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全译_003-第2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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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兵校尉宇文泰从贺拔岳入关,以功迁征西将军,行原州事。时关、陇凋弊,泰抚以恩信,民皆感悦,曰:“早遇宇文使君,吾辈岂从乱乎!”
步兵校尉宇文泰跟从贺拔岳进入关内,因功升迁至征西将军,管理原州事务。当时关、陇地区经济凋弊,宇文泰以恩德信义抚慰百姓,当地百姓非常感激、喜悦,都说:“要是早点遇到宇文使君的话,我们怎会跟着参预叛乱呢!”
'10'八月,庚戌,上饯魏王悦于德阳堂,遣兵送至境上。
'10'八月,庚戌(初七),梁武帝在德阳堂为魏王元悦饯行,派兵将元悦送到边境上。
'11'魏尔朱荣虽居外藩,遥制朝政,树置亲党,布列魏主左右,伺察动静,大小必知。魏主虽受制于荣,然性勤政事,朝夕不倦,数亲览辞讼,理冤狱,荣闻之,不悦。帝又与吏部尚书李神俊议清治选部,荣尝关补曲阳县令,神俊以阶悬,不奏,别更拟人。荣大怒,即遣所补者往夺其任;神俊惧而辞位,荣使尚书左仆射尔朱世隆摄选。荣启北人为河南诸州,帝未之许;太宰天穆入见面论,帝犹不许。天穆曰:“天柱既有大功,为国宰相,若请普代天下官,恐陛下亦不得违之,如何启数人为州,遽不用也!”帝正色曰:“天柱若不为人臣,朕亦须代;如其犹存臣节,无代天下百官之理。”荣闻之,大恚恨,曰:“天子由谁得立!今乃不用我语!”
'11'北魏尔朱荣虽居处京城之外的藩镇,却遥控朝政,广树党羽,布置于孝庄帝左右,以便窥伺观察朝中动静,因此朝中不管大事小事,他都知晓。孝庄帝虽然受到尔朱荣的控制,但生性勤于政事,从早到晚不疲倦,多次亲自察览诉状,审理冤案。尔朱荣听说这些之后,很不高兴。孝庄帝又跟吏部尚书李神俊商议整顿官吏的选拔,尔朱荣过去曾补授过一位曲阳县令,但是报到吏部之后,李神俊以官阶相差太悬殊为由,没有批准,而另外又选了别人。尔朱荣对此大为恼怒,于是便派他所补授的人前往曲阳县抢夺县令之职。李神俊很恐惧,便辞了官职,尔朱荣便让尚书左仆射尔朱世隆取代李神俊来主持吏部。尔朱荣向孝庄帝启请北方人为河南各州的刺史,孝庄帝没有同意。太宰元天穆入见孝庄帝,当面请求批准,孝庄帝还是没有答应。元天穆说道:“天柱将军尔朱荣既然对国家有大功,身为宰相,如果他要求调换全国的所有官员的话,恐怕陛下您也不能违背他的意旨,为什么他启奏几个人为河南诸州的刺史,您竟然不允许呢!”孝庄帝严肃地说道:“天柱将军如果不想做人臣的话,朕也可以被他取代;如果他还想保持臣节的话,绝无更换天下百官的道理。”尔朱荣听说了后,非常恼怒怨恨,说道:“他的天子之位靠谁才得以坐上的,现在却竟然不采纳我的意见了!”
尔朱皇后性妒忌,屡致忿恚。帝遣尔朱世隆语以大理,后曰:“天子由我家置立,今便如此;我父本即自作,今亦复决。”世隆曰:“止自不为,若本自为之,臣今亦封王矣。”
尔朱皇后生性妒忌,多次向孝庄帝发泄怨恨不满之意。孝庄帝派尔朱世隆向她晓以大义,皇后却说:“天子是由我家设立的,现在竟然这样,我父亲当初如果自己作皇帝的话,现在什么事情也就决定了。”尔朱世隆说道:“正是由于自己没有作皇帝,如果当初他自己作了皇帝,我现在也可封王了。”
