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秋怜by 夜与晨-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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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我双亲坟上的土……”艰难地吐出话语,似乎用尽力气般,坐在了椅子上。
“可以顺便祭拜一下白家二老,真是一举两得。”善安轻笑的声音回响在记忆中,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法逼他前去。如果不走,是不是接下来就要挖坟掘尸了?
不需要过多言语,两个人争斗那么久,早就把对方的心思摸透,一捧黄土,六个大字,足以说明一切——
东方炎呆住,旋即皱眉,实在没有想到善安会用这种卑鄙的手法。
“大人,帮我!”白秋怜直视东方炎。
东方炎抿唇,沉思。
“大人,此去,既是救就我自己,也是救冀王,更是救百姓!”
“……那你如何向陛下交代?”
“交代?”白秋怜冷笑,“我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
东方炎看他半晌,无暇如白玉的面庞镇定而绝决,平日温润若水的眼瞳此时如绿钻,尖利耀眼,单薄的身板笔直而倔强。
“……好,我帮你!”
“……。今天,似乎园中不太平啊……。”赵启彻慵懒地靠在卧榻上,斜眼看向坐在一旁的白秋怜。
白秋怜侧头,微笑:“陛下消息真是灵通,只是宵小之辈不足挂齿。”
赵启彻眯眼,这样的神情,如同第一次见到时,毫无温度的微笑,淡淡地拒绝着周围。这段时间,以为已经稍微让他显出真性情些了,怎么忽然又变成这样?
不可以!——至少对他赵启彻,不可以!
“是什么人?”声音不由低沉。
“……。从前的旧人,托人带给臣一封信而已。”依旧不变的温润笑容。
“………善安?”赵启彻可不笨。
“是什么信,拿给朕看。”
白秋怜轻笑:“极简短的信,臣看完就扔了。”
“扔到何处?”
“湖里。”
赵启彻盯着白秋怜半晌,冷笑:“白秋怜,不要以为朕就不会责罚你。”
白秋怜瞬时低眉顺眼道:“不敢,臣所言句句属实。”
赵启彻猛地伸臂,一把扣住他的下颌,拉进。
犀利如剑的眸光射向他,薄唇微启:“别再用这种态度对朕,朕的耐性是有限的。”
白秋怜盯着钳住自己的大手,沉默。
“还有,别为出宫做无谓的事情,朕不喜欢。也不要轻易拉东方炎下水,朕可不敢保证会饶他。”语气平稳却寒意冰凉。
“……。陛下,”白秋怜微微扬起嘴角,带着不易察觉的哀伤,“登基称帝之后,不觉得孤独么………”
怔住,面前的绿眸如同有了魔性,迷离若雾,深幽如夜,映照着自己,几乎无所遁形。
——良久,松开,站起。
“……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高大的背影,在灯火下,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烛光莹黄,影影绰绰,朦朦胧胧,掩住那从心底泄出的幽幽叹息——
第二十一章连着两日,白秋怜都极少走动,快到晌午才悠悠起床,整日呆在寝宫中,手里捧本书,倒有大半时间是在发呆。
东方炎拿了江南的地图来,两个人就在一群宫女太监面前大刺刺地看,本来东方炎还有所顾忌,白秋怜笑道:“不打紧,越是明显他们越不当回事。”
东方炎低语:“李仇我已经联络好了,不过最近颇不自在,身边多了很多碍眼的跟屁虫,恐怕李仇行动也不方便。”
白秋怜淡笑:“没关系,我们就在他们眼皮底下正大光明地做事。”
“……这样真的行么?”东方炎略有疑惑。
“陛下很自信我一定逃不出宫,所以,他才不理会你们的小动作。不过……有时太自信,就会有盲点。你只要照我说的做,一定没问题。”白秋怜狡黠一笑,眼光闪烁。
东方炎挑眉:“好,不过你确定到时一定可以出宫?我看这些人跟在你身边亦步亦趋,你如何摆脱?”
“大人,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这皇宫。”淡定的语气,仿佛一切已在掌中,熠熠生辉的绿眸,充满着胜券在握的自信。
这样的神情,东方炎第一次看到,然后,打从心里笑出来。
藏色夜幕,月华如洗,荧荧光晕从寝宫静静射出,吃过夜宵,赵启彻有些困倦。
依旧挥退端上宫妃名牌的太监,眼角瞄向白秋怜,却只见他神色安然,轻轻拨弄几下香炉,装作什么也不明白。
似乎察觉到旁边锐利的视线,白秋怜转头:“……陛下?”
