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读者 作者:[德]本哈德·施林克-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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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曹文轩序(1)
朗读者
Der Vorleser
曹文轩序
朗读者这些年,我一直在向我的学生与朋友大力推荐这本书,在我为他人开出的所有书单中,无一没有这本书的名字。我在许多场合,还解读了这本书。我之所以如此不遗余力地对此加以推崇,可能与我根深蒂固的文学观有关也就是说,这样一本书,正合我的阅读趣味与文学理念。有没有人将它看成是经典,我不在意,但在我这里,它就是经典至少具有经典的品质。
我喜欢《朗读者》的那份庄重。在看了太多的油里油气、痞里痞气、一点正经没有的中国当下小说之后,我对这部小说的庄重叙述,格外喜欢。这里,只有严肃的主题、严肃的思考与严肃的言语。没有无谓的调侃、轻佻的嬉笑和缺少智慧的所谓诙谐。这是一部典型的德国作品。阅读这样的作品,容不得有半点轻浮的联想,而阅读之后就只有一番肃然起敬。我一直将庄重的风气看成是文学应当具有的主流风气。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文学,应当对此有所把持。倘若不是,而是一味的玩闹,一味的逗乐,甚至公然拿庄重开涮,我以为这样的文学格局是值得怀疑的。我们看到,绝大部分经典,其实都具有宗教文本的风气,而宗教文本不可能不是庄重的文本。《朗读者》此时此刻在中国的再次登场具有不同寻常的意义。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当下中国大概是这个世界上一个超级的享乐主义大国,同时又是一个怀疑主义的大国。流气在我们周遭的每一寸空气中飘散着。一次朋友的聚会,一个会议的召开,我们已经很难再有进入庄重氛围的机遇。甚至是一个本就应当庄重的场合,也已无法庄重。嬉笑声荡彻在无边的空气中。到处是低级趣味的笑话,到处是赤裸裸的段子,人与人的见面无非就是玩笑与没完没了的调侃,说话没正经已经成为风尚。我们在流动不止的世俗生活中,已经很少再有庄重的体验。一切看上去都是可笑的,一切都是可以加以戏弄的。一个本就没有宗教感的国家,变得更加的肆无忌惮,更加的缺乏神圣感。我常在想一个奇幻小说式的问题:一个人可以成为痞子,而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也可以成为一个痞子国家与痞子民族吗?在这样的语境中,中国文学没有把持住自己,引领国民走向雅致,走向风度,走向修养与智慧,而是随着每况愈下的世风,步步向下,甚至推波助澜。从某种意义上说,当下如此氛围的形成,中国当下的文学有着推卸不了的责任。
第2节:曹文轩序(2)
在这样的语境中,现在我们来读这样一部庄重的文本,实在是一种调整,一种洗礼。这部小说的迷人之处还在于它的丰富与多义。
一部好的小说,既应当是单纯的,又应当是错综复杂的。看完之后,既受到了心灵的震撼,又有许多迷惘与困惑。这些迷惘与困惑一直萦绕在心,使我们陷入不可自拔的思考;而思考愈深,我们对世界的复杂性就理解愈深,我们的认识也就愈深刻。这个作者曾写过许多侦探小说,所以制造这样的阅读效果是他的拿手好戏。但,这样的阅读效果更主要来自于他对人性、对存朗读者在的深度把握。作者在作品中留下了许多机关,这些机关需要我们经过小心翼翼的考证与掂量,才有可能打开:谁是真正的朗读者?米夏为什么在已经看出汉娜的悲剧原因时没有及时向法庭指出?需要忏悔的到底是汉娜还是米夏、是法律还是流行的道德以及这整个社会?中年的汉娜与年仅十五岁的少年米夏的关系到底是纯粹的爱情还是又一次的纳粹行为?……作品篇幅不长,却留下了太多的悬疑。而这些悬疑,都是耐人寻味的。我们在解答这一个个的问题时,都可获得精神与智力的提升。
