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海格-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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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敢情好。”
“也有麻烦。”他松开我的手,脸扣在枕头上跟我说。
“什么啊?”
“掉的也多,天气干的时候有静电。”
我哈哈笑起来。
他倾身过来吻我,吻了很久才离开,借着月光,自上而下的凝视我的脸,小手指按在我下巴中间的地方:“这里有个小坑儿,这是我的,得有个名字才行。”
“这是个给女子带来好运的小涡,”我说,“可是我不知道名字。”
“让我想一想,”他眯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叫做博斯普鲁斯海峡吧,从此以后这是我的博斯普鲁斯海峡。”
“可有典故?”
“那上面满是漩涡,过往的船只必须小心翼翼,否则就被拽到漩涡里,永不超生。就象我这样。”他说完又低头亲吻我,脸庞,嘴唇,博斯普鲁斯海峡,脖颈,乳房,身体。当他进入我,在律动中温柔的占有,我只觉得有无数只蝴蝶拍打开翅膀从我的双股间轻快的飞到房间上方那震动的空气中。
第八章
圣诞节之后是新年,总共有两个礼拜的假期。丹尼海格不用处理公事,我也不用上学,有天早上我还没起床,他拿着报纸进来,一下一下的拍我的脸。我睁开眼睛,慢慢爬起来:“请你去找别的东西玩,让我再睡一会儿。”
“这样还睡得着?我服了你了,今天发生了多少大事儿,知道吗?”
“床不塌我就想再多呆一会儿。”
我要倒下去,被他揽住脖子,《世界报》明晃晃的放在眼前,丹尼海格说:“昨晚今晨,全法国怪事连连:政府宣布从三月份开始削减石油行业的国家补助;该死的美国军舰造访波尔多;有数据表明,自1979年以来,有百分之五的修女在四十岁之后还俗…… ……”
我跟丹尼海格作揖:“你说的生词太多了,我一个没懂。早上我想吃煎蛋,请你通知管家让厨子做。谢谢。我再睡一会儿。”
他最后加上一句:“Miyazaki十二月三十一日在罗浮宫开作品回顾展。”
我浆糊一样的脑袋里面狠狠的精神了一下,我双手抓住他晨褛的前襟:“今天是几号?”
“三十一号。”
“我们能赶去看的,对不对,丹尼?否则,你不会叫我起床的,对不对,丹尼?我什么都不喜欢就只喜欢宫崎骏一个,你一定能带我去看的,对不对,丹尼?”
“听我说,微微,我们这么做:我现在叫管家吩咐厨子做煎蛋。除了煎蛋,你还要什么?”
“大米粥和草莓。”
“好。大米粥和草莓。这段时间之内,你洗漱换衣服,你得多穿一点,巴黎今天零下五度。我们大约在四十分钟之后出发,去私人机场,飞机已经在那里等我们了。那么,”他看看自己腕子上的手表,“我们应该在上午十一点半左右降落在巴黎的德方斯区,找间小餐馆用一些简单的午饭,下午两点钟到达罗浮宫,正好赶上开幕,你觉得怎么样?”
我忙不迭的点头:“全能的海格老爷,我还有一个要求:我能弄到Miyazaki的签名照片吗?最好能让我跟他说上几句话就更好了。”
他眨一眨那漂亮的蓝眼睛:“让我想想办法,朋友们总认识些别的朋友。”
那一天过得像做梦一样。我一直都保存着跟宫崎骏的合影。他是个文雅而勤奋的日本人,白头发和黑胡须修饰的很漂亮,带着黑框眼镜,后面是一双聪明而年轻的眼睛。他亲切的跟我握手感谢我的关注,我的头发披在肩上,仍然穿着我自己的条纹毛衣和牛仔裤,照相的那一瞬间,我诚惶诚恐的瞪大了眼睛,笑容要多僵硬就有多僵硬,手里面想要比划一个V未遂,现在看都忍不住笑自己。
他是漫画界的在世毕加索,莅临巴黎,全程荣幸。罗浮宫那天人多得像麦加圣地,我见到大大小小的招贴标语和玩偶,他的粉丝们办成千寻,红猪侠,龙猫,他们叫他的名字:Miyazaki; Miyazaki…… ……我却被丹尼海格从另一个入口带入会场,在高高的檐廊里七扭八扭,忽然前面有人叫他:“海格先生!”
