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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还珠楼主_力-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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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暗如黑夜,静悄悄暗沉沉,见不到一些光影。前后左右到处都是合抱的巨木古树,疏密相问,有的好些株丛生一起,把路挡住。地势虽还平坦,但有好些阴凉藤盘生其中,粗如人臂,枝蔓萦回,棼如乱丝。
  李诚久在山中往来,知道这类专一生长在阴暗卑湿之区的阴藤最是讨厌,无论人兽,一不留神,踏在藤网之中,被它缠住,想要脱身,便非容易。内中再要伏有一种带有钩刺的蛇缠丝更是危险。如是内行的土人,还可用刀细心割断,脱困而出;要是野兽被它缠住,越挣越紧,终至力竭倒地,非死不可。前探森林,曾看出它的厉害,而这类森林,到处巨木骈生,疏密不等,常时遇阻,须要绕越,左右前后,多是同样木柱,无法分辨,加以终年黑暗,不透天光,稍一疏忽,便要走迷,时候一久,不渴死也要饿死。内中更多毒蛇猛兽和各种奇奇怪怪的虫蚁,多有奇毒,端的危险已极。方才只说少女家住林内,既能来往自如,必有通行之路,相随同行,定可到达,没料这片森林比以前所见还要难走,所有应用之物连同特制的灯筒均在行囊之中,已被小猿取走,这等黑暗危险,如何走法?先还想少女走惯,或者无妨,自己又是极好目力,便将刀拔出,借着刀光白影照路,并防无意之中撞到树桩上去,少女见他不时挥刀前进,连笑了两次,李诚方觉少女笑他胆小,不好意思。照此神情,对方不是天生神目,便是生长林中,业已行所无事,如有危险,不会这样拿稳。方觉不好意思,想要将刀收起,忽听“嗳”的一声,少女好似被什东西撞了一下,心方一惊,同时瞥见少女将手中叉往后挥了一下,口中急语了两句,拉了李诚穿林便跑。
  李诚不知发生什么变故,忙将刀交左手,摸出钢镖,回头一看,瞥见来路暗影中似有一片灰影微微闪动,也未看真,料是蛇兽之类,接连两镖,打将过去,耳听夺夺两声,好似打在树干上面,一面随同少女前奔,细听身后,并无动静,也未追来。少女跑得更急,不时绕树而驰,看神气路径甚熟,也未拦阻动手,口中还在发笑,心方不解,前面忽现出一条白影,跟着鼻尖闻到一股异香,赶到一看,不禁大喜。原来前面竟是一条平坦的道路,宽约六七丈,两旁均是千百年以上的苍松翠柏,大均数抱,拔地直起,虬干苍鳞,成行相对,最低的枝头离地也有两三丈,地下浅草蒙茸,甚是平坦,为了树身高大,每株相隔约有十丈远近,偶有较密之处,已早被人锯断斫走,只剩下半段,圆桌面一样的树桩,可供坐卧。头上繁枝交错,月光下漏,松影交加,偶然一阵风过,宛如荇藻纷披,碧云欲流,景色清绝。松枝上面更长满各种五颜六色的香草和许多寄生的垂丝兰,形如翠绦,枝枝下垂,因风摇曳,好似无数天花飞舞上下,满树缤纷,异香浮动。
  苍松翠柏之上挂着这样活色生香、合成两列锦屏翠幕,在皓月清辉之下,排成这样宽大整齐的驰道,一路绵亘不断,也看不出多长多远,人好似沉浸在这香海之中。
  李诚出生以来,几曾见到这等奇景,不禁心旷神怡,神智一清,一路观赏过去,不觉走了一大段,前面忽现出一条歧路,尽头处一山隆起,矗列树海月光之中。侧顾少女,不时嫣然仰望,喜笑颜开,好似得意非常,正想问她方才为何惊呼,你家还有多远,忽听来路森林中传来几声兽吼,与方才壑底兽吼相似,少女忽拉李诚,走往路旁树桩上坐定,似在倾听来路动静。李诚笑间:“这像猩猩的怪兽,你知道么?”少女闻言点头,又比说了一阵。李诚刚悟出那怪兽和小猿均是少女家养,不知何故,将它打落壑底,因知自己方才有救它出险之意,才命小猿救它上来,连那大片菊花也是少女所种,先和少女对敌,虽觉灵巧多力,双方至多打个平手;这样猛兽怎会受她驯养,随便处罚,不敢违抗?最奇是那小猿,臂坚如钢,神力惊人,自负勇力,方才试验,竟不能动它分毫,偏是那么灵巧,听人指挥,细查少女口气神情,壑底怪兽甚是猛恶高大,但最怕那小猿,好些怪事。