然而,它确实又是单纯的。它的线索非常简单:一个少年与一个成年女性之间的看似没有什么复杂背景的身体与灵魂的欢愉。看上去,没有什么邪恶,也没有什么肮脏。作品的一个细节是不可忽略的:他们经常要用清水沐浴,将肉体洗得十分清洁。更使我们感到具有抒情意味的是,在他们做爱之前或之后,少年米夏都要向汉娜朗诵那些华彩篇章。我们在整个阅读过程中,其实并没有多想,因为作品一直以一个超出所有元素的元素在牵引着我们,这就是:感动。
对于这样的一部作品,也许最聪明的阅读就是什么也不要多想,随它而去。一种单纯的感动这就足够了。从某种意义上说,一种朴素的阅读倒可能比一种思考式的、追寻式的理性阅读更值得,更有效,也更人性化。20世纪以来,由知识训练成的阅读方式,也许是一种值得怀疑的阅读方式。当我们不怀有任何探究之心去阅读《朗读者》时,我们会不时地陷入那种巨大而美丽的悲悯。一个涉世不深的少年和一个饱经沧桑的中年女性之间的情欲,没有引起我们道德上的审判,相反我们却觉得这一切竟是那么顺理成章。对于汉娜让米夏朗诵的原因,我们并不在意,我们在意的是朗读本身所带来的意境。这是一种充满诗情画意的行为,这个行为贯穿了整个小说,它使我们感到了高尚,并且为这种高尚而感动。当汉娜选择了自杀时,我们似乎再次听到那不绝于耳的声情并茂的朗读。那是世界上最优美的声音,是千古绝唱。究竟谁是朗读者,这一切实在无所谓了。我们在感动中得到了升华情感上的升华与精神上、人性上的升华。
第3节:曹文轩序(3)
在20世纪的文学普遍放弃感动的文章而一味甚至变态追求思想深刻的当下,再一次阅读这样令人感动的小说,我们心中不由得产生了一种感激之情。
这部小说在艺术上也是很有功夫的。它的情节并不复杂,但在细节上却是十分考究。三部分,划出了三个不同的段落。这是命运的起落,是人生的三个不同阶段。所有的细节都意味深长。比如关于汉娜身体气味的叙述。当汉娜还在〃逍遥法外〃并充满生命的鲜活时,她的气味是新鲜而令人迷乱的,而当她对生活完全失去了信心并且不可遏制地衰老时,她的体臭不可避免地散发了出来。小说很仔细地写到了从前与现在的气味汉娜的气味。两种气味的比较,使人感受到了生命无可挽回地走向衰亡的大悲哀,也感受到了人在命运前的无奈乃至颓败。这是命运的咏叹,是生命的挽歌。小说中一些有关命运的、生命的甚至是有关存在的重大的命题,恰恰是通过一些看起来微不足道的细小物象以及一些细小的变化来表现的,应了我很喜欢说的一句话:精微之处,深藏大义。
译林出版社大概知道我对此书的欣赏,所以让我写一篇序。我写了太多的序,已经遭人批评了。殊不知,这些序有一些是我在极不情愿的状态下勉强写成的。有些序是一拖再拖,实在拖朗读者不过去了,才很痛苦地了结的。里头有些话,往往言不由衷。明眼人是能看出的。当我听到有人指责我时,我会在心中很恼火地说一句:站着说话不知腰疼!我是一个驳不开情面的人,这是我的一大弱点,也是我的善良之所在。它们耽误了我许多短篇与长篇,每每想起,心情会十分懊恼。因为自知写序的难过,所以我自己写了那么多的书,只除了刚刚出道时请一个最要好的朋友写过一篇序外,后来的好几百万的文字,就再也没有让任何人写过序。
但这一回我是愿意的。因为我有话可说,只可惜是作一篇序,篇幅不宜过长,由不得我去铺张。
2005 年12月15日于北京大学蓝旗营
第4节:专访:人不因为曾做罪恶的事而完全是魔鬼(1)
专访:人不因为曾做罪恶的事而完全是魔鬼 时间:2005年10月8日
人物:本哈德·施林克,译林出版社编辑袁楠
问:您出生在纳粹瓦解的那一年,直到43岁才出版第一部长篇小说。作为柏林大学法律教授,您创作小说的缘起是怎样的?
