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深爱过-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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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工程师也在房里,我大声说:“邓博士,欢迎欢迎。”游目一看,却不见有第四个男
人。
转过头来的是一位女士,最时髦的套装,淡妆,雪白的一张面孔,不知在什么地方见
过。
才在错愕,老板已呵呵的笑起来。
他说:“至美是男女平等的信徒,但这次瞒得我们好惨,至美,你一直没同我们说邓博
士是女性。”
她是邓博士?
我完全感到意外,站在那里傻笑。
信件署名从没提过性别,只说是邓永超博士。我也只知道是流体力学博士邓永超。
我随口说:“性别不重要,至要紧的是才学。”
“当然,”老板说:“邓博士,也许我们也应该把至美那件事给你说一说,他当初申请
加入我们公司,附来履历及一张照片,署名周至美博士,人事部经理一直以为他是女性,去
信接受他申请,并称他为周女士,嘿,结果至美来一封回信,最后一段十分幽默,他说:
‘我想提的一句便是,如果我说我是男人,不知合同是否仍然生效?’哈哈哈哈。”
是的,我亦记得这件往事。
我把信给利璧迦看过,她亦觉得有趣。
总工程师笑得弯下腰,他说:“当年我们好不兴奋,因为好久没有女性来申请这种职
位,至美那张照片长头发,穿高领毛衣,活像个时髦女性,怪不得我们误会,他至今在公司
有个绰号,叫周美人。”
老板咳嗽一声,“没想到今天真的来了一位漂亮的小姐,自称邓博士,我们吓一大
跳。”
我才意外得发呆。
这些日子来,我与邓博士几乎每个月都有书信来往,简直是一对笔友。
公司聘用她,也出于我极力推荐,但我没想过她会是女人,而且是长得那么好的女人。
她一直在听,没有开口说话,换了是卫理仁或是张晴,早已宏论滔滔。
这种脾气有点似利璧迦。
她是有点象利璧迦。
慢着,我见过这位小姐,昨天,一点都不错,就是昨夜,在什么地方?唉,在丽晶酒
廊,我不但请她喝酒,还在她面前倾诉我生活中之悲剧,就是她,我的笔友,我的新同事,
要命,我的丑态已全部落入她眼中。
本来我已脸无血色,但在这一刹那,急得连耳朵都涨红,我动都不敢动,唯恐她一下于
把我的秘密掀出来,我便死无葬身之地。
我用眼角朝她瞄了瞄,只见她气定神闲,也不见得对我额外留神。
总工程师说:“至美脖子都红了,唉,我们别老针对他。
来,邓博士,我给你介绍这里其他的同事,一共有二十多位……至美,别开溜,一会儿
吃饭。
我巴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邓博士站起来,她长得很高,几乎与我同样高度,面孔清丽,姿态优雅,人不如其名,
也不如其职。
她秀发如云,全部盘在脑后,耳后洁白的皮肤,如一小块细腻的汉玉,我因站在她背
后,看得特别清楚。她的耳朵没有穿孔,不戴耳环。
真实年纪若干很难猜得出,但自她的履历表,我知道她在一九五五年出生。
我跟在他们身后在公司诸部门兜一个大圈,午饭时分,我推说头痛。
张晴自告奋勇,陪我吃三文治。
我捧着黑咖啡,不言不语。
不爱讲话的女人特别可爱,可惜不容易找得到.“邓博士十分有型。”
我点点头。
“可惜年纪大一点。”
我忍不住加一句:“不比你大很多。”
“我才甘七。”
张晴何其优待自己,一共才差三岁,人家老得不得了,她则“还”年轻。
我不想与她争论,像她这种脾气的人,永不言输,无理可讲。
张晴亦永不言倦,使旁人没有精力与她争,总而言之,你红,她肯定要比你红,不在话
下。就算你黑,她也要好胜地比你更黑。比她高出十万光年的人,她也要与之乱争一番,这
种性格,有人美其名曰现代豪放。
我笑着摇头。
张晴问:“你与邓博士结伴上鞍山?”
“嗳。”我伸直双腿。
“她住哪里?”