咬牙,踱步上前。
“白秋怜,朕对你还不够好么?”语气带着一丝不悦。
轻笑:“陛下对臣的好,臣自然铭记在心。”
“……。那为何总是拒朕于千里之外,总是想要从朕身边离开?”语音低沉,似有惆怅。
白秋怜转过身,正对赵启彻。
“……臣并没有刻意疏离陛下,只是臣在这皇宫中呆得久了,住得腻了,看得烦了……。也会想要到外面大千世界走走。”白秋怜字字真挚,眼神流露出恳切。
赵启彻心中一动,这样明白说出心中想法,是不是代表对他的信任呢?
“………那么,如果朕不是皇帝,你……”
“陛下。”
赵启彻还未说完,已经被白秋怜打断,那从心底冒出,几乎不敢置信自己会说的话语,就这样生生吞了回去。
“陛下……这个世界,永远没有如果。”白秋怜绿眸清澈,定定看他,“如果臣没有碰到善安,如果臣的双亲没有死,如果臣没有进宫,如果……陛下第一次见到臣就把臣斩杀……。一切会完全不一样。如果的分岔路只有两条,走了一条,另一条便会消失,永远无法改变……”清冽的嗓音,缓缓道来,让人恍惚。
赵启彻神色闪过复杂:“……白秋怜,你总叫朕惊叹……”
正因为一切的如果都未发生,两人才可以站在这富丽的寝宫中,面对面,说着假设。
只是,在想到自己确实曾面对第一次见到白秋怜就将其斩杀的‘如果’时,不禁万分庆幸选择的正确,倘若走另一条路,他将永不会知道…自己错过什么……。
“……既然你一路走下来,何不与朕再一起走下去呢。”赵启彻低语。
白秋怜淡笑:“陛下又怎么知道,臣不会选择和陛下相同的如果呢?”轻描淡写,将赵启彻的问题不着痕迹地推开。
赵启彻挑眉,恢复神态,声调扬起:“你与东方炎两人整日讨论如何去南方,这和朕的想法可不同。”
“……陛下,无论如何,请不要放弃冀王。”
赵启彻面色一沉:“朕从未放弃过启哲,倘若他心中真有朕这个兄长,朕自不会为难他。”
白秋怜含笑点点头,侧身走向床榻。
赵启彻被他那一句说的烦闷,叹口气,也觉得颇倦,便走过去一同睡下。
每次谈到这个问题,两人总是不欢而散,同床异梦还真是贴切的比喻。赵启彻微微苦笑,香炉的幽香缓缓萦绕,安抚人心,恬静放松,有着一夜好梦的预兆——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
夜,寂静到让人几乎忘记身在何处,流失在无形的时间中——
极深的夜,皇宫的夜,本该是静的,却静的有些诡异。
寝宫披着淡淡月色,殿内龙塌上,两个人似在酣睡。
“……陛下………”极轻的呼唤,“……陛下?”不希望得到回应的呼唤。
赵启彻的睡颜未有分毫变动,呼吸沉稳。
白秋怜嘴边扬起微笑,缓缓从床上下去。
白衣缥缈,轻踏,走出寝宫,门外轮班的侍卫,坐在地上,睡得极沉。
长长的斜影在地上移动,白秋怜迅速沿着石路走去,两旁高大的树冠,交织成屏障,投下浓墨,白衣没入,很快便消失不见……………
“……白秋怜………。”
那本绝不该醒的皇帝,缓缓张开眼,寒星幽亮,冰寒凛冽。
从床上坐起,旁边空荡荡,还留着似有似无的清香,赵启彻犀眸微眯,大手抓起床单,骨节突出,猛地大力一扯——
“白秋怜……。好大的胆子!!”咬牙,
“来人!!——”赵启彻翻身下床,大喝。眼底全是冷笑,想逃?没那么容易!