帝既外逼于荣,内逼皇后,恒怏怏不以万乘为乐,唯幸寇盗未息,欲使与荣相持。及关、陇既定,告捷之日,乃不甚喜,谓尚书令临淮王曰:“即今天下便是无贼。”见帝色不悦,曰:“臣恐贼平之后,方劳圣虑。”帝畏余人怪之,还以他语乱之曰:“然。抚宁荒余,弥成不易。”荣见四方无事,奏称“参军许周劝臣取九锡,臣恶其言,已斥遣令去。”荣时望得殊礼,故以意讽崐朝廷,帝实不欲与之,因称叹其忠。
孝庄帝既然外受逼于尔朱荣,内又受逼于尔朱皇后,因此总是怏怏不乐,并不以自己是皇帝而感到快乐,唯可庆幸的是寇盗尚未平息,希望寇盗与尔朱荣相抗衡。等到关、陇地区已经平定,捷报传到朝廷之时,魏主却并不感到十分高兴,只是对尚书令临淮王元说道:“从今以后天下便无贼寇了。”元见孝庄帝脸色不悦,说道:“我担心贼寇平定以后,才真正会使圣上您多费思虑呢。”孝庄帝怕其他人感到奇怪,赶忙用别的话打乱他搪塞道:“是的,抚慰安定兵荒后残剩的百姓,也实在不容易。”尔朱荣见四方平定无事,便向孝庄帝上奏道:“参军许周劝我取得九锡的特殊荣宠,我很厌恶他的话,已经斥责了他一通,让他离开了。”尔朱荣当时希望能够得到孝庄帝特殊的礼遇,所以故意以此来委婉地向魏主暗示自己的愿望,孝庄帝实在不想给尔朱荣以特殊礼遇,因此只是大加称赞了一番尔朱荣的忠诚之心。
荣好猎,不舍寒暑,列围而进,令士卒必齐壹,虽遇险阻,不得违避,一鹿逸出,必数人坐死。有一卒见虎而走,荣谓曰:“汝畏死邪!”即斩之,自是每猎,士卒如登战场。尝见虎在穷谷中,荣令十余人空手搏之,毋得损伤,死者数人,卒擒得之,以此为乐,其下甚苦之。太宰天穆从容谓荣曰:“大王勋业已盛,四方无事,唯宜修政养民,顺时搜狩,何必盛夏驱逐,感伤和气?”荣攘袂曰:“灵后女主,不能自正,推奉天子,乃人臣常节。葛荣之徒,本皆奴才,乘时作乱,譬如奴走,擒获即已。顷来受国大恩,未能混壹海内,何得遽言勋业!如闻朝士犹自宽纵,今秋欲与兄戒勒士马,校猎嵩高,令贪污朝贵,入围搏虎。仍出鲁阳,历三荆,悉拥生蛮,北填六镇,回军之际,扫平汾胡。明年,简练精骑,分出江、淮,萧衍若降,乞万户侯;如其不降,以数千骑径渡缚取。然后与兄奉天子,巡四方,乃可称勋耳。今不频猎,兵士懈怠,安可复用也!”
尔朱荣喜好打猎,不管寒暑,使军队列队四面围狩,令士卒一定要整齐划一,行动一致,即便遇到艰难险阻,也不得逃避。如果一只鹿逃出去,必定会有几个人因此而处死。有一士兵看到老虎后吓得逃开了,尔朱荣对他说道:“你怕死吗?”当即便将那个士兵斩杀了,从此每次打猎,士卒们便如同上了战场一般。有一次在一条幽僻的山谷中发现了一只老虎,尔朱荣命十几个人空手与那只老虎搏斗,而且不能损伤老虎,死了好几个人,最后才擒获了老虎。尔朱荣以此为乐,他的部下却为此吃尽了苦头。太宰元天穆曾很随意地对尔朱荣说:“大王已经建立了丰功伟业,现在四方安定无事,正应该兴修德政,休养生息,按着季节行围打猎,为什么一定要在盛夏时狩围打猎,伤害自然的和谐之气呢?”尔朱荣挽起袖子说道:“胡灵太后,身为女主,行为不正,推奉天子,乃是做臣子的常节。葛荣之徒,本来都是些奴才之辈,乘时发动叛乱,好比是奴婢逃跑,擒获了就是了。近来我等受国家大恩,却还未能统一海内,怎能说是已建立了功勋业绩!如果听到朝内官员还是松松垮垮,今年秋天想与你整顿兵马,到嵩山围猎,让那些贪官显贵到围子中与虎搏斗。然后再出兵鲁阳,扫平三荆之地,将南方蛮贼一并擒获,向北镇抚六镇之后,回军的时候,再铲除汾州界内的胡匪。明年,挑选精锐骑兵,分道出兵长江、淮河,萧衍如果投降的话,给他一个万户侯;如果不投降,便率数千骑兵直渡江、淮,将其擒缚。然后我与你侍奉天子,巡视四方,这才可以称得上是建立了功勋啊。现在如果不频频围猎的话,士兵们就会懈怠,怎么能够再用呢!”