一言惊醒梦中人。要命,一直以为她是男同志的我,竞安排她睡我隔壁房间,共用一个
卫生间。
也罢,讲享受就不必读科学,想来她也是在机器间长大的人,不会计较那么多。
我担心她吃不了苦临阵退缩,那我就麻烦了,一时间哪里去寻新伙伴。
下班后小姨与我联络。
“纸包不住火,”她说:“爸妈都知道了,他们怪你呢,老婆走掉还似没事人。”
“你认为我该怎么做?”
“放假到处去找一找她。她心一软,也许会亮相。”
我沉默许久,“我没有空,我有正经事等着要做。”
小姨抱怨,“你总是将自己放第一位。”
“我若不自爱,利璧迦当初就不会爱我。”
“现在是非常时期。”小姨提醒我。
“待我自鞍山回来再说,”我问:“你有没有她的消息?”
“没有,父母很担心。”她问,“你要去多久,怎么同你联络?”
“这次怕要一个月,地址你可问我公司要。”
“姐夫,你怎么似个没事人。”小姨愠怒。
我就差没抱住人的大腿号陶痛哭,怎么见得是个没事人,但当时我只是淡淡的说:“我
永远欢迎她回来。”
小姨也十分明白,夫妻间之事,决非第三者可以有资格发言,她不再争辩。
我一直避着邓博士。
一次错误,足以致命,我一生人总共醉过那么一次,偏偏叫拍档看到。
之后邓博士见到我,却一直与别的同事一样,淡淡的非常礼貌,维持着恰到好处的距
离,反而比我们通信那段时间生疏。
我们的信写得很热情,往往在公事之外,附张便条,倾吐心事。
我曾问她为什么要回国工作,她答:“毕业六年,我替德国人做过事,还有英国人、美
国人,甚至有一间日本公司要聘用我。我想,这也是中国人为中国做些事的时候了。”
说得很平和,我是打那个时候决定与她深交,当然,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他是她。
我想也没想过剑桥大学的邓博士是女人。
工业打磨与流体力学有不可分割的关系。打磨可分于湿两大类,打磨过程产生高温,如
能减低温度,金属受损程度亦可减低,其中一项最有效减低温度的方式便是采用各种化学液
体。邓博士是这方面的专家。
她将与我在同一厂房工作。我拜读过她所有的著作,而她亦收过我寄出的论文,我们神
交已久,合作应无问题,最坏是那天晚上,我什么不好做,偏偏摇摇晃晃醉倒在她跟前。
她会否从此着不起我?
且莫担心,还是收拾行李去适应摄氏零下十度的气温为妙。
这个家还能算家吗,支离破碎,我对着行李深深叹口气。我倔强好胜的血液在沸腾,我
苦涩的想,没关系,什么都会完场,千里搭长棚,无不散的宴席,利璧迦,你走好了,以后
我周至美再也不提你。
我与邓博士先到北京,然后乘火车往鞍山。
她是个异常沉默的女性,没有一句废话,与她旅行一点负担也无,她穿着合理、舒适、
暖和的衣服,只带一只行李袋,随手拎着,不必托运,看上去重量不轻,由她挽起,又不觉
吃重,整个人潇洒理智,没有一点负累。
我原以为只有我可以做到这样,如此女性诚少见。
邓博士背着的杂物袋上插着一本书,我看看封面,是坊间版本的《红楼梦》,再看仔细
了,是“《红楼梦》各类游戏详解”。
咦,有学问之人。
我很放心,她不会缠住我叫我找外汇店,亦不会抱怨没有的士可,更不会在工余逼我陪
她玩双六,据说看《红楼梦》的人都走火入魔,爱静。
《红楼梦》说什么,我不知道。
谁关心。空谈误国,科学救国。
我用杂志遮着脸,打起瞌睡来。
一个女人,带着三十万美金,可以走到什么地方去,可以走得多远?
我的心又烦躁起来,一把扯下书报。
我打破沉默:“到过北京吗?”
“曾经旅行到此一游。”
“东北?”
她摇摇头。
“听过长白山?”
