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雕时代 1-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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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领着老四海进了雅间,然后惶恐地说:“我们头头儿已
经到门口了,我去请他。”老四海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年轻人
一出门,老四海便赶紧站起来,顺着门窗户向大厅里观察。年轻人
来到餐厅门口,果然有个气宇不凡的中年人走进来了。年轻人在中
年人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中年人频频点头,然后二人快步向雅间走
来。
老四海马上归座,心下一阵狂喜,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着。
中年人进门了,他微笑着盯着老四海,老四海只是微微地欠了
欠身子。中年人快走两步,一把拉住老四海的手:“欢迎啊欢迎,
你屈尊来到我们这个小地方,整个县城都是蓬荜生辉啦。”老四海
哈哈笑着,心里却想:我又不是礼花弹,怎么可能把整个县城都照
亮呢?年轻人赶紧介绍道:“这就是我们县的老张,听说您到了,
马上就来了。”
老四海终于站了起来,派头颇大地说:“我听省里的同志谈起
过您,他们说您是陕南政坛上的一颗新星啊。工作起来像拼命三郎
,几过家门而不入,颇有大禹之风。初登宝地,本来不想麻烦你们
,不过是些小事。”
“省里的同志是太过奖了。现在时兴干部年轻化,我进门这一
看呀,您比我可年轻多了。和您比起来,我真是星光比日月,雏鸡
遇鸾凤,惭愧呀惭愧。”老张示意老四海先坐,老四海推委了半天
,最后还是先坐下了。
落座后,老张马上瞪了年轻人一眼:“我早跟你说过,应该去
富豪饭店,怎么能在这种地方招待北京的同志呢?这地方档次不够
。”
年轻人苦笑着看了老四海一眼。
老四海立刻解释道:“这事不能怪他,我觉得这里清净,没有
外人打扰。北京的缺点就是太闹了,到处都是人。”
老张真诚地说:“虽然我们县是穷了点,但招待领导的地方还
算有几个,招待所不过是样子,是给外人看的。”
老四海说:“干咱们这行的总是迎来送往,脑袋都大啦。我这
次来不想骚扰当地同志,可你们的消息真灵通啊。”
老张不好意思地连连摆手。
此时门开了,人事部主任领着一名男子走进来,他先向老四海
打了招呼,便望着老张道:“我,我把他们经理找来了。”此时主
任身边的男子玩儿了命地点头哈腰:“老张同志啊,我真不知道您
来了,您多包涵,您多包涵。”
老张看了老四海一眼:“这是北京来的老同志,他就住在你这
里,你应该好好照顾。”
经理看着老四海,狐疑地说:“老同志?他——他——”
主任给了经理一巴掌:“人家姓老。”
经理大张着嘴,惊讶地说:“咱中国人里还有姓老的?真是北
京来的,姓氏都跟别人不一样,不同凡响,不同凡响啊。”
秘书看了老张一眼,又看了老四海一眼,问经理道:“有什么
新鲜货色吗?”
经理想了想:“也没有什么太稀奇的,前几天山里的朋友给我
送来一只白鹤,倒是不错,还活着呢。”
老四海没说话,老张点头道:“那就宰了吧,算是土产。”
老四海依旧没说话。
不一会儿,经理端上来几道凉菜,大家相互祝福,一连喝了几
杯。老张忽然问老四海:“您从北京来,北京的大形势怎么样啊?
”
老四海颇为欣慰地说:“形势是一片大好,不是小好,是大好
。香港胜利回归了,澳门也即将回到祖国怀抱,人民币在亚洲金融
风暴的波涛中是稳如泰山,亚洲各国都在心里感恩戴德呢。这个,
这个加入WTO的谈判也进入尾声了,我们的国家的确是形势大好。”
人事部主任讨好似的说:“北京的同志想的事跟我们的确不一
样啊,就拿WTO来说吧,在咱们县里,知道WTO的人估计不会超过二
十个。我本人就不大清楚,这个WTO有什么用啊?”