他向那人招手,然后把我领到前面去:“雅克你好,这就是我说的那个一定要见到Miyazaki的小朋友。”
那个雅克握我的手:“您好,小姐,您会说日语吗?”
我摇摇头。
“那么等会儿我来翻译。”
丹尼海格谢过他对我说:“微微,我就在这里等你。”
然后我被雅克领进宫崎骏的休息室,看见他正在接受采访,日方的工作人员上来询问,雅克拿了证件说:“您好,我是法国文化部的…… ……”
有了这个后门,我得以像记者一样跟大师面对面,我握着他的手激动了半天才说:“我,我看过您制作的所有的动画电影。”
雅克翻译给他,他笑笑问我:“肯定有最喜欢的吧?”
“都喜欢,”我说,“真的都喜欢。如果说一定有偏爱,那就是您动画片里的水,江河湖海,凡是有水的画面,我都喜欢。”
他听了这句话,把烟斗从嘴巴里拿出去,有点把我与其他的崇拜者区分开来的意思,带着点日本人特有的神经质说:“水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奇的东西,所有的水都是连在一起的。江河湖海,云朵雨露,人的眼泪和心血,都是连在一起的,从这里消失了,从那里再蒸腾出来。所以水是神圣的物质,它有着神秘而且巨大的力量。
我不住的点头,像小鸡吃米,直到工作人员上来催促大师,活动要开始了,雅克手疾眼快的帮我照了前面说的那张照片。
我兴奋不已的把宫崎骏的话说给丹尼海格听,我说:“看,丹尼,你跟这个动画大师之间是有共同点的,你们都热爱水。”
我们从罗浮宫出来,穿过杜乐里花园,正走在香榭大道上,手里各自拿了一杯热可可,五点钟不到,日头开始下落,沿着远处凯旋门的高顶斜洒下来一层淡淡的橘色光晕,丹尼海格喝了一口可可:“谁说我热爱水了?”
我看看他的侧面,他微蹙着眉毛,是一个莫测高深的表情,我笑起来:“你是个做饮用水的大老板,你有欧洲最好的水源,别告诉我你把它并不当一回事儿。”
“嗯…… ……”他略沉吟,“你这样说,我好像确实应该感激。不过微微,水就是水,从天上掉下来,从地上某处冒出来,有人喝,我把它装到瓶子里卖。仅此而已。绝对不能夸张成为什么有魔力的东西,并不值得。”
“你把一瓶饮用水卖到四欧元,现在告诉我它其实什么都不是,丹尼海格,你说的这句话可别让对手听见,否则一定要大做文章。”
他哈哈笑起来,转过身把我搂在怀里,拇指按在博斯普鲁斯海峡上抬起我的下巴:“你这个小坏蛋,你在跟我辩论啊?”
我双手抓着他的围巾,挤着眉毛说:“你不服我偶像就不行。”
丹尼海格捧着我的脑袋,旁若无人的亲吻我。
我们在巴黎逗留三天,住在他在歌剧院附近的一所房子里。我最爱这所房子的地毯,纯白色的,特别厚实,光着脚踩上去,长毛儿能把脚面都给盖住,我拿着一杯水从这个房间走到那个房间,有时还特意停下来想一想,只为了体会那柔软的皮毛与脚底接触的感觉。我们游览城市,吃精美的食物,会见他的朋友们,否则天刚黑就回家□。
我身上一直是我的条纹毛衣,牛仔裤和短风衣,每天晚上女佣把它们洗好熨平了,给我第二天穿。无论我们是看电影还是听歌剧,或者在邂逅了部长的餐厅吃饭,丹尼海格从来没有要求我换一身衣服。
我暗地里想,我上次连哭带闹的一定给了他不小的教训,我的敏感变成了他的敏感,他再也不敢轻易的送我礼物。我对此倒是挺得意的,至少我与别人不一样。我轻视他的钱。
现在我写到这里又笑了,那么小那么傻,以为拒绝了他送的衣服,就可以标榜自己爱情的纯粹,就有多么有骨气,全然忘了丹尼海格用私人飞机载着我从香贝里专程来巴黎看宫崎骏,我最喜欢吃的干脆牛肝菌,还有我最喜爱的那个可以覆盖到脚踝的白色羊毛地毯,哪一样不是用他的财富买来的?
这种情形开始有些改变是在我们快要离开巴黎的时候,我们从枫丹白露回来,车子路过旺多姆广场,多家名店的橱窗在暮色中闪耀,我向外看看,丹尼海格说:“我们去转一转?”