宫中的路即多且杂,若不是常在其中走动的,很快便会迷路。
蜿蜒曲折的道路上,匆匆白衣闪过,穿过一个又一个拱门,极熟稔地选择岔路,毫不犹豫走下去。这条路很偏,树木繁多,通向的是御膳房,夜里自然无人走动。
听到隐隐约约有侍卫凌乱的脚步声,看来皇帝已经发现,开始搜寻。
当下加快脚步,进了御膳房的院子。
御膳房的食材都是从宫外运进,为了不让外人能随意在皇宫中走动,特地设了个偏门,通向宫城外围,连着南门,便是宫外。
白衣人所要走的,就是这偏门。
门,是锁着的。沉重的大铜锁伴着粗粗的链条,将两扇铁门紧紧扣紧,稳稳推下,链条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却是无论如何都打不开的。
然而不见任何惊慌,早有准备地从袖口中掏出把钥匙,正合适,只是轻轻一送一拧,大锁啪地弹开,不敢耽搁,连忙将缠了一层又一层的铁链扯下。
敞开的大门,月光铺路,笔直地通向连接外面的宫门,那最后一扇朱漆红门,静静伫立,等着他打开,然后,便是自由——
身后由远及近,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软甲与佩剑的撞击声,嘈杂而紧迫。
“大人!!”侍卫长喘着气,冲进院落,身后跟着数名侍卫。
白色的背影顿住,月光下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只是………
侍卫长定了定神,是错觉么?怎么觉得身材高大了许多?虽然白大人并不矮,可肩膀有这么宽这么壮么?
皱眉,走近几步——
“白大人,请和我们回去………”声音隐没,呆住。
只见发丝微动,白衣轻转,一张俊颜笑意盈盈,眸中闪着戏谑的光芒。
“大人,叫得可不是我吧?”东方炎好整以暇,挑眉笑道。
调虎离山?!
身后侍卫一阵抽气声,侍卫长脸色顿时铁青,猛地转身,暴喝:“还傻站着干什么?!快去追,东门,西门,北门,分成三拨全都去!!——”
众侍卫吓得一哆嗦,倒是训练有素,分成三组,瞬间跑开。
侍卫长转过头来,咬牙切齿:“大人,和在下走一趟吧,陛下自有定夺。”
东方炎耸耸肩,走过来:“我只是走得晚了被困在宫里,想回家都要被审讯么?”
侍卫长瞪他一眼:“大人还是留着话,到皇上那去说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院子。
刚才还喧嚣如同闹剧的御膳房,沉静下来,只有地上凌乱的脚印显示方才的一切。
厚重的阴影,罩在地上,那些人走得匆忙,竟连御膳房的偏门都没关好。
角落里,极慢地………白影渐渐走出来,身形挺拔瘦长,尖尖的下巴,一张绝美的脸。
白秋怜回头望了望,不可能会有人再追到这里来的。
早已和东方炎商量好,由他假扮,两人虽不相似,但黑夜中,又穿白衣,追赶的侍卫从身后不易认出。果然,引他们来此,发现这是调虎离山之计,人的惯性思维,自然是想到相反的方向,会往其他三个宫门去追寻。谁也不会料到,白秋怜如此大胆,早已躲在御膳房的犄角处,第二次走这个门。
正所谓,最危险的便是最安全的。
白秋怜扬起微笑,眼神闪烁。
偏门一推便开,已经无人再能阻挡那通向外面的道路。暗色的石板,斑驳的红墙,沿着匆匆走下去,立在高大的宫门前。
门很重,白秋怜咬牙,倾尽全力去推,吱哑的轴承转动声,格外刺耳。门缓缓打开………
“白秋怜!!!——”犹如平地惊雷,怒吼暴起。
白秋怜身形一僵,不可置信地回头。
赵启彻站在偏门处,衣摆飞扬,身后涌出大量侍卫,包抄过来,将白秋怜围住。
离得远,看不清皇帝的神色,只是见他站着,暗色的面庞上一双眼分外明亮,让人想到黑夜中的肉食动物。方才的吼叫仿佛幻听般,此时的他沉寂得吓人,逼人的压迫感和怒意扑面而来。
怎么可能会想到?即使发现其他三门没有人,再想到这边也不会这么快啊?两人远远相隔,对视。
侍卫长站在白秋怜旁边,不着痕迹地擦了擦冷汗。方才押着东方炎往回走,却碰到随后跟来的陛下,将情况诉说一遍,那皇帝看着满不在乎的东方炎,略微沉吟,黑眸精光闪过,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