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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路上的感觉-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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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装模作样地欣赏着,心里却想着另外的题目:历史的风韵还看得见吗?那些
古镜早已失去了昔日的光彩,不是说光彩照人吗,镜面早就锈迹斑斑,成了一块绿
锈蚀刻的花盘。锈迹总是神秘的,在那些变化无常的花纹里,我们好像看到了什么,
实际上什么也没有看到。我想,那个镜子的主人曾在镜子里看到的,我们是永远无
法知道的了。问题在于我们常常自以为知道了这一切,知道了汉代的雄浑、唐代的
丰腴,如此等等,果真如此吗?这一面镜子是汉还是清仿汉,当年的持镜人就大不
一样了,镜面上曾有过的故事也就是前后相差一千年的光景!我们是无法从镜面看
到历史的真面孔了,更难见这张脸上的丰韵,不是吗?几乎所有的古镜玩家,拿起
一面镜子,都是把它翻过来,认真观察它背面的花纹,啊,是在看永恒之脸的后脑
勺!
    从后脑勺上与历史之脸打过交道的朋友,认定一面古镜是正面与汉代丰姿录过
像的,于是成交,于是转而去看那几十个系在麻线上的古钱。古钱比之古镜,对于
我这个外行, 更少引力,只是听朋友津津有味地议论,觉得值得回味。朋友A说,
这枚半两市面上少, 还值几个钱。朋友B说,这个布币形态不错,只是多了,玩玩
行,不值钱。我不知道,历史上有多少财富,但我知道钱就是它们的常任代表,到
今天还没有退休。我们对于历史财富的理解看来与历史实际拥有的财富是大相径庭。
真是,多少金钱和财富也经不起岁月的洗刷。穷人无钱,无也就无了;富人有钱,
有也是无了。多与少,穷与富,对于当时的人,就是天堂与地狱之别,而到了今天,
所有的差别连玩古钱的专家也找不出来。你能说这枚半两是穷汉的,还是富翁的?
你能说这地摊上的一串古钱就是历史财富的代表?没准巨富没留下一枚小钱,没准
你手上那枚价值连城的古币是一个叫花子乞到的最后一枚钱……
    我们还是告别这些历史财富的代表吧,在历史永恒之脸上,最难留下表情的就
是财富了。人们乞求的永恒往往是在现实生活中也显得过于虚幻的声名。其实,一
个家族的历史,一个民族的历史,一个国家的历史,就是它们曾有过的而且继续着
的声名远播的过程。当我站在这个古镇引以自豪的大钟前,我坚信我的想法是对的。
钟与鼎大概是最可以和永恒二字相连的古董了,而这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事情。就说
这口大钟吧,当主人撞响它的时候,我们听见了一千年前响过的声音。这大概是钟
的魅力所在,它可以把一百年、一千年给人们的东西在今天几乎是毫不变样地同样
给你。于是当我们想到声名远播的时候,就自然会想到那一口口大钟。有古迹之处
就有钟,没了古迹,只要有口钟,就会造出个古迹让你神游,天下的名胜差不多都
是如此吧!声名的象征是钟,于是人们把自己声名也能永恒的希望刻在钟上。这是
一个我们几乎忽略的事实:在散落在各个地方的大大小小古钟上,都密密地铸满了
人们的姓名。这些姓名也许是铸钟者或铸钟资助者,无论是出于他们本人的愿望还
是他人所为,都有声名远播、千古留名的企图。然而,如果不是专门目的,我们绝
不会看到或注意到这些名宇。这是永恒之脸上最冷酷的表情:视而不见,有也是无。
是啊,多少人煞费苦心,把自己的名字留在钟、鼎、匾、碑以及浩如烟海的书籍中,
然而又有多少名字实现了永恒的初衷呢?
    啊,陇东一游,与历史相对一笑。想了想,发现永恒之脸上,我最看个清的是
历史丰韵、历史财富、历史声名的真正表情,你呢?