第七章 我们的阿波丸(6)
老张苦笑一声道:“是啊,那是东部沿海地区关心的事,咱们
这儿是西部,这里是贫困地区,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不一样啊。”
老四海拿腔作调地说:“影响嘛,总是会有的,加入WTO我们就
从国际贸易的规则遵守者,变成了规则的参与者和制定者,对咱们
是很有好处的。很多国家都没有加入WTO嘛,比如说俄罗斯吧。到时
候,他们就得跟咱们谈判啦,好歹也算个本钱。再说了,谁说对你
们西部没影响啊?这个影响是潜移默化的,即使发生了,很多人也
不见得能够觉察出来。对西部也是一样有影响,没有影响我能到你
们县里来吗?”
老张看了秘书一眼,秘书往往是心灵手巧的,赶紧问:“那您
到我们县来,到底是什么事?”
老四海四下看了一眼,做出个无所谓的表情:“在座的都是内
部同志,说一说也没什么,正是因为要加入WTO了,我才到咱们县来
。有些事情必须得在加入WTO之前办理完毕。”
“什么事?”这是老张终于忍不住了。
“阿波丸!”老四海似乎是随口一说,但眼睛一直在众人脸上
瞟着。
老张、秘书和主任同时“啊”了一声,秘书知道现在又该他说
话了,于是拧着眉毛道:“阿波丸是什么东西?”
老四海惊奇地说:“你是受过教育的人,怎么连阿波丸都不知
道?”
秘书苦着脸,捂着腮帮子:“真是——真是没听说过。”
老四海惋惜地摇头:“人在山沟里住得久了,信息渠道太少,
的确是容易闭塞啊,没办法呀。”
秘书已经顾不得再看老张的脸色了,急切地问:“阿波丸到底
是什么呀?”
“一条船,一条日本船。”老四海道。
秘书、老张和主任又沉默了,还是秘书先开的口:“日本船跟
咱们有什么关系,和加入WTO有什么关系?”
老四海道:“算了,我就告诉你们吧。这是一条二战时期的日
本船,排水量有一万多吨,是条大轮船。鬼子最早是准备建成军舰
的,但日本运力短缺,只好改成货轮了。1945年的春天,这条船在
台湾海峡让美国潜艇给打沉了,就沉在咱们控制的水域里。船上装
着日本军国主义者从南洋各国,当然也包括从咱们中国搜刮来的财
宝和物资。据说有40吨黄金、12吨白金,大量的古玩珠宝以及数目
庞大的工业钻石,有资料证实其中还有无价之宝——北京人头盖骨
化石,太宝贵了。1972年尼克松访华的时候带来了一份厚礼,就是
阿波丸号沉没的具体位置,是美国的军用卫星拍摄的。我现在的任
务就是在加入WTO之前,召集人力、物力,组织力量,将阿波丸上的
财宝全部打捞上来,一部分交给国家,另一部分作为红利分给出资
参与打捞的股东。”
人事部主任大瞪着眼睛道:“船上的财宝到底值多少钱?”
“据初步估计,应该在120亿美元左右。”老四海平淡地说。
“120亿!美元!我的天哪,那就是,那就是——”主任一下子
噎着了,白眼竟转进了脑门子。他赶紧喝了杯酒,“那就是一千亿
人民币呀,咱们全汉中砸锅卖铁,把人都卖了也不值这么钱呀?”
老四海赞许道:“差不多,一座中等城市的财富不过如此啦。
”
小秘书的脑筋比较快:“可打捞阿波丸与加入WTO有什么关系?
”
老四海冷笑道:“一旦外资进来怎么办?是否允许外资介入?
是否应该给外资企业国民待遇?一旦入了WTO,弄不好就是自己给自
己找麻烦,弄不好日本人也会跟着凑热闹。所以必须得赶紧打捞,
以免节外生枝。我告诉你们吧,之所以要在你们县里找三十个身强
力壮的小伙子,我就是想把他们培养成潜水员。由于他们是山区人
,能吃苦,与外界联络比较少,走漏消息的可能性也比较小。”
主任大叫道:“怪不得一个月给两千块呢,值!值啊!”
老四海道:“离开你们县,我还要去青海,高原和山区的人,
在缺氧条件下生存能力比较强。”
秘书和主任玩儿了命地点头,而老张脸上却出现了一丝轻蔑,
他声音低沉地说:“尼克松是72年来的,都二十六七年了,怎么才
想起打捞来?为什么要以民间的方式进行呢?”
