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公案(上)-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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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此言,喜不自胜,遂道:“彭官人,那李公公爱人勤谨,你明日到他家去写,一个月不要出来,他自敬重你,日后选官他亦扶持。娘子在我家中,不必挂念。”应凤果依其言,带儿子同去了,再不出来。王婆遂往姚举人下处说监生卖亲一事,禹听了此言大悦,遂问王婆几多聘礼。王婆道:“一百两。”禹遂将银七十,又谢银十两,俱与王婆收下。
王婆道:“姚相公如今受了何处官了?”禹道:“陈留知县。”王婆道:“彭官人说叫相公行李发船之时,他着轿子送到船边。”禹道:“我即起程去到张家湾船上等候。”王婆雇了轿子回见许氏道:“娘子,彭官人在李公公衙内住得好了,今着轿子在门外,接你一同居住。”许氏遂收拾行李上轿,王婆送至张家湾上船。许氏下轿见是官船俟候迎接他,对土婆道:“彭官人接我到钦天监去,缘何到此?”王婆道:“好叫娘子得知,彭官人因他穷了,怕误了你,故此把你出嫁于姚相公,相公今任陈留知县,又无前妻,你今日便做奶奶可不是好!彭官人现有八十两婚书在此,你看是不是?”许氏见了,低头无语,只得随那姚知具上任去了。
彭监生过了一月出来,不见许氏,遂问王婆。王婆连声叫屈:“你那日叫轿子来接了他去,今要骗我家银,假捏不见娘子诓我。”遂要去投五城兵马。那应凤因身无钱财,只得小心别过王婆,含泪而去。又过半年,身无所倚,遂学裁缝。一日,吏部邓郎中衙内叫裁缝做衣,遇着彭应凤,遂入衙做了半日衣服。适衙内小仆进才递出二馒头来与裁缝当点心,应凤因儿子睡浓,留下馒头与他醒来吃。进才问道:“师傅你怎么不用馒头?”应凤将前情一一对进才泣告,我今不吃,留下与儿子充饥。进才入衙报知夫人。彼时那邓郎中也是山东人氏,夫人闻得此言,遂叫进才唤裁缝到屏帘外问个详细,应凤仍将被拐苦情泣诉一番。夫人道:“监生你不必做衣,就在衙内往,俟候相公回,我对他讲你的情由,叫他选你的官。”不多时邓郎中回府,夫人就道:“相公,今日裁缝非是等闲之人,乃山东听选监生,因妻子被拐,身无盘费,故此学艺度日,老爷可念乡里情分,扶持他一二。”郎中唤应凤问道:“你既是监生,将文引来看。”应凤在胸前袋内取出文引,郎中看了,果然是实,道:“你选期在明年四月方到。你明日可具告远方词一纸,我就好选你。”应凤大喜,写词上吏部具告远方。邓郎中径除他做陈留县县丞。应凤领了凭往王婆家辞行。王婆问:“彭相公恭喜,今选哪里官职?”应凤道:“陈留县县丞。”王婆忽然心中惶惶无计,遂道:“相公,你大官在我家数年,怠慢了他。今取得一件青布衣与大官穿,我把五色绢片子代他编了头上髻子。相公几时启程?”应凤道:“明日就行。”应凤相别而去。
王婆唤亲弟王明一道:“前日彭监生今得官,邓郎中把五百两金子托他寄回家里,你可赶去杀了他头来我看。劫来银子,你拿二分,我受一分。”
明一依了言语,星夜赶到临清,喝道:“汉子休走!”拔刀就砍,只见刀望后去,明一道:“此何冤枉?”遂问:“那汉子,曾在京师触怒了何人?”
应凤泣告王婆事情,明一亦将王婆要害之事说了一番,遂将孩儿头发编割下,应凤又把前日王婆送的衣服与之而去。明一回来见王婆道:“彭监生是我杀了,今有发编、衣服为证。”王婆见了,心中大喜,道:“祸根绝矣!”