她点头,“嗯,武侠小说中,侠士遇到千年剑仙的地方。”
提到东北,自然就会令人想到白山黑水,林海雪原等壮丽的北国风光。
“长白山千峰竞秀,起伏连绵,纵横千里,白头山顶上岣岩瞒壁环抱一个湖,名为天
池,池水碧澄,美得使人疑是蓬莱仙境。”
邓博士微笑。
我忽然觉得自己过分戏剧化,讪讪地耸耸肩。
“咦,”邓博士说:“怎么不讲下去?”
我看她一眼,她倒会打趣我。
但她的表情一派诚恳,也许我多心了,做科学的女人多数实事求是,没有花招。
我说下去:“松花江畔的吉林市,风景秀丽,‘树挂’奇景,更是全国闻名。另一个北
方名城哈尔滨在吉林市北面,十里江堤,尽是白杨绿柳。漠河是中国最北的重要市镇,也是
中国的北极城,漠河的白夜奇景和绚丽多彩的北极光,遐迩知名……”
“呀,北极光。”邓博士兴奋的说。
“你喜欢北极光?”我问。
“是,自然现象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极光。”
“在漠河上空的北面,经常出现极光,北极光在北面天空开始出现时,是一个由小至
大,颜色变幻不定的光环,色彩臻至最灿烂妍丽时,光环慢慢移向东边,由大变小,逐渐消
失,这时到来观光的游人莫不翘首而望,欣赏难得一见的奇景。”
她马上下决定,“我一定要去漠河。”
我笑,“小姐,漠河位于五十三度半的高纬度地带。在冬季,每晚只有在子夜时分一两
个钟头,天色稍微明亮一点,随后又是一片漆黑,白天变为‘白夜’,温度是摄氏零下三十
度,你吃得消?”
她反问:“你吃得消吗?”
“我当然可以。”
“你可以,我也就可以。”
我们两人之间的隔膜就在这一刹那拆除,没想到德高望重的邓博士居然接受激将法。
轮到我微笑。
“在非洲,我接受过严厉的野外求生训练,一连六十日,背二十五公斤的袋子,在摄氏
三十八度高温下与队友达到目标。”
我问:“非洲,非洲何处?许多人只在美丽的摩洛哥兜个圈子,在希尔顿酒店泳池晒晒
太阳,就自称到过非洲。”
“津巴布韦。”
我肃然起敬,“好,你确有到过非洲。”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都几乎吵起架来了。
我侧侧头,“你从来没有在信中告诉过我。”
“小事有什么好提。”
如果利璧迦有这么活跃……但她不好动,憧憬管憧憬,她是不会动的。
我还有什么资格代利璧迦发言。
现在我是她的什么人?
她又把我当作什么人?
我对利璧迦连最低限度的认识都没有,这八年是白过了。
“我没想到东北是名胜区。”她说。
“我也没想到你能把零下三十度的地方当名胜区。”
她微笑,仿佛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她意料中,好像她故意逗我说那么多话,为的就是
要使我高兴,她知我底细,她同情我,我偷偷看她的侧面,也许是我多心。
我们是笔友,在通信的当儿已经很豪爽的无所不谈。
她一管鼻子长得最像利璧迦,笔直,高鼻梁,有希腊味。
飞机就这样到达目的地。
大雪,我与邓博士连忙戴上帽子手套,我相信她也有寒带生活经验,不用我担心,我们
很顺利的买到火车票。
从飞机场到火车站还有车程,带着她却不觉负累,她给我一种“带”的感觉,一直没有
喧宾夺主,但其实有时她颇为主动,尤其是付钞票的时候,我才在掏皮夹子,她已把现款搁
柜台上。
整个北京城是灰色的,她的色彩我最熟悉不过,我寒窗十载的地方,便是这种气色。
火车站是新盖的,温度适中,我俩已进入工作紧张状态,没有说话,抓着火车票等列车
来到。距离出门已超过六个钟点,我不觉得辛苦,不知邓博士如何,这与工作能力无关,女
性的体力到底弱一点。
我心地她,“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