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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狼烟 作者:徐大辉-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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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点儿小伎俩谁不知道,弄过水面来糊弄我。”
  “过水面?嘻嘻,咋能叫姐夫吃那过水面。要是不信,你现在就和我走,鸾凤堂里给你养着个青倌……”栾淑月手捏了他身上某部位一把,拉春(说下流话)道,“累弯你鸡巴。”
  “你都没累弯我……”陶奎元给说馋了,将信将疑道,“说得像真事似的。”
  “信不信由你。”栾淑月说,“到你这儿来开……二姐夫,你就来杆儿吧,红倌都由你来梳头(破身)。”
  陶奎元听得心花怒放,亮子里现在有几家花店,规模也不大,真缺高级一点儿的。栾淑月来开一家,挣钱没问题。红倌(十五六岁)阶段,就要梳头,也叫梳成人头,然后才开始接客。老鸨子能在梳头上捞一把,没大钱的嫖客就没梳头的资格,红倌身上也可以做手脚,弄些动物的血谎说是初夜的……总之,梳头他乐此不疲。
  “姐夫,那我来亮子里开一家。”
  “行,你开吧。不过现在不行,明年你来开,我保证支持你。”陶奎元答应,满洲国刚成立,警察局的事太多忙不过来。
  “今年为什么不行?”
  “我这个满洲国的警察局长刚当一年多的时间,社会治安的事很多需要我去做……等消停消停。”
  “好吧,那咱说定了,明年开春我就带人过来。”栾淑月说。
  “中,明年。”陶奎元说。
  
  3
  
  “徐先生走这么远的路,为我送血肠……”角山荣客客气气地说,“你够意思。”
  “队长爱吃,特地送来。”徐德富说。
  “前几天我们剿匪吃住你家,给你添了大大的麻烦,我今天在悦宾酒楼为你洗尘。”角山荣熟透当地风俗,要摆酒接风答谢。
  “这怎好意思呢?”徐德富受宠若惊道,“还是我来做东请队长。”
  “你们的先人有句老话,来而不往非礼也。今天中午我请定了你!”角山荣坚持,现出几分诚意。
  “恭敬不如从命。”徐德富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这就对啦,我们痛饮一杯。”角山荣说。
  徐德富一激动,原本排列好的程序打乱,竟然掏出金条来,说:“队长,来拜访你,也没买什么礼物,这点儿钱不成敬意。”
  “哎,无功不受禄。”角山荣假惺惺推辞,金条毕竟是好东西。
  “队长不嫌弃,我们就交个朋友。”徐德富抓住机会靠近说。
  “好,我交你这个朋友。其实我们早就是朋友了,你给铁路守备队做过‘瞩托’,现在又是宪兵队的‘瞩托’……”角山荣收起金条,拿出两盒日本香烟,说,“给你,我的朋友从家乡带来的。”
  “谢谢队长。”徐德富感谢道。
  “徐先生,你的熟悉王顺福?”角山荣不知是有意无意提起王顺福,一时让人猜不出他的用意。
  “熟悉,我们过去一个屯子住过,屯邻。”徐德富说。
  “他的通匪你信吗?”
  徐德富迟疑一下道:“他是种地的庄稼人,家里有几十垧地,丰衣足食,和胡子勾结,我无法理解。”
  “假若让你出面保王顺福,你肯吗?”
  角山荣做出了让徐德富感到意外的决定,他心里又惊又喜,在没完全搞清对方意图的情况下,不可轻举妄动,察言观色宪兵队长,小心翼翼地说:“如果队长认为可以,我作为屯邻愿保他。”
  角山荣突然笑起来,徐德富感到莫名其妙。
  “董会长找我,呜,董会长提到你,说你们是朋友。我决定放了王顺福,不过,你得以你的名誉,保他。”角山荣提出一个条件道。
  徐德富要在日本人面前演戏,佯装迟迟疑疑。
  “你们有段歌谣怎么说?老乡见老乡……”角山荣道。歌谣的全文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你吃白米饭,我喝白菜汤。宪兵队长只说了前两句,意义则不同了,浓厚的乡土观念,该是一种天然的感情。
  “队长的话令我感动……我保他。”徐德富说。
  角山荣在悦宾酒楼宴请了徐德富,这个举动超乎寻常,满洲国时期日本人请中国人吃饭破了天荒,又非普通的日本人,是作恶多端的宪兵队长。到底是金条、血肠的作用,这次不可思议的吃请,为徐德富社会面目笼罩上一层迷雾,至少外人看上去是这样。
  下午,一辆马车行走在乡间土路上,佟大板子赶车。徐德富、王顺福坐在车上。
  “我一肚子话要对你说。”王顺福说。
  “到我家住一宿,明早我派车送你回王家窝堡,今晚咱俩好好唠唠。顺福兄,在里边受苦了吧?”
