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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逍遥颂 作者:刘恒-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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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哭呢?你哭什么呢?”
    “老李他……”
    “他怎么了?你快说呀!”女人的嗓子变尖了,“瞧你满嘴娘们儿气,你让我疼你还是烦你?有空到大姐怀里来哭吧,快说,老李到底怎么了?”
    “老李……老李把自己关冷库里了!”后勤部长想到了骨灰,想到了骨灰之前那具毁于安眠药的尸体,索性无拘无束地哭起来了,说道,“人已经硬了。”
    “你说什么?”女人大叫。
    “老李冻死了。”
    “你把他害了!”女人疯狂的声音撞得电话直抖:“你为了长期霸占我把他害死了!“
    “……这不可能。”后勤部长说,  “我想起你来就恶心就想吐。”
    “……老李现在在哪儿?!”
    “我怕别人怀疑我……我把他扒光了跟猪肉码一块儿了。
    你说这么干合适吗?“
    “姓刘的!我这就告你去!”
    “你敢告!”
    “凭什么不敢告?”
    “你忘了……”后勤部长认真想了想,没有把握地说道,
    “你忘了你是怎么强奸我的?”
    “我?强奸你?”女人以非人的声音狂笑起来,“黑了心的小白脸呀……”
    “咱们俩的事也拉倒了吧。”
    “拉倒?没那么便宜!”
    “我赔你一对儿玻利维亚种鸡还不行吗?”
    电话里顿时鸦雀无声。
    “你到底是谁?”女人问。
    “我是老李的父亲。”后勤部长说,“你的扒腻了灰儿的老公公!”
    “你个养鸡场的兔崽子!”
    “记住我的话,沙发上有钉子,买了也别坐,坐了就扎死你!”
    “你个骗人的小杂……”
    “你个通奸的大骚……”
    电话咔嚓一下中断了。
    后勤部长的心情稍稍好转,但是非常疲倦。他在体操垫子上长时间躺着,回想投身赤卫军以来是否做过对不起父亲的事情。答案是没有。他怀着前仆后继的气概从体操垫子上一骨碌爬起来了。
    他把一楼走廊和几问屋子里的电线拆掉,然后把电话机塞进书包,一边接线一边往大本营转移。在二层的楼梯过道里他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一种和尚念经的含混不清的声音。他蹑手蹑脚地接近了那间有梯子通向楼外的堆着课桌的大教室。
    门敞着,夜风微凉,热烈的嘟哝声滚滚而来。后勤部长贴着门框看到了面朝窗户站在课桌上的一位老人,后半夜的残月照耀着那个白发苍苍的头颅,语言正从那头颅的裂口中如水如风似的纵情流淌。老人腿边的课桌桌面上摆着一把椅子,老人扶着椅背像对着大庭广众发表激烈奔放的演说,一字一句如火如荼,将楼外夜色中黑压压的无边听众席卷而去了。后勤部长蹲着摸进教室,靠着墙壁蜷缩成刺猬般的一团,全力倾听。
    先生,我花费毕生精力研究您的学说,我学有所成。我不仅至今仍旧是您的崇拜者,而且我深感在我自己眼里我是您的忠实替身。我老了,白发浮上了我的头,但我没有您那么多的胡子。不论有没有胡子,您身后的无数追随者在您的学说面前都注定了顶多只能具备二等三等甚至末等的智慧。我们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个事实不是因为我们屈从于您所塑造的信仰,而是因为我们心甘情愿地接受了这个信仰。我们背负着信仰呼吸,我们感到无上光荣。就我即将采取的行动而言,我可以毫不羞愧地告诉您,我背负了这个信仰一生一世,我不拒绝把它一直背进坟墓。因为我在任何情况下和任何时候都不准备放弃她。
    站在我坟墓的边缘我剩下了惟一的遗憾,您的学说至高至关,但是这个肮脏平庸烦琐的世界已经不能胜任地有效地实施您的理论!世界是过眼烟云,而您的学说永存不朽。我坚信这一点,所以我准备走向您的身旁。请您颔首致笑,迎接您的学生吧!您的学生只有一颗耿耿之心无从发落,舍此就别无牵挂了。让我临行前给这个混沌的世界露一手吧!别了。我来也!