  正想往下探询,遥闻银铃之声,回头一看,一条长大像人的黑影带着两团金红光华,正由来路飞驰而来,同时又听头上松枝微响,一条黄影飞星下坠,落到少女肩上,正是小猿。黑影也自赶到。这才看出那东西乃是一个比人还要高大得多的大猩人,从头到脚,都生得和人一样,只是又高又大,形态猛恶,又生着一身黑毛,嘻着一张凸出的血口,利齿森列,狰狞可怖。李诚知这东西猛恶非常,初次相遇,未免存有戒心,因见少女神态自如,不愿示怯。刚将右手刀一紧,少女忽指李诚,厉声说了几句,猩人来势如风,到了二人面前,本是嘻着一张血口,目光注定李诚,闻言立即跪伏在地,朝李诚脚上连亲,连声欢啸。李诚看出猩人灵慧解意,貌恶心善,也颇高兴,便伸手摸他头上黑毛。
  猩人越发得意,紧贴腿际,不肯起立,又用毛手,抱着李诚的腿,亲热不已。
  李诚嫌它膻气难闻,方想婉言令起,忽听小猿嘤的一声,照准猩人头上便是一掌。
  李诚知它厉害,用手一挡,觉着力大异常,左膀好似中了一下铁棍,打得生疼,心中一惊,同时又听一声怪笑,猩人业已就地滚向一旁,捧着肚皮,哈哈大笑,满地乱滚,不能起立,心中不解;后经少女连比带说,才知就里。原来猩人力大无穷,身坚似铁,但有一样短处,最是怕痒。李诚方才恐其挨打,左手一挡,正赶猩人纵身逃避,无意之中触了他的痒处,小猿也极怕痒,但在肋窝之下,两臂又长,人不能近。猩人性最粗野,又最怕痒,只被搔中,周身骨软筋酥,要狂笑好一阵才能起立,仗着力大身轻,纵跃如飞,多厉害的毒蛇猛兽随手撕裂,多高本领也难对敌,虽有怕痒短处,不能近身,也是枉然。但它身具特性,它那痒处一被抓中,由此畏伏,不敢再强。当夜又因李诚想要助它脱困,小猿往救时,并代少女传话,说它应受重罚,全仗李诚说情宽免,才使上来,因此对于李诚更是感激敬畏,惟命是从,至死不二,这且不提。猩人在地上乱滚,狂笑了一阵,方始起立,笑时小猿手指猩人,欢啸乱迸,口发银铃之声,神态甚是滑稽,李诚也被引得笑了起来。在当地坐了一会,等猩人起立,方始同行,朝岔道上走去。
  李诚问出少女所居,就在前面不远山谷之中,虽知土人天真,男女之间无什嫌忌,到底初来,不知风俗,见少女挽着手臂,神态亲密,惟恐犯了当地规矩,正想用什方法,将手分开,忽听前面山后,传来一声人的长啸。少女略一迟疑,说了几句,小猿猩人立时分驰而去。李诚惊问何故,少女微笑未答,前侧面已现出一条谷口,偏在山的左侧,略一转侧,便是谷口,花林到此为止。初入口时,两面危崖交覆,景甚阴森,进约半里,地势忽然开旷,现出数十亩方圆一片盆地。左侧平地突起一座孤峰,形如宝塔,上面洞穴甚多,孔窍玲珑,形势奇秀,上下直立,高只十余丈,通体生满苔薛花草,并有天然石梁,与崖相连,月光之下,清丽如绣,好看已极。半峰腰上有一平台,大只两三丈,孤零零生着一技老盘松,小猿正由上面飞落,急叫了几声,又朝峰崖攀援驰上。正想这样高削的孤峰,人力如何能够走上,少女已将手松开,朝上跑去。那些山藤,似经人工盘结,和梯子一样,可以随意攀援上下;有的地方,并还编成栈道,稍会爬山的人,均不难走,为了花草大多,初来不易发现。
  正要跟踪走上,忽见崖顶盘松上,现出一个须发纠结的白衣老人。少女已扑上前去,拉着老人的手,手指下面,有说有笑,也不知说些什么。老人含笑点头,说了几句,少女立时大喜,手招李诚,连呼:“哥哥快来,我爸喊你。”李诚听她忽然改了川音,口齿甚清,越发奇怪,正在觅路上升,少女已赶迎下来,拉了李诚,一同走上。快要到达,方始看出盘松上面结有一个形似鸟巢的圆顶篷屋,大只方丈,乃原有松枝和各种寄生花草编制结成,不到面前,远望只是一团花草松针,决看不出内中住得有人。老人中等身材,须发如银,头脸几被包没,只双目口鼻露出在外,目光甚亮,坐在树下盘石之上,态甚庄严,知是山中异人,忙即拜倒。老人含笑命起,满口川音,笑问来意,李诚一一说了。