  “过了两次堂,坐一次老虎凳(酷刑一种)……哦,都过去了,不说了。”王顺福说,与获救相比吃的苦算不得什么,一场噩梦毕竟过去了。
  “我家药店程先生给你抓的药,别断捻儿(中断)服用,见好再去找他。硬伤,遭罪,好得也快。”徐德富常接触药,也是半个大夫(医生)。
  “德富兄弟,你的救命之恩,我没齿难忘啊!”王顺福十分感激道,进了宪兵队有几人囫囵个儿的出来,以通匪的嫌疑进宪兵队,更是难活命。
  “力所能及,何足挂齿。”徐德富说。
  徐家的一片平整的田地铺展开去,闻到肥沃泥土的芳香,徐德富坐不住了,说:“大板子,赶过去,我看看墒情。”
  “我记得以前这儿是兔子都不拉屎的荒草甸子、碱巴垃,德富兄弟把它莳弄得如此肥沃,这快地有十多垧吧?”王顺福赞叹道。
  “十二垧六,用了三年的培养,拉沙子改造。”
  “沙压碱晒金板,德富兄弟莳弄地是行家里手。”
  大田地头,佟大板子吆喝牲口:“吁!”
  下了车,徐德富从地垄台上抓把土攥了攥,说:“墒情不错,得回(多亏)春起(开春)那场雪。”
  “去年种的苞米,你今年种啥?”王顺福问道。
  “我想倒一下茬(轮种)种黄豆。清明后开犁,要想吃黄豆,种在清明后。”
  “对呀,三月早,六月迟,四月五月正当时。”王顺福说。
  地道的庄稼嗑儿继续唠……王顺福远眺,说:“那上百垧的大片坨洼地,都是你家的吧?”
  徐德富向东边方向指指,东大片五十一垧,是徐家的上眼皮地(上等地);西片,河南沿儿三十九垧,河北沿儿四十四垧眼珠地(最好的地),河南河北加一起八十多垧,边边旯旯(零零星星)还有几十垧,大体就这些地。
  “从亮子里到獾子洞,成垧成片的地都是你家的。”王顺福说。他一搭眼,徐家地四百垧不止,众所周知,徐氏家族中出过将军,有几百亩地给徐德富的他爹种,至今还种着。
  “几辈子人垦出来的。”徐德富说,“大板子,天不早了,我们抓紧赶路吧!”
  佟大板子从大田地里回来,手捧着湛绿的野菜。
  “车轱辘菜这么大啦?”王顺福惊讶道。
  “朝阳的地方长的……”佟大板子放在鼻子下嗅嗅道,“使它做汤,很好吃。”
  马车重新上路,车上随便说点什么。
  “那天我赶车去四平街,”佟大板子饶有兴趣道,“有个卖高粱饴糖的人捎脚(搭车),给我念道一套嗑,合辙押韵的。”
  “说说,大板子。”王顺福说。
  佟大板子看眼徐德富,顾虑道:“没啥大意思。”
  “说说吧,当解闷了。”徐德富也想听了。
  “卖高粱饴糖的人唱着说,我只能学一遍。”佟大板子记性很好,背诵道:
  车轱辘菜并角开,
  大娘喝酒二娘筛,
  三娘过来打奴才,
  奴才不是白来的,
  花红小轿娶来的,
  四两金四两银,
  四个鼓乐把大门,
  开开匣,花针扎,
  开开柜,红绫被,
  开开箱,小靴小鞋一百双。
  “一百双小靴小鞋?”徐德富讪笑道,“真的小鞋,一双就够人穿的。”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山口枝子披着黑色斗篷,迎面奔来,拖起一溜尘埃,从马车旁驰骋而过。
  “马架(马技)不错。”王顺福赞叹道。
  “他是胡子。”佟大板子说。
  “胡子?你认得他?”徐德富惊奇道。
  “那年我赶车送四爷、四奶回九,半道上碰见他,当时是一个绺子,好像是辽西来绺子。他们没伤害咱们,还给四爷一副铜骰子。”
  徐德富想起德龙手里有副铜骰子,前几天还见过他拿着,转移王警尉视线的那场赌,用的就是这副骰子。
  “挺罕见的骰子。”佟大板子说。
  “他在这一带出现……”徐德富警觉的同时也紧张起来,说,“大板子,紧加几鞭子,他别是盯上咱家的大院。走!痛快走!”