    请博大的先生体谅晚辈则个……
    老人像只白头翁腾空而起,两只脚尖跃上椅子面儿轻轻一踮,整个身躯便摇摇晃晃地悬浮在空气之中了。后勤部长借助手电看见了老人正在转圈的万分惊讶的脸。那张脸往左转了三圈,又往右转回去一圈半,像一张挂在窗帘勾上的随风飘摆的面具,渐渐地失去那种无以复加的生动性和模糊性了。
    老人语言那么清新,行动却如此陈旧,使后勤部长相当失望。他爬上桌子堆向老人走去。老人闭着眼,好像害怕手电的光线似的,而舌头却极其大胆地吐出来,像一块缓缓蠕动的蜗牛肉。后勤部长用手指在舌心里刮了一下,舌头抽回去半寸,继而彻底松弛了。后勤部长终于懂得,人原来有这么茁壮饱满的舌头,它往日躲在口腔里一向是很微妙的呀!
    后勤部长扶着窗框,用小刀割断了系在窗户勾上的绳子。
    老人像条空麻袋慢吞吞地跌落下去,撞翻了那个一直摆得端端正正的椅子,白色的头颅在桌子上“咚”地敲了一声。
    “醒醒。醒醒!”
    后勤部长捏住老人的鼻子,直到老人的喉咙格格地有了响动。他在老人的脑门儿上弹了一个大崩儿,老人用肚子哼了一声就舒舒服服地不动了。
    后勤部长把两件战利品背回了三一九。一个人和一部电话。他觉得两件物体的重量差不多,一个太轻而另一个又太重了。三一九里的人同时唏嘘,不知是为活的还是为死的。生死不分,那部电话似乎倒显得活泼了些。
    后勤部长把老人搁在自己的铺上,坐在床沿不声不响地卸掉了电话的底盖儿。几个人轮流来到他身旁,一一看清了老人那张原先很熟悉而现在又很不熟悉的脸。
    “他瘦多了。”宣传部长说完退开去。
    “他头发怎么全白了?”外交部长想伸手捅老人的肚子,犹豫了一下又缩回去。
    “老校长这是怎么了?”副司令不知在问谁,“在楼里走来走去威胁我们的是他吗?”
    “你辛苦了。”作战部长拍拍后勤部长的肩膀,他因摆脱了母鸽子的纠缠而变得前所未有的稳重。他问,“你把他给收拾了?是误伤吗?”又问:“他是不是饿了?”
    “我请诸位闭上你们的臭嘴!”总司令在被窝里吼了一声。
    他是目前惟一一个对任何人和任何事都不感兴趣的人。后勤部长看看他,发现他的湿衣服晾在两床之间,搭着它们的正是挽绞索用的那根绳子。后勤部长把电话铃处理了一下,以降低它的音量。他用改锥不停地拧着底盖儿上的螺丝。他希望有人向他挑衅,谁敢向他挑衅,他就用改锥捅穿谁的肚子!他怕捅穿谁的肚子,所以他不厌其烦地把螺丝紧上松开,松开又紧上。
    “你脸盆里的东西我帮你倒了,脸盆也用肥皂水刷干净了。”宣传部长说,“谢谢你对我的关心和帮助,我知道所有问题都出在我身上从现在开始我向你保证彻底忘掉这件事。”
    “我在厕所发现了一种粉色的很薄的大便纸。”外交部长凑过来说,“其他人知道了这个情况,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一下。
    我们判断使用这种纸的是跟我们完全不一样的人,确切地讲,是女人。“
    “你注意到他了吗?”副司令指指总司令,在后勤部长旁边蹲下来帮助整理电话线,说道,“我去三。三的时候,他赤裸裸地躺在水泥地上,似乎遭受了某种袭击。他的样子就好像他被……”副司令口吃起来,  “我……我不不……不愿意用鸡鸡……奸两个肮脏的字眼儿,但是他醒过来之后又羞又恼又烦躁又伤感,确实显得非常古怪,我们谁也找不到恰当的解释。
    我希望你多多注意他。顺便告诉你,钥匙找到了,它不在面包中,它在收音机的壳子里。我浪费了你我的大量精力和智力,我觉得我们应该找到别的更好的交流方式。时候不早了,睡一觉再认真谈谈吧。“
    “老校长占了你的床,你到我床上睡一觉好吗?”作战部长说,“我现在一点儿也不困,我总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你看看外边的夜光,是紫色的!我思想特别清晰,所以我感到楼外边有一个更庞大的东西已经完全糊涂了。老校长……是活的吗?”