应凤到了陈留上任数月,孩儿游入姚知县衙内,夫人见了:这儿子是我生的,如何到此?又值弘禹安排筵席,请二官长相叙,许氏屏风后觑看,果是丈夫彭生,遂抢将出来。应凤见是许氏,相抱大哭一场,各叙原因。时姚知县吓得哑口无言。夫妇二人归衙去了,母子团圆。应凤告到开封府,包公大怒,遂表奏朝廷,将姚知县判武林卫充军;差张龙、赵虎往京城西华门速拿王婆到来,先打一百,然后拷问,从直招了,押往法场处斩。大为痛快。
二十二 孙氏子下毒害张虚 谢厨子招认求宽恕
话说包公在陈州赈济饥民,事毕,忽把门公吏入报,外面有一妇人,左手抱着一个小孩子,右手执着一张纸状,悲悲切切称道含冤。包公听了道:“吾今到此,非只因赈济一事,正待要体察民情,休得阻挡,叫她进来。”
公人即出,领那妇人跪在阶下。包公遂出案看那妇人,虽是面带惨色,其实是个美丽佳人。问:“汝有何事来告?”妇人道:“妾家离城五里,地名莲塘。妾姓吴,嫁张家,丈夫名虚,颇识诗书。近因交结城中孙都监之子名仰,来往日久,以为知己之交。一日,妾夫因往远处探亲,彼来吾家,妾念夫蒙他提携,自出接待。不意孙氏子起不良之意,将言调戏妾身,当时被妾叱之而去。过一二日,丈夫回来,妾将孙某不善之意告知丈夫,因劝他绝交。丈夫是读书人,听了妾言,发怒欲见孙氏子,要与他定夺。妾又虑彼官家之子,又有势力,没奈何他,自今只是不睬他便了。那时丈夫遂绝不与他来往。将一个月,至九月重阳日,孙某着家人请我丈夫在开元寺中饮酒,哄说有甚么事商议。到晚丈夫方归,才入得门便叫腹痛,妾扶入房中,面色变青,鼻孔流血。乃与妾道:“今日孙某请我,必是中毒。”延至三更,丈夫已死。未过一月,孙某遣媒重赂妾之叔父,要强娶妾,妾要投告本府,彼又叫人四路拦截,道妾若不肯嫁他,要妾死无葬身之地。昨日听得大人来此赈济,特来诉知。”包公听了,问道:“汝家还有甚人?”吴氏道:“尚有七十二岁婆婆在家,妾只生下这两岁孩儿。”包公收了状子,发遣吴氏在外亲处伺候。
密召当坊里甲问道:“孙都监为人如何?”里甲回道:“大人不问,小里甲也不敢说起。孙都监专一害人,但有他爱的便被他夺去。就是本处官府亦让他三分。”包公又问:“其子行事若何?”里甲道:“孙某恃父势要,近日侵占开元寺腴田一顷,不时带领娼妓到寺中取乐饮酒,横行乡村,奸宿庄家妇女,哪一个敢不从他。寺中僧人恨入骨髓,只是没奈何他。”
包公闻言,嗟叹良久,退入后堂,心生一计。次日,扮作一个公差模样,后门出去,密往开元寺游玩,正走至方丈,忽报孙公子要来饮酒,各人回避。
包公听了暗喜,正待根究此人,却好来此。即躲向佛殿后在窗缝里看时,见孙某骑一匹白马,带有小厮数人,数个军人,两个城中出名妓女,又有个心腹随侍厨子。孙某行到廊下,下了马,与众人一齐入到方丈,坐于圆椅上,寺中几个老僧都拜见了。霎时间军人抬过一席酒,排列食味甚丰,二妓女侍坐歌唱服侍,那孙某昂昂得意,料西京势要惟我一人。包公看见,性如火急,怎忍得住!忽一老僧从廊下经过,见包公在佛殿后,便问:“客是谁?”包公道:“某乃本府听候的,明日府中要请包大尹,着我来叫厨子去做酒。正不知厨子名姓,住在哪里。”僧人道:“此厨子姓谢,住居孙都监门首。今府中着此人做酒,好没分晓。”包公问:“此厨子有何缘故?”老僧道:“我不说尔怎得知。前日孙公子同张秀才在本寺饮酒,是此厨子服侍,待回去后,闻说张秀才次日已死。包老爷是个好官,若叫此人去,倘服侍未周,有些失误,本府怎了?”包公听了,即抽身出开元寺回到衙中。
次日,差李虎径往孙都监门首提那谢厨子到阶下。包公道:“有人告你用毒药害了张秀才,从直招来,饶你的罪。”谢厨初则不肯认,及待用长枷收下狱中,狱卒勘问,谢厨欲洗己罪,只得招认用毒害死张某情由,皆由于孙某使令。包公审明,就差人持一请帖去请孙公子赴席,预先吩咐二十四名无情汉严整刑具伺候。不移时报公子来到,包公出座接入后堂,分宾主坐定,便令抬过酒席。孙仰道:“大尹来此,家尊尚未奉拜,今日何敢当大尹盛设。”
