眼睛黑色很深,与神刀的截然不同。且这个人就是刚才那个拦住她的人,那个武功比她高得多的人。
对方的剑跟的很紧,她一甩头,又要逃,他的剑却巧妙一转,横向封住了她的逃路。寒零一转眼,对方的剑法套路落入她眼中,她想骂人——这还是打狗棒法了去!他练什么?练九指神丐洪七公的“封”字诀?
她看过金庸先生的书,里面有虚有实,倒是有七分是真的,练练不妨,杨家枪和打狗棒法她记得最清楚,这个“封”字诀倒是不假。
对方几招下来令她彻底翻了脸,还真是!
她一剑脱手刺过去,一掌狠狠地击在剑柄地段,拼上内力令其破风而过,发狠地刺向对方。那人不紧不慢,身子诡异地一抖、一抽,轻而易举地扭身绕开,一翻手腕,持剑绕上她的剑。软剑又是一甩,她的剑脱出去,笔直地插入地。寒零心里一凉,心里叫苦——对方的剑法显然很强,那个寸劲都能让剑入地三分,看样子和神刀差不多。
这么想着,她又饱含期待地开口,一边翻身而起躲过剑尖,一边朗声道:“敢问阁下可认得苍亦箫?”
对方霍然收剑落地,双方相聚十米,遥遥对视,寒零盯住他的眸子,脸上带着希冀。对方一抬头,寒零骤然一愣。
同样是深不见底的深渊,看一眼就如同被缠入,再也挣脱不出。和他的那么像!只不过是他看着她时都是眸子带笑意的,深不见底的是温柔,看得她满心欢喜;却不像对方这样充满敌意,毫不客气地缠上她的目光,直击大脑,死命拖住她的神经。
她一甩头,又问了一遍,“敢问阁下认得苍亦箫么?”第七十七章
对方显然一愣,寒零不知道,他刚才施展的是“幽瞳”,却被她焦急之下轻而易举地挣脱开来——她心无旁骛。
对方不语,寒零一皱眉,转身又跑,她可没时间跟沉默者消耗。对方却几乎是瞬间到了她背后,寒零心里一慌,想着背后的他,赶紧把自己翻过来面对追上来的剑。刚转过身来,她便愣住了。
剑……哪里?
一股莫名的森冷穿过背脊,顺着背一截截地攀上,最后冻得脑子一痛,寒零大惊,心里骤然一空。
炙热的血红突然跃进眼眸,她心口一沉,又一痛,压得她喘不过气,差点没站稳,愣愣地看着一小节殷红的剑刃穿过他右肩,带出大量鲜血,喷在她脸上。
背上的人没有反应。
那里是有伤的……
才缝好的旧伤……这是第三次了……
他若是个活人也该哼一声吧……
剑刃猛地抽出,带得他身子一抖,她一惊,猛地转过身,伸出手抱住滑下的他,他身上依旧是冰凉,没有反应。青年不动声色地甩开剑上的血,退开数米,冷冷地看着一地的血和浑身是血的人。
他今日凑巧值班,接到消息后就连忙赶来了,他身为殿主的直系大弟子,无论是从外功还是内功都比寒零高得多,因此他轻而易举地就挡下了她的步伐。
前时不久,守门的三个师弟慌忙来找他,说有一个疯丫头带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来闹事,外系的两个弟子补充说——那个丫头说,要救她哥,还说她哥是寒天皇。他当下就怔住了,前些日子遥遥而起的金光他记得一清二楚,那种压迫感令所有人都五体投地地跪下膜拜,他却没有在那个浑身是血的少年身上感到一分气息。
那个没有活气的人……浑身是血的人……
如绸缎的发丝半掩住他的额,挡住了铁青之色。
死气。
他不救一个死人。
另一头,她却慌了,伸出手拨开顺长他的发缕,紧紧地盯住他绝艳的脸,希望能用目光让他动一分。
没反应。
她心里一片森冷,晃了晃他的身子,颤着声音叫唤起来,“哥!哥!”
君零不吭声,也不睁眼,嘴角边还是之前的那缕笑。
赶来的药王峰的弟子围住两人,所有人都抽出剑,围着一圈,警惕地看着这个闯上药王峰的女孩。寒零一路闯上来,
寒零眼前一黑,差点没稳住身子。她冷,冷得比当时他释放九重寒天时还冷,一根根神经都被冻住,仿佛陷入地狱。不论她怎么叫,怀里的人坚决不动,卷长的睫颤也不颤,全然不动。
她叫的嗓子都快哑了,他依旧不动。
寒零如遭雷击,眼前一黑,腿一软,呆呆地坐了下来。
就要这样失去他了么?
他不要她了?
不可以……
他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他死了那些事情要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沉沉的脑子猛地一痛,穿破大脑般,脑海里却浮现出一个漆黑的小屋里满地都是鲜血的场景,那般熟悉,那般陌生。她仰起头,死死地盯住天,眸子猩红。天空一片灰,却不为所动。她愣愣地低下头,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