片断(跋)
    记得某天晚上,电视上说在澄江发现了大量的化石,这些化石揭开了达尔文学
说中一个没能解释的“生命大爆发”这一发生在寒武纪的远古现象。电视上是这么
说的,但我想了一晚上,觉得这话说得太肯定了。一堆化石,就算是很丰富,成百
上千,但对一亿年而言,要说证据充分,实在过于武断,当然,换个词也许就好理
解,叫做“高度评价”,因为一亿年前给今天能留下这么一点片断,也是一亿年才
能创造一次的奇迹。同一天在电视上看到另一则消息,一个日本妇女给南京大屠杀
纪念馆送来几件重要的物品,她的父亲曾在日军设在南京的细菌部队服役,这个妇
女送给纪念馆的是她父亲当时的出入证和关中国试验人牢门的钥匙等。这个女人交
出的只是日本军国主义全部历史的一个片断,这样的片断至今已有成千上亿之多,
和那个一亿年前留下的化石相比,半个世纪前留下的就是一个无数片断组成的海洋,
面对这个海洋,日本许多政要却视而不见,或是死不认账。日本首相参拜靖国神社,
这个新闻节目中的另一个片断,倒也活现出军国主义幽灵的气焰……
    ……片断有些是重要的,但重要的片断却往往失掉了,特别是在我们的生活中
会有许多这样的事情。比如说,一下子记起一位老同学,当我们作为他的同学,撞
开他的家门,去抄他家的“四旧”时,他一开门,笑了,笑到一半知道不是往常的
来访,他的笑一下子定格了。我已记不起他的名字了,但这定格的笑,我只见过一
次却三十年不忘。下面我想对自己进行一个测定,看一下“片断”在我脑子里“存
盘”的状态,也许会是有趣的,也许会对我自己有一个新的认识:新片断式的我。
    ……说到下乡当知青,此刻想起的是这么一件事。村里第一个招工进城的是范
加辉,这是在北京上学就打架闹事的主儿。他一进厂表现挺好,记得我进城办事去
看他,他请我吃了一顿馍,那馍真白。说真的,好像以后常想起这顿馍,直到我也
被招进了军马场。军马场有自己的歌:“我爱马场哟我爱马,马场就是我的家,我
的家……”记得几个从延安去马场的哥们儿,在一起总说雄心大志,我说:“真心
希望到退休时能每月拿到五十元钱……
    ……离开马场后我进了秦岭山中的工厂。一想起秦岭山中度过的四年,出现在
脑子里的就是那条铁路。大概是四年来这家工厂一直没正经生产几天,开开停停,
开着比停产赔得更多。一想到这段日子,我就想到从厂子中穿过的那条宝成铁路,
那几天我是把火车坐够了,像现在的民工,挤车、站车、逃票……最叫人奇怪的是
总忘不了走铁路的感受。从工厂到县城要走铁道才近一点儿,十五里。在枕木上走,
一步走一根短了,一步跨两根又远了,这种长了不行短了也不行的路,当时走起来
虽不舒服也因经常走没特别在意。不知为什么,离开秦岭许多年以后,却经常梦到
这路,而且成为一个经常出现的梦境,长长的铁路伸向远方,我独自在铁轨上走着,
快不了,也停不下来,一、一、三、四、五……
    ……十年前,头回有机会出国访问,到了哪儿都认真用小本做笔记,回来后还
真写出一本小册子。十年过去后的今天,想起那次出访,最早进入脑子的是三句:
周涛的雪莲烟,冯至的中国茶,王蒙的比萨饼。在意大利访问时,周涛抽的是新疆
产的雪莲烟,这是一种新疆高档烟,不知为什么许多事已经记不起了,这烟的牌子
却记住了。和冯至一道出访是件幸事,忘不了他为了谢谢大家,执意要在罗马请我
们吃饭,进餐时他为自己要的是一杯“中国茶”,这茶并不太好,价钱却不菲。王
蒙在意大利领了奖,大家要他请客,他说,请大家吃比萨饼。在意大利期间主人招
待不错,这饼也就免了,不知为什么今天又想起它……
    ……这样的片断要想下去,会无休无止。说到这里,我只是想说,我脑子里调
出来的“片断”文件,已经距我当时生活的情形,或者说生活的主要内容甚远了。
今天的我对于昨日的我已经在做瞎子摸象式的描绘了。那些历史学家、生物学家所
根据片断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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