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离歌-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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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终于还是忍住了,什么都没说,只是一口口吃着面前小盅里的佛跳墙。
那天坐在桑离右手边的恰巧就是唱片公司的于总,当晚宴因酒精的灼烧而越来越风格热烈后,他在一片劝酒的嘈杂中似不经意地问桑离:“桑小姐,听沈总说你想出唱片?”
桑离满脑子都是酒精燃烧时的灼热感,可是好在还没醉,于是能听见心里那些欢悦的火苗哧哧啦啦燃烧的声音。
她红着脸微笑地答:“是——”
没等她说完,沈捷端着酒杯微微倾身过来插话:“于总,改天让桑小姐唱歌给你听听,这可是专业水准,咱们平日里的嘶嚎都做不得准的。”
他微微笑着,桑离一回头,看见他眼睛亮亮的看着自己。可是再往眼底深处看过去,却突然发现,即便喝了酒,沈捷的眼睛里仍旧有那么多的精明与犀利!
桑离一愣,忍不住想打寒颤。
于总却哈哈大笑:“沈总,不如晚点一起去‘金碧辉煌’吧,让我们这些五音不全的人听听桑小姐的歌。”
金碧辉煌是本市最大的夜总会,果然,他的话音未落,酒桌上已经喝红了脸的男人们顿时一呼百应!
桑离当即如坐针毡。
可是下一秒,她居然听见身边的男人说:“好啊!”
什么?!
桑离瞪大眼看着沈捷,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以为他会保护她,她便来了;她以为他会替她挡酒,所以第一杯她便喝了;她还以为他会帮她拒绝去那种声色场所的邀请,所以她便没有回答……
可是,第一杯喝完了还有第二杯,酒席应酬完了还有后续项目,而他居然还替她答应?!
他到底拿她当什么?陪酒的小姐吗?!
桑离感觉一股火迅速冒出来,她“蹭”地站起身,狠狠瞪着沈捷。她的动作很大,甚至惊动了对面正在劝酒喝酒的几个人。顿时,满桌的视线,就这样快速聚拢来!
这天晚上,桑离终于成功地将所有人的目光第二次聚拢到自己身上来!
可是还没等她说话,沈捷已经站起身,看也不看周围的人,只是轻轻撤一下桑离的椅子,左手揽过她的腰,右手轻轻指一下门口:“洗手间在这边,跟我来。”
之后才环视一下四周,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我们先失陪一下。”
说完话,他手上微微一使力,就把目瞪口呆的桑离带离包厢。
一路上,他不说话,只是快步带她走过长长的走廊,一直走到宽敞寂静的露台上去。
直到微风拂面的一刹那,桑离才回过神来,狠狠甩掉沈捷的手:“你凭什么要我去那种地方?!”
她恨恨地看着沈捷,声音里满是委屈:“我就不该相信你,我跟你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这样说着的时候,酒意似乎开始上涌,干红的后劲终于开始发挥效用,桑离觉得自己的头开始晕,脚下也开始有些轻飘飘的,目光渐渐开始迷离。
可是嘴上还是不停控诉:“出唱片又不是卖身,干嘛还要去夜总会啊!我就不去!就不去!就不去!”
她一声比一声高,眼睛紧紧瞪着沈捷,目光却渐渐开始发散。
沈捷一惊,心想不好,急忙抓住桑离的胳膊。桑离脑袋里还比较清醒,知道自己可能是醉了,可是又不想吐,只是想找个地方靠一靠。
喝醉酒的人行动永远在大脑前面,所以桑离几乎想也没想就顺势往沈捷怀里靠过去,沈捷急忙伸手揽过她,无奈地叹口气。
酒店里还有来来往往的喧哗,可是沈捷看看怀里的这一个,已经委屈地开始抽鼻子。
“沈捷你这个骗子,”她一边抽鼻子一边伸手掐他的胳膊,“沈捷你这个大骗子!”
小姑娘看上去瘦瘦的,没想到力气还挺大。沈捷抽一口气,急忙用另一只手握紧桑离的手腕,这次他终于确定——这个小丫头的酒量确实不咋地,醉酒状态来得虽慢但破坏力惊人!
结果,托桑离的福,那晚沈捷也得以从酒桌上提前撤退。
走前于总还惊讶地说:“呀,醉了?我还以为沈总你在外面安抚佳人呢!”