    没有任何人挑衅。为什么没有人肆无忌惮地挑衅?为什么没有一个无拘无束的自由个性向他随心所欲地发出公平的挑战?难道他们在他头上发现了死亡的阴影了吗?难道他们从他的呼吸中嗅出了尸体的腐烂气息,嗅出了骨灰的刺鼻味道了吗?后勤部长站起来,手持改锥在屋中散步,哧哧地冷笑着。
    他看见了像大雪一样汹涌的砒霜和像沙漠一样浩瀚的黄色炸药,天空中了毒渐渐变成一张发脆的一捅即破的白纸,地球则像豆腐一样从里到外一块儿一块儿地碎裂了。战友们躲开他,纷纷爬回各自的床铺,看着瘦小的他以大力神的复仇英姿在三一九来回奔走。
    “你在电话里……”一向以他的朋友自居的宣传部长终于提出了实质性的问题,“……听到你的父亲的声音了吗?”
    “我窃听了政治局的秘密会议。”他说
    “你听到什么了?”外交部长问。
    “听到一群儿子在吵架。”
    “谁的儿子?”副司令也问。
    “人民的儿子。”他说,“还有女儿。”
    “他们吵什么了?”作战部长还问。
    “人民的儿子说,操你妈妈!”没有人再问了。后勤部长的冷笑像挥舞的匕首,刀刃上沾满血滴一样的泪水,说道,“人民的女儿说,操你爸爸!”
    “你叽叽喳喳的有完没完?”总司令在被窝里翻身,低声怒斥,“我讨厌你,讨厌你们!”
    “我听到他们吵累了。”后勤部长朝总司令凑过去,“人民的儿女嗓子冒烟了。”
    “闭嘴。”总司令说,“你是耗子吗?”
    “他们用人民妈妈的乳汁泡茶喝。”
    “你没完了?”总司令脸朝墙,“耗子!”
    “不喝茶的用人民爸爸的血冲咖啡!”
    “你让我安静一会儿好不好?”总司令急了,“我命令你马上睡觉!睡觉!”
    后勤部长用改锥挑开总司令的被子,用改锥尖抵住那个肉滚滚的肚皮。他看见了总司令像擎天柱一样挺然翘然的小萝卜。
    “我承认你对赤卫军的天然领导权,可是你再敢无缘无故说命令两个字,我就把你的肚脐儿当螺丝拧下来。”后勤部长并不认为自己真有必要那么做,尽管他满脑袋砒霜且满肚子炸药,可他还是用和缓的方式结束了这次冲突。他只用改锥为总司令梳了梳小腹的毛发,就随手把被子撩上了。他说,“你还是稍安勿躁,说说你碰到的麻烦吧。你看见什么了?”
    “……没有人能理解我。”总司令平静一些了,“真要说出来,我恐怕我忍不住要哭。”
    “不说,这么阴阳怪气也不是办法。”
    “我受了你们谁也没有受过的侮辱。”
    “是鸡……是肉体的侮辱吗?”
    “从肉体到灵魂,全被蹂躏了!”
    “谁干的?告诉我……”
    “……我难以启齿。”
    “你还想不想以牙还牙?”
    “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这牙我没法还,别人也不能替我还。我想我还是忍了吧。”
    “你越忍越有损你的个性。”
    “我的个性不值她的一寸皮肤!”
    “谁的一寸皮肤?”
    “她的,那是怎样一种皮肤呀!”
    “他是谁?”
    “我……不想说。”
    “他侮辱了你你还保护他,莫非你产生了不正常的恋情了吗?这个恶棍的皮肤到底是什么样儿?像蛤蟆皮吗?”
    “像绸子。”
    “是发绿或发青的绸子吗?”
    “雪白雪白的绸子。”
    “听起来倒挺光滑。”           “非常非常光滑。我做梦都想不到她会用扫帚打我的脑袋,我不做梦也解释不清她为什么往我后腰吐了一口痰。你说我能不烦恼吗?我一想起这件事就想揪自己的头发。我知道赤卫军离不开我的领导:但是这件事不解决我什么心思都没有。我要找机会跟她谈一次,告诉她我根本就不是也不可能是……流氓!”
    “我明白你碰上什么人了。”后勤部长索性在总司令床边坐下来,问道,“她的乳房发育得一定很不错吧?”
    “像一两一个的小包子,不像二两一个的大馒头。”总司令长长地舒了口气,说,“你跟我这么一聊,我觉得心里舒服多了。她光着两条腿从我身上迈过去,我扭头一看,我简直没法说……没有比这个打击更沉重的打击了。我觉得这一眼使我晕过去,都是因为我发育迟缓的缘故。你说呢!”
    “你指的是萝卜吗?”
    “……包括。”
    “我看你举着挺方便吗?”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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