城阳王徽之妃,帝之舅女;侍中李,延之子,帝之姊婿也。徽、欲得权宠,恶荣为已害,日毁荣于帝,劝帝除之。帝惩河阴之难,恐荣终难保,由是密有图荣之意,侍中杨侃、尚书右仆射元罗亦预其谋。
城阳王元徽的妃子,是孝庄帝舅舅的女儿;侍中李,是李延之子,也是孝庄帝的姐夫。元徽、李想得到权力,获得孝庄帝的恩宠,便忌恨尔朱荣,认为他是自己的障碍,于是终日在孝庄帝面前诋毁尔朱荣,劝孝庄帝除掉他。孝庄帝从河阴之难中吸取教训,担心尔朱荣最终难以驾驶,从此便暗暗生发了图谋尔朱荣的想法。侍中杨侃、尚书右仆射元罗也参与了这一计划。
会荣请入朝,欲视皇后娩乳,徽等请劝帝因其入,刺杀之。唯胶东侯李侃、济阴王晖业言:“荣若来,必当有备,恐不可图。”又欲杀其党与,发兵拒之。帝疑未定,而洛阳人怀忧惧,中书侍郎邢子才之徒已避之东出,荣乃遍崐与朝士书,相任去留。中书舍人温子以书呈帝,帝恒望其不来,及见书,以荣必来,色甚不悦。子才名劭,以字行,峦之族弟也。时人多以字行者,旧史皆因之。
正赶上尔朱荣请求入朝,想照看皇后分娩,元徽等人便劝孝庄帝趁尔朱荣入朝之际刺杀他。只有胶东侯李侃、济阴王元晖业说道:“尔朱荣如果来的话,一定会有所防备,恐怕不好对付。”元徽等人又想杀掉尔朱荣的党羽,派兵去对付尔朱荣。孝庄帝犹疑不定,洛阳城中官民忧虑害怕,中书侍郎邢子才之徒已经跑出洛阳城向东逃走了,尔朱荣于是给朝中每个大臣都写了一封信,表示各人可以随意去留。中书舍人温子将信呈给了孝庄帝,孝庄帝总希望尔朱荣不来,等到看了信后,知道尔朱荣一定要来,脸色很不高兴。邢子才名叫邢劭,以其字相称,他是邢峦的族弟。当时有很多人都是以字相称,所以旧史书都因袭下来称其字。
武卫将军奚毅,建义初往来通命,帝每期之甚重,然犹以荣所亲信,不敢与之言情。毅曰:“若必有变,臣宁死陛下,不能事契胡。”帝曰:“朕保天柱无异心,亦不忘卿忠款。”
武卫将军奚毅,建义初年以来往返传达使命,孝庄帝对他很看重,但又由于他是尔朱荣所亲信的人,因此不敢跟他说实情。奚毅对孝庄帝说:“如果有什么变故的话,我宁肯为陛下而死,也不会去为尔朱荣这个契胡做事。”孝庄帝说道:“朕保证天柱将军尔朱荣不会有什么异心,朕也不会忘记你对我的忠诚。”
尔朱世隆疑帝欲为变,乃为匿名书自榜其门云:“天子与杨侃、高道穆等为计,欲杀天柱。”取以呈荣。荣自恃其强,不以为意,手毁其书,唾地曰:“世隆无胆。谁敢生心!”荣妻北乡长公主亦劝荣不行,荣不从。
尔朱世隆怀疑孝庄帝欲有所企图,便写了封匿名信贴在了自己家门上,信上称:“天子与杨侃、高道穆等人策划,打算杀掉天柱将军尔朱荣。”尔朱世隆又取下这封信呈送给了尔朱荣。尔朱荣自恃自己的力量强大,对此并不在意,亲手撕了这封信,朝地上唾了一口道:“尔朱世隆太没有胆量了。谁敢有这样的想法!”尔朱荣的妻子北乡长公主也劝尔朱荣不要入朝,尔朱荣不听。
是月,荣将四五千骑发并州,时人皆言“荣反”,又云“天子必当图荣”。九月,荣至洛阳,帝即欲杀之,以太宰天穆在并州,恐为后患,故忍未发,并召天穆。有人告荣云:“帝欲图之。”荣即具奏,帝曰:“外人亦言王欲害我,岂可信之!”于是荣不自疑,每入谒帝,从人不过数十,又皆挺身不持兵仗。帝欲止,城阳王徽曰:“纵不反,亦何可耐,况不可保邪!”
这一月,尔朱荣率四五千骑兵从并州出发,当时人们都说:“尔朱荣要反叛”,又说:“天子肯定要图谋杀了尔朱荣。”九月,尔朱荣到了洛阳,孝庄帝当时便想杀了他,由于太宰元天穆还在并州,担心成为后患,所以忍住未杀尔朱荣,同时召元天穆进京。有人告诉尔朱荣说:“皇帝想图谋杀了您。”尔朱荣便将这话上奏了孝庄帝,孝庄帝说道:“外边的人也传言说你想害了我,怎么可以相信这些话呢!”于是尔朱荣便不再怀疑,每次入朝拜谒皇帝,随从之人也不过几十,并且都赤手不带兵器。孝庄帝又打算放弃原来的想法,不再杀尔朱荣,城阳王元徽说道:“即使尔朱荣不反叛,又怎么能容忍他这样呢,何况又怎样保证他不反呢?”
先是,长星出中台,扫大角;恒州人高荣祖颇知天文,荣问之,对曰:“除旧布新之象也。”荣甚悦。荣至洛阳,行台郎中李显和曰:“天柱至,那无九锡,安须王自索也!亦是天子不见机。”都督郭罗察曰:“今年真可作禅文,何但九锡!”参军褚光曰:“人言并州城上有紫气,何虑天柱不应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