  半路上偶遇到胡子,草木皆兵的徐德富,进院就吩咐家人闩牢大门,叫佟大板子卸完车到各炮台去,告诉炮手今晚格外小心。
  “坐,顺福兄。”进正房堂屋,徐德富让客道。
  王顺福讲那天半夜发生的事情,冯八矬子掐(握)枪带人进王家,不容分说,捆绑他……往獾子洞押的路上,他偷偷问冯八矬子,犯了哪条王法。冯八矬子说问谁?问你自己呀,你自己做了什么还不觉景儿(醒腔)?
  徐德富说你给坐山好当活窑的事,一定被外人知道了。
  宪兵队审问时王顺福没否认,他说坐山好开始拉杆子,后来被改编成了安国军,再后来是东北军,那咋叫通匪?角山荣问他天狗是谁?他说不认识,宪兵就给他上刑。
  “或许是有人检举了你。”徐德富分析说。
  “反正我没说。”王顺福道。
  “让你受苦我心里不安哪,毕竟是因为我三弟……好在这坎儿过去了。”徐德富说。
  “老爷,”王妈送茶上来道,“四爷回镇上了,让告诉您一声。”
  “什么时候走的?”徐德富问。
  “和您脚前脚后。”
  “收拾(做)几个菜,我们喝几盅。”徐德富吩咐道。
  王妈走后,王顺福问:“怎没见谢管家?”
  “呜,出门办事去了。”徐德富搪塞道。
  “我得当面好好谢谢他,押在你家后院的几天,他很照顾我。”王顺福说谢管家给他送过来一双棉被和可口饭菜。
  “走时他没说几天回来,也许今晚就能赶回来。我这个家,离开他还转不开磨磨(支不开)。”
  “主仆一心……”王顺福慨叹道,“我家这些年哪,一直耍拉我一个人,快撕扯零碎了,你遇到谢时仿这样管家,真是烧高香了。”
  “不好碰啊!我们亲如兄弟。”徐德富叹然。
  
  4
  
  灯窝里,一盏煤油灯没精打采地燃着,屋子昏暗。
  “丛老弟,到你家找个宿儿。”谢时仿坐在大有屯丛家的炕沿上,说,“给你添麻烦啦。”
  “行。”丛主人道,“谁出门背房子背地?添什么麻烦,你不来我们一家人不也得吃,也得喝嘛。粗米大饭的,没特意给你做。”
  “挺好,挺好。”谢时仿满意,问:“丛老弟,这儿离蒲棒沟多远?”
  走大道,过了王家窝堡就没多远,三十多里地。还有一条近道,得拉一段荒,过蚂蚁河……只是,开河了,也没桥过不去了。
  “谢大哥要去蒲棒沟?”
  “打那儿过,继续往西走。”
  “再往前,屯子更稀了,你一个人……没太躲不开事情,还是不去为好,那儿实在太不安全。”丛主人说。
  “有狼?”谢时仿问。
  “狼倒好对付。谢大哥你不知道,蒲棒沟的胡子比狼多,比狼狠。”丛主人说,“大绺有天狗、刘傻子,在早辽西来绺子也常在那儿出没。我们这一带,时常见到胡子。”
  “喔?”谢时仿问:“屯里有人家被抢?”
  “最近还没有。”
  “上些日子宪兵队和警察不是来剿胡子?”谢时仿往上拉话。
  “别提了,胡子没逮着,杀了一屯子人。卡巴裆沟村灭了,老少百十口人,刀挑机枪突突。”丛主人的媳妇用线板子从背后偷偷捅下自己的男人。他领悟,忙改口道,“我满嘴跑舌头,胡嘞嘞。”
  “唔,你们误解了,我只是个走道(过路)的,”谢时仿看出什么,说,“看我这样子像官府暗探?或是来寻仇的胡子?”
  “你不是什么坏人,不然我们也不会留你宿。”丛主人说,“世道这样乱,嘴反潮(说错话)容易惹出祸端啊。”
  “如此说没错,丛老弟,我要是探子、胡子什么的,找宿该去你们村宋……”谢时仿说起屯中的一个牧主,且记错了姓。
  “白家。”丛主人更正道。
  “对,白家大院。”
  “寻仇?”
  “我一个人单枪匹马手无寸铁,去找什么人寻仇,你信?”
  “天不早啦,”丛主人的媳妇将线板子放在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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