其他人七嘴八舌、不怀好意地笑着说:“沈总你可要安全地把人家送回去啊!”
沈捷无奈地把桑离往车上抱,还要道歉:“真是对不住各位,改天我做东,把今天没喝完的酒补上。”
其他人依旧笑:“可以啊,不过还要带桑小姐来,我们还没听她唱歌呢。”
沈捷一边笑着答应一边心里想:今天这事儿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哪敢想下次?
一路上开着车也有些为难:这样子送回公寓里去,会不会对她影响不好?带回自己在中悦的房间……那估计用不了多久爸妈就会知道自己的行踪,自己也就不用混了!
不过好在已经是暑假期间,学生公寓的查宿制度已经没有平日里严格,沈捷想了想,终于还是一打方向,径直朝南部山区驶去。
B…3
清晨,桑离在广玉兰的香气中醒来。一睁眼,看见面前景象的刹那,她险些梗住呼吸!
入眼赫然就是一张黄花梨棚架床,四周悬了藕色细纱,夏初的风一吹,轻轻飘起来,好像一团柔软的云彩。推开细纱,能看见侧靠窗边的位置是两把黄花梨圈椅,中间一张矮小的几案上还摆着一小盆云竹。靠墙处是一张黄花梨书柜,旁边有张黄花梨屏风将私密的卧室与外面的起居室隔开……简直就是黄花梨陈列馆!
桑离再惊恐地回头看看那张似乎还带着自己体温的床,上面的淡青色被面在清晨的光线里散发出柔和的微光——这是谁的卧室?沈捷?!
正感觉自己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在往外冒的时候,屏风外有声音适时响起:“桑离,起床!”
是命令的口气,居然没有丝毫的怜惜或歉疚成分?!
桑离顿时火冒三丈,大喝一声:“沈捷,你出来!”
站在屏风外的沈捷被吓一跳:大早晨的,小姑娘吃火药了?
急忙从屏风后面转出来,看看桑离气冲冲的表情,沈捷心里有了数,不动声色道:“小点声,别把别人吵醒了。”
桑离想起昨晚的事,气得眼圈发红:“你这个骗子,我吃错药了才会答应你去应酬,你根本就是害我!你让我喝酒,还要我陪他们去夜总会!我想你比我大那么多,算是叔叔也算是哥哥我才信任你的,可是你居然出卖我!”
声音开始哽咽:“沈捷你怎么这样啊!我是小门小户的孩子不错,我没出席过什么大场合,你也犯不着这么刺激我,给我难堪吧……呜呜呜……”
终于还是忍不住哭出来,那些延迟了一晚上才得以发泄的委屈、不甘都倾泻而出,就连阅人无数的沈捷都有些许的怔仲。
然而很快沈捷便反应过来,快步走上前,手里擎着一块湿毛巾,一边给桑离擦泪一边无奈地说:“我就知道能用上这个。”
他轻轻拍拍桑离的肩,好声好气地解释:“桑离你反应也太激烈了吧,对不起,我错了,我忽略了你是第一次喝酒,对不起,请你原谅,好不好?”
像哄小孩子一样。
桑离瞪眼看他,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沈捷忍不住笑起来:“桑离你多大啊,怎么还像个小孩子。”
桑离一把抓过毛巾自己擦脸,一边哽咽:“我昨晚没回去,不知道她们会说什么。”
沈捷无奈地笑:“你就说晚上有演出,太晚结束,怕寝室锁门,就只好在酒店的员工寝室挤了一晚,不就行了。”
桑离又瞪沈捷:“为什么你连想都不用想就可以撒谎撒得这么坦然?”
沈捷叹口气,拉住桑离的手腕往外走:“走吧,先去吃早饭。奶奶身体不好,还在睡觉,小五给你煮了山鸡蛋,你总得吃点,然后我送你回学校。”
桑离狠狠把手挣脱回来,一边走一边咬牙切齿:“我不想再见到那些人了,我也不想再去中悦唱歌了,现在能结帐吗?这个月我做了12天,可以拿到多少报酬?”
沈捷脚步一顿,回头皱着眉看桑离:“你说什么?”
桑离赌气:“我不想再给你打工了。”
沈捷突然停下脚步,桑离没提防,险些撞上去。她忿忿然抬起头,却看见沈捷严肃的表情。
他皱着眉认真说:“桑离,昨天没注意好尺度是我的错,但是你这样说,也太意气用事了吧?”