老四海托着下巴,眼神中流露出明显的不屑:“您怎么知道没
有打捞过呢?八十年代就已经打捞过一次了,前后打捞了四年,而
且是由海军主持的。但是当时我们的技术条件有限,阿波丸的船体
又太大,沉没的水域又太深,所以就没捞上来。但是仅仅工业橡胶
就打捞出上千吨,价值五千万美元。”
“那得有多深?”主任问。
“58米,已经超过了当时人类重装潜水的极限。之所以这次由
民间出面,道理也很简单,我们国家有钱了,不太需要阿波丸的财
富了。但是北京人的头盖骨必须要找回来,万一落入别人手里就要
后悔死了。说是民间组织,实际上还是由我们控制的,只不过分给
大家一些红利而已。”
在座众人都不说话了,此时经理手托一个两尺见圆的大盘子,
吆喝着冲了进来:“仙鹤来啦,仙鹤飞来,吉祥满堂!”
老四海定睛望去,托盘中果然是一只硕大的肉鸟,鸟腿足足有
手腕子那么粗,由于鸟脖子太长,不得不盘在一根筷子上,如一滩
完整的大便。老四海心道:这东西就是仙鹤,是黑颈鹤还是丹顶鹤
呢?
老张举起筷子:“老同志,来,尝尝我们山里的特产。”说着
,他把鸟腿塞进老四海的盘子。
老四海淡淡地说:“吃仙鹤应该吃鹤脖子,脖子是它最灵活的
部位,也是活动最频繁的地方,肉质最鲜美。”
老张看看他盘里的肉腿,苦笑道:“我们的确是县里人,就知
道吃肉,您是食不厌精啊!”
之后大家继续喝酒聊天,话题大多是围绕阿波丸的。主任曾经
问老四海:“入股是怎么回事。”
老四海说:“我们有一个打捞基金会,二十万一股,三年后红
利返60%,连同本金一并返还。”
主任摇着头道:“我没有二十万,我要是有了二十万,我就入
了。对了,用单位的钱行吗?”
老四海道:“股份证明是要经过公证的,单位的钱是公家的,
有腐败嫌疑。一旦调查出来,你们就完了,我们也要跟着倒霉。”
主任只好说:“我没这个福气,眼看着的钱到不了手啊。”
老四海道:“可以理解,你们这里是贫困地区,出点儿劳力,
挣点劳务费就可以啦。这个股东人选啊,主要是来自东部沿海。”
秘书说:“我们呀,想当劳力都当不了,我们身体不行啊。”
老张瞪了他一眼:“你也想去?”
秘书低下头,嘴里嘟囔着:“一个月两千块呢,谁不想去啊?
”
老四海在心里笑了,这个小秘书真是年轻啊,看看,又把领导
得罪了吧?
第八章 以联合国的名义(1)
人事部主任见入股无望了,便一门心思地希望克扣些民工工资
,填充部门的小金库。老四海被他烦得没办法了,只得说:“你可
以抽走30%。”
主任道:“还是50%吧,一个月给他们一千块钱,他们就美得胡
说八道了。两千块钱,万一乐极生悲了怎么办?搞不好就得出几个
吸毒的。”
老四海只好说:“那你们和民工直接签合同吧,我们把工资直
接给你们,由你们来发放不就完了。”
主任是由内到外地高兴,他拍着胸脯应承下来,并声称明天就
着手起草合同。老四海心里清楚,民工能剩下30%就不错了。
小型宴会进行到九点多钟,头头儿老张连连打了几个哈欠。小
秘书赶紧提议,改日再聊,老四海点头应允。临走时头头儿示意秘
书去付帐。老四海面无表情地说:“都记在我房间的帐上吧。”
秘书讨好般地笑道:“老同志,这里是县招待所不是北京的大
饭店,是不能记帐的,还是我来吧。”
老四海摊开手,来了个无所谓。
分手仪式以招待所大门为舞台,大家足足表演了十分钟,无非
是谁先走,谁后走,谁要送,谁不让送的问题。众人推推搡搡,如
失散了多年的弟兄。
最后老张握着老四海的手,意味深长地说道:“没准,明天我
还会来看您的。”
老四海说:“咱们是相见恨晚啊!”
众人先后走了,只剩下老四海和招待所经理。老四海看了看表
,还不到十点钟呢,不觉有些茫然。经理一直关注着他的表情,忽
然笑着道:“老同志,您需要服务吗?”
老四海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