包公笑道:“此不为礼,特为公子决一事耳。”酒至二巡,包公袖中取出状一纸递与孙某道:“下官初然到此,未知公子果有此事否?”孙仰看见是吴氏告他毒死他丈人状子,勃然变色,出席道:“岂有谋害人而无佐证?”包公道:“佐证已在。”即令狱中取出谢厨子跪在阶下,孙仰吓得浑身水淋,哑口无言。包公着司吏将谢厨招认情由念与孙仰听了。孙仰道:“学生有罪,万望看家尊分上。”包公怒道:“汝父子害民,朝廷法度,我决不饶。”即唤过二十四名狠汉,将孙仰冠带去了,登时揪于堂下打了五十,孙仰受痛不过,气绝身死。包公令将尸首曳出衙门,遂即录案卷奏知仁宗,圣旨颁下:孙都监残虐不法,追回官诰,罢职为民;谢厨受雇工人用毒谋害人命,随发极恶郡充军;吴氏为夫伸冤已得明白,本处有司每月给库钱赡养其家;包卿赈民公道,于国有光,就领西京河南府到任。敕旨到日,包公依拟判讫。自是势宦皆为心寒。
二十三 孙船艄谋财杀情妇 冤和尚落井误坐牢
话说东京城三十里有一董长者,生一子名董顺,住居东京城之马站头,造起数间店宇,招接四方往来客商,日获进益甚多,长者遂成一富翁。董顺因娶得城东茶肆杨家女为妻,颇有姿色,每日事公姑甚是恭敬,只是嫌其有些风情,顺又常出外买卖,或一个月一归,或两个月一归。城东十里外有个船艄名孙宽,每日往来董家店最熟,与杨氏笑语,绝无疑忌,年久月深,两下情密,遂成欢娱,相聚如同夫妇。
宽伺董顺出外经商,遂与杨氏私约道:“吾与娘子情好非一日,然欢娱有限,思恋无奈。娘子不若收拾所有金银物件,随我奔走他方,庶得永为夫妇。”杨氏许之。乃择十一月二十一日良辰,相约同去。是日杨氏收拾房中所有,专等孙宽来。黄昏时,忽有一和尚称是洛州翠玉峰大悲寺僧道隆,因来此方抄化,天晚投宿一宵。董翁平日是个好善之人,便开店房,铺好床席款待,和尚饭罢便睡。时正天寒欲雪,董翁夫妇闭门而睡。二更时候,宽叩门来,杨氏遂携所有物色与宽同去。出得门外,但见大阻雨湿,路滑难行。
杨氏苦不能走,密告孙宽道:“路宽同去。出得门外,但见天阻雨湿,路滑难行。杨氏苦不能走,密告孙宽道:“路滑去不得,另约一宵。”宽思忖道:万一迟留,恐漏泄此事。又见其所有物色颇富,遂拔刀杀死杨氏,却将金宝财帛夺去,置其尸于古井中而去。未几,和尚起来出外登厕,忽跌下古井中,井深数丈,无路可上。至天明,和尚小伴童起来,遍寻和尚不见,遂唤问店主。董翁起来,遍寻至饭时,亦不见杨氏,径入房中看时,四壁皆空,财帛一无所留。董翁思量,杨氏定是与和尚走了,上下山中直寻至厕屋古井边。
但见芦草交加,微露鲜血,忽闻井中人声,董翁遂请东舍王三将长梯及绳索直下井中,但见下边有一和尚连声叫屈,杨氏已杀死在井中。王三将绳缚了和尚,吊上井来,众人将和尚乱拳殴打,不由分说,乡邻里保具状解入具衙。
知县将和尚根勘拷打;要他招认。和尚受苦难禁,只得招认,知县遂申解府衙。
包公唤和尚问及缘由,和尚长叹道:“前生负此妇死债矣。”从直实招。
包公思之:他是洛州和尚,与董家店相去七百余里,岂有一时到店能与妇人相通期约?必有冤屈。遂将和尚散禁在狱。日夕根探,竟无明白。偶得一计,唤狱司就狱中所有大辟该死之囚,将他密地剃了头发,假作僧人,押赴市曹斩首,称是洛州大悲寺僧,为谋杀董家妇事今已处决。又密遣公吏数人出城外探听,或有众人拟议此事是非,即来通报。诸吏行至城外三十里,因到一店中买茶,见一婆子,因问:“前日董翁家杀了杨氏,公事可曾结断否?”诸吏道:“和尚已偿命了。”婆子听了,捶胸叫屈:“可惜这和尚枉了性命。”
诸吏细问因由。婆子道:“是此去十里头有一船艄孙宽,往来董家最熟,与杨氏私通,因谋她财物故杀了杨氏,与和尚何干?”诸吏即忙回报包公。
包公便差公吏数人密缉孙宽,枷送入狱根勘,宽苦不招认,令取孙宽当堂,笑对之曰:“杀一人不过一人偿命,和尚既偿了命,安得有二人偿命之理;但是董翁所诉失了金银四百余两,你莫非捡得,便将还他,你可脱其罪名。”宽甚喜,供说:“是旧日董家曾寄下金银一袱,至今收藏柜中。”包公差人押孙宽回家取金银来到,就唤董翁前来证认。董翁一见物色,认得金银器皿及锦被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