他看着桑离惊愕的脸:“一直以来,你都是个学生,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世界,不知道应酬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这个可以理解,毕竟谁也不是生下来就要出社会的。可是你遇见一点自己不喜欢的事就说不做了,这样的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桑离气急:“长大了就是要陪这些人应酬吗?那我宁愿不长大!”
沈捷摇摇头:“当然不是说长大了就要去应酬,但是和各种不同的人之间的交往却是长大后我们必须要学习的功课之一。在什么样的场合里和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这些虽然不是衡量一个人的主要标准,但确实影响了一个人的生活。你想想,一个不晓得掩饰锋芒、掩饰情绪的人,一个行为比大脑快、说话不考虑后果的人,或者是一个不知道揣摩别人的意图、照顾别人的心情,总是习惯了自说自话的人……这样的人,在与别人交往的时候一定会留下这样那样的问题,时间长了,他还会被朋友们认可,或者被吸收到哪个常来常往的小圈子里吗?”
桑离愣住了。
沈捷叹口气:“桑离,有句话叫做‘四两拨千斤’,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桑离摇摇头。
沈捷看着她的眼睛,既有些诚恳,似乎又有些教诲的意味:“这句话说的就是在面对一些给你压力的事情和场合的时候,你不能把真实的情绪浮上脸。你内心里可以愤怒,可以不屑,甚至可以觉得眼前的人恶心,可是你还是要学会微笑,学会岔开话题或者是给对方一个不领情却又无伤大雅的答复。这不仅仅是对主人的尊重、对客人的礼貌,更重要的是可以保护你自己。因为,这世界上最安全的,不是你有多么厉害的武功,而是得让别人永远看不透你。”
那天,夏天的晨风里,广玉兰甜腻的香气中,桑离站在客厅中间,瞠目结舌。
那是第一次有人对桑离说这些话。
不得不承认,当时的桑离还无法领会那些话里的道理——彼时她不过是大一女生,对沈捷的所作所为、对这个圈子里的人还充满着本能的排斥。
可是,她也抗拒不了那些摆在面前的、实惠的好处——比如那年她真的出版了自己的卡带,参加了一系列大型庆典,出席了一些重要场合,当然也认识了不少的权贵。
对于这些事,郭蕴华有所察觉,而桑离解释为“兼职赚学费”。对此,郭蕴华只是嘱咐了一句“不要影响专业课”便不再多问,而周围的人各忙各的,自然也很少注意到桑离的变化。
那时似乎也没有人意识到——时间,它是最锋利的雕刻刀,在你认为自己可以努力不改变的时候,或许,它已经把你改变成你曾经料想不到的那样。
A…1
沈捷……沈捷……
假使没有这个人,故事会怎样?还会不会有这么多变数,或者横生出来的枝桠?
桑离无意识地用手指在“你我”的桌上画着这个名字,这样做的时候,似乎就能想起沈捷的样子:干净的面孔、儒雅斯文的气质、笑起来的时候和煦却又胸有成竹……
正在天马行空地发呆,手机响,马煜的短信:晚上去“魅色”,不要忘记,等我去接你。
又是要去演出的日子了。
桑离吁口气,起身回楼上换衣服,想了想,还是把头发盘起来,梳成一个半月形的发髻。
马煜推门进来的时候眼前一亮,忍不住赞叹:“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觉得你散开头发很好看,现在看来应该是怎样都好看。”
桑离笑着挽过他的胳膊出门,说:“马煜你比我想象中还要花言巧语。”
马煜微微偏一偏头,轻轻吻上她额角:“‘魅色’的老板娘找我打听你的联系方式,我没有给她。”
桑离笑得明艳:“你坏我财路!”
马煜拉她进了电梯,伸手把她紧紧拥在怀里,他的声音在桑离耳边变得低沉回绕:“那你去给她演出试试——”
明明是带一点玩笑性质的小威胁,然而他的口气却让桑离蓦地一惊,隐约有相类似的声音在她记忆中盘旋。
她忍不住吸口气,努力克制那些记忆的起伏,故意反手抱住马煜的腰,手指握紧他后背的衣裳,笑着说:“试试就试试……”
尾音上翘,风情万种。
马煜眼神一暗,刚低下头,“叮”的一声,电梯已经到了地下二层的停车场。桑离站回他身侧,还是挽住他的胳膊,语调里带点小俏皮:“YOYO爸爸,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