答:我从来没有觉得身负作家和法学家的双重身份是一种束缚或限制,当然我时常会希望自己有更多的时间。不仅要写作,而且还要在生活中承担某些使命,它们不是我自己给自己规定的,而是摆在我面前、我必须面对的任务,对人、事和所做的决定负责,这丰富了我的生活和写作。同时我觉得游离在两个世界,却都不完全地生根对我来说是一种释重:不完全归属于法学领域,因为我是作家;也不完全归属于文学创作,因为我是法学家。
在上中学和大学的时候,我就一直爱好写东西。后来在开始写研究性质的文章后,我以为写这类文章能满足我对写作的热爱,有一段时间也确实如此,直到现在我还是挺喜欢写一些散文类的和研究性的文章。但后来我发现,我的生活中缺少了某种东西,可一开始并不知道是什么,于是就胡乱尝试,直到我43岁时,我又回到了文学创作。
问:您起初以侦探小说知名,并曾因此获得意大利、德国和法国的文学奖,《朗读者》算是出乎读者意料的作品吗?还是本书的主题是您长期以来一直在思考的?在您的生活中,有《朗读者》确切的原型吗?
答:我并不相信什么文学类型。在写侦探小说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把我的写作目标只限制在侦探小说,而现在我也并不排除再写侦探小说的可能性。〃朗读者〃的主题确实是我一直关注和思考的,它就是我这代人的主题。在故事中除了放进所见、所闻和所幻想的东西,还有我某些个人的经历也融在了里面。我总是把我要写的书带在身边,因为我不是常常有时间来写作,还有法律方面的工作要做。
问:不仅德国在读这本书,在整个欧洲和美国,它都是超级畅销书。这使得英语世界里,很多读者认识了您。说真的,您对《朗读者》如此轰动觉得意外吗?它内省和沉思的视角对于德国读者来说是亲切的,而对于其他读者,您担心由于历史和文化背景的差异,他们在接受上会有隔阂吗?您认为共鸣点在哪里?
第5节:专访:人不因为曾做罪恶的事而完全是魔鬼(2)
答:我确实没有想到这本书会这么成功。我本来以为,这本书太个人化,从而不足以成为畅销书;而作为国际性的畅销书,它也太德国化。然而在这个人化和德国化的题材上,人们看到了包含在其中的某些相通共同的东西:人并不因为曾做了罪恶的事而完全是一个魔鬼,或被贬为魔鬼;因为爱上了有罪的人而卷入所爱之人的罪恶中去,并将由此陷入理解和谴责的矛盾中;一代人的罪恶还将置下一代于这罪恶的阴影之中这一切当然都是具有普遍性的主题。
问:尊严、人性、爱情,这是《朗读者》的关键词,在小说中,爱情是着重要叙说的吗?或是推动情节的力量,还是深深吸引读者的必要元素?
答:是爱将米夏卷入了汉娜的罪责之中;是爱,孩子对他们的父母、亲人、老师和神父的爱将战后一代卷入了他们上代人的罪责之中。
问:不同的人能从不同的小说中读到不同的意味。就其所包孕的丰厚内容而言,小说篇幅实在可称简约,您是有意为之吗?这样的节制与内敛是否是您追求的风格?
答:我并不刻意追求简约或浩大。篇幅的长短、内容的裁剪,一切取决于题材。不过我一向认为,干净清澈的文字可以赋予语言一种美,而这种美却是我所向往和追求的。
问:请谈谈您在《朗读者》以后的作品。对中国题材会感兴趣吗?您想对中国读者说点什么?
答:在《朗读者》之后我发表了《爱之逃遁》,是一部小说集。之后还写了《塞尔普的谋杀》,是私人侦探格哈德·塞尔普三部曲里最后一部。前不久刚出了《确证》,是一本散文集,预计明年我的下一部小说将出版。我对中国的了解还不多,我不知道是否会写中国题材的东西。去年我到过北京,也是我第一次访问中国。我期待以后还能到中国来,而且不仅是到首都和其他城市,我还想去农村,想对那里有所了解。
由于我的书被翻译介绍到许多国家,我有幸能和世界各地的读者建立联系。我觉得这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写了一本书,借助这本书我又能不断从来自遥远国度和文化的读者的眼中看到不同的我。如果中国读者能告诉我这本书的什么东西吸引和打动了他们,我将非常高兴。
第6节:专访:人不因为曾做罪恶的事而完全是魔鬼(3)
问:这本书的中译本在今年这个有特殊意义的年份重新推出,希望它实现更多的价值。就您个人而言,您怎样看待父辈与二战的关系以及德国年轻一代对战争的反思?少年米夏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