“…… ……”
“明天假期就要结束了,我得送你一件礼物才行啊,微微。”
我看看他的眼睛,我说:“我已经有了你做的木梳了。”
“去看看吧,好吗?你要把那柄木梳放在自己身上的哪一个地方?然后让别人看到并告诉他,这是我的情人送的礼物?”这个人连劝带哄。
…… ……
在二百多年的首饰老店,经理带着手套拿出一枚透明的钻石:“八克拉,纯度极佳,产自南非,可以镶做项链或者戒指。”
丹尼海格不动声色的把经理的手轻轻一拨,让他向着我:“不是问我,问她。”
我看了半天,漂亮是漂亮,但是也不见得有什么大的名堂,我从来就没有向往过这种东西,此时放在眼前,无可无不可。
再拿出来一颗,有十二克拉,淡粉颜色,像一大枚忽然凝结的粉色葡萄酒,连人的脸孔都能照亮。
丹尼海格直起身体,歪头瞧瞧我。
我说:“我不是真的想要一颗宝石。”
他对招呼我们的经理说:“您瞧,您拿出来的货品让一个女孩儿对宝石失去了兴趣。”
那人发窘,踌躇半天:“店里现在有一条祖母绿项链,几天前在布鲁塞尔参展回来的,好莱坞的明星想要借走…… ……”
他说:“拿出来看看。”
看到那串祖母绿的项链我才知道,不爱宝石是因为没有遇到它。那是一组五颗的宝石,中间的一枚有五克拉大小,其余的也有三四克拉的样子,他们每一枚都被小粒的钻石簇拥着,其映衬下,那绿的仿佛像是研不开的墨,又有些荧光闪动,像森林里的精灵跳跃在里面。经理说:“就是一个颇具实力的珠宝商,想要集齐这一条项链,恐怕也要一个世纪的时间。”
我带着惊艳和敬仰不由自主的上去摸一摸,丹尼海格告诉我:“微微,戴上它。”
我有一张白净脸孔和一根长脖子,那串仿佛有魔力的项链一戴上去,皮肤显得白得透明,头发被绿宝石照耀的如同层层叠叠的海藻一般。丹尼海格终于笑了,对着镜子亲吻我的头发和脸庞,然后问在场的每一个人:“她不漂亮吗?嗯?她不值得你们的赞美吗?嗯?”
他们笑起来,那样诚心诚意的说,这串项链终于找回了他原来的主人。
我低着头对丹尼海格说谢谢,他说,你做的很好,微微,就是要有一个懒散的姿态,才能挑选到最好的东西。
第九章
自那条项链开始,我生活里一连串的改变接踵而至。我有了一张黑色的信用卡,我在里昂要有自己的房子了,我要开始学习开车了,然而我的问题是,我不可以要一辆Mini Cooper吗?Mini cooper不算是好车吗?它多漂亮多神气啊,丹尼海格看了看:“当然了,这车子很漂亮很可爱,可是你来看看喜不喜欢这一辆?怎么?不认识?这是艾什顿马丁,你不想要跟007开一个牌子的车吗?”
…… ……
丹尼海格到底有多少钱呢?我不想问也不敢知道。欧元的数字对于我来说,一旦超出了一辆Mini cooper的价钱就是去了概念。一千万欧元与一亿欧元或者几十亿欧元能买到的东西有多大的差别,我根本就不知道。
我的一张扑克脸被他错认为一种对钱的淡漠的态度,他于是这样教导我:“微微,它不是坏东西,这个你同意吗?那好,那我们就有了探讨的基础。它不能给与你人生中所有的欢乐,但是它买来绝大部分,带你的朋友去逛商店吧,你要离开她了,你说过那是一个好朋友,不是吗?送多好的礼物都不过分。”
是的,我跟同住了三年的小多要拆伙了。她知道圣诞节之后我有了一个男朋友,但是我总是小心翼翼的掩饰自己身上的变化,我也一直没有告诉她我要搬出去住了,直到有一天她跟我说,她要去巴黎了,因为有人在那里看见小裴。
她跟我说要走的时候,已经托人把一大堆东西送到巴黎去了,她站在一屋子的衣服里面挑拣一些会带走穿的,一些可以留给我的,一些托我扔掉的,她一边做这些事情一边嘱咐我:“你啊,你自己可要小心点,你那张脸还有胎毛呢,像个桃子一样,你刮一刮不行吗?别人总是看你小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