  双方一谈,才知老人姓宗,本是药夫子,偶往秦岭采取珍药,误入深山,被左近不远的土人围住,苦斗了两日一夜,先料必死,后才间知,这些土人共只两三家,因避秦乱,逃亡入山,仗着水土肥美,出产丰富,自耕自给,由祖上起,隐居已千余年。所开辟的田园甚多,先以山中缺盐为苦,后来发现一处盐井,越发与世隔绝。两代祖宗,觉着人口越生越多,虽开辟了不少田园,将来终有不能足用之时,又因先世遗训,说山外的人最是苦痛,贪官污吏尽情欺压,拷打劳役,已所难堪,还要受那豪族大户凌践剥削,无法度日,最怕的是外人入境,走漏真情,虽然山深路险,更有大片森林阻隔,人不能近,到底可虑,于是严订山规,如有外人樵采误入,能够借着森林掩避,将其吓退,再好没有。万一被他无意之中深入腹地,只一入境,决不容其安然回去,以防泄漏。来人只肯留下,试出真心,一样当他自己人看待,分田而耕,和大家一样以力自食。除听值年山主之命,遇事随众出力和照例的公役而外,山中饮食起居,十九相同,无什高低,只不作恶,连累公众受害,便可永远安居下去。开头追截不退,便因听出来人想要回去之故。
  老人本是一个穷药夫于,一听当地生活自在,所说劳役,也是为公,每年农隙时,有限几日的操作,当时答应下来。在山中住了两年,因其武勇机警,又肯出力,颇能相安,只是貌相丑陋,又生着一脸络腮胡子,满头乱发,年已四旬,村中少年男女及时婚嫁,配偶都经本人自选,夫妻情厚,寿命颇高,鳏寡孤独极少,年轻的看他不起,就有寡妇,也都年老,以致耽搁下来。每当春秋佳日,眼看人家成双配对,劳逸同享,自己老是一个光棍,正生闷气。
  第二年秋天,忽听鸣鼓聚众,赶往一间,才知当地特产一种桃于,三年一熟,其大如碗,甜美多汁,共只五六十株。近年东南山谷之中,出了一个猴形怪物,皮坚如钢,刀箭不伤,每当桃熟之时,必来为害,抢走桃子不算,还要伤人,毁损庄稼房舍和牛马牲畜,无人能制。先已来过两次,中间曾经遣人往探,探出那怪物和猴于差不多少,两臂特长,来时多在果熟月明之夜,两臂平伸,宛如御风而行,飞腾树梢,形踪飘忽,动作如风,想尽方法,也难伤它分毫。不去睬它,至多糟踏一些果树;如与为敌,更是遭殃。三年前费了许多人力,制成一面大网,张在果林之中,设下机关,将其诱来,结果仍被裂网而出,伤了好些人畜,由此恶闹不休,常来侵害。后来实在无法,看出怪物颇有灵性,人不犯它,它不犯人,迫于无奈,将埋藏多年的百花果酒取出几坛,连同怪物喜吃的各种瓜果,选了十个胆勇之士,送往所居山谷口外,与之讲和。
  怪物先见人来,刚由崖顶飞落,想要为敌,闻得酒香,又经去的人连打手势比说,居然会意手势,停了下来。但它天性多疑,竟将去的人擒去一个,强迫先饮,待了一阵,见无异状,方始放回,由此未再骚扰。可是每隔一二年,必来讨酒,土人自不敢抗,并有专人应付,每年桃熟,必来采折,新值年山主,想起气忿,聚众商议,觉着此桃山中特产,听祖上传说,吃了长寿,自从发现猴形怪物,每次桃熟,全被吃去,就能剩下几只,山规照例有福同享,无论何物,人人有份,也无法分配,只好拿来酿酒,仍是便宜了怪物。最气人是为省粮食,酒酿不多,这些百花果酒原是每年酿成,专作冬腊新春公宴欢乐之用,却被怪物强讨了去,累得大家吃春酒时不能尽欢,也实气愤,意欲想一方法,将怪物除去。
  老人一听,怪物虽然厉害,无故并不伤人,又问出送酒讲和之后并不常来,每隔些时,或是讨酒前后,必有许多被怪物打杀的野兽送来,意似双方交换,而左近森林内的毒蛇猛兽,差不多被它赶尽杀绝,就讨一点酒吃,也不为过。已然说明两不相犯,不应背信,阴谋暗算,一个弄巧成拙,反受其害,又非人力所敌。见众愤慨,七张八嘴,纷纷献计,乱成一堆,觉着土人无知,此举必要闯祸,忍不住越众上前,向山主力劝,说此举太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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