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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有爱无爱,都刻骨铭心(出书版) 作者:目非-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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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已经全部降下,窗子外黑魆魆一片,路灯照亮的咫尺空间,一边是深不可测的悬崖,一边是壁立千尺的山墙,车子吃力地盘山,每次拐弯,都似乎挨到了悬崖边要掉落下去。潘宁不敢看,闭上眼,努力安抚那颗恨不得蹦出来的心。
  又一个急转弯,她的身子不可自控地往纹身男身上歪,她连忙去抓扶手,没够到,身子却被男人搂住,一股浊臭的气息蓦地喷来。她撇他的手,颤声叫:“放开我!”
  男子不放,还在她腰间用力掐了一把,“不要这么紧张吗?放松一点,哥会保护你的安全。”
  潘宁看到前面的司机和副驾位上的妇女对了对眼,脸色煞白,但还是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后面两个男人也胆小得保持沉默。纹身男仿佛得了怂恿,更加放肆,“妹妹,别怪哥哥粗鲁,谁叫你漂亮呢。哥在里边呆了几年,女人啥味道都忘光了。老天爷真是我哥们,一出来就送我一个清纯的妹子。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他哼着小曲比划着动作尽情猥亵着。
  这是潘宁旅行以来第一次出事,她毫无经验,慌乱抵御,深深后悔自己不知天高地厚来了这么个偏远地方。
  一时之间,车厢里流蹿着她势单力薄的尖叫。
  男人原本只是想逗弄一下,看她不识相,烦了,用膝盖把她顶住,手掐在她脖子上,一叠声地问候她祖宗和母亲,而后把自己臭气熏天的嘴巴硬往潘宁脸上贴,潘宁吐出一口唾沫。男人扬手打了她一记耳光,恶狠狠道:“舔了。不舔,老子现在就搞你。”
  潘宁哭,“放开我!我爸是警察。你欺负我他不会放过你。”
  “警察?老子刚从号子出来,最恨的就是警察。”男人动手撕潘宁的衣服。
  司机终于看不下去了,缓下车,怯怯道:“大哥,你何苦给自己惹事呢?很快就到家了。”
  “别管老子的事,你再多话,我把你一并收拾了。”
  潘宁拍着车窗,连声说:“停车,停车……师傅你是好人,求求你停车。”
  司机看那家伙穷凶极恶,要不停车的话,搞不好他就要背上一桩*案,本着多事不如少事的原则,车子缓了下来,妇女对潘宁作个推门手势,潘宁心领神会,一脚踢开车门,抱着包就跳了下去。脚立刻崴了,钻心的疼,她滚了一阵,抓住一棵树才侥幸没摔下悬崖。
  那是潘宁生命中继绑架事件后又一个黑暗的夜。放眼过去,只有黑魆魆的山的轮廓和乌泱泱的鸟群,一阵风过,传出各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叫声。潘宁缩在山墙,体内就像装了根弹簧,时不时跳一下。风把她身上的冷汗吹干,又吹起来一层鸡皮疙瘩。在茫茫的夜色中,她只觉得自己是一只随时就要被吞噬的蚂蚁。
  她坐在原地等车,可根本没车。她又往前走,转不完的山路,嗅不到一点人间的气息。她寻找慕远的勇气像流沙一样一点点消失。她隐约觉出她与他的结束并非发生在欺骗他的那一刻,而是在这个可怕的夜里。
  她的孤胆被恐惧吞噬。年少的爱情支撑不了她走这段似乎没有尽头的夜路。
  很难去追忆那个夜里所发生的事情。她记得走了一阵,脊背一阵发凉,像是贴了双窥伺的眼睛,她想起学过的蒲松龄的《狼》,腿不由自主地打颤,本能地撒腿狂奔起来。
  跑啊跑,身边掠过去很多的风,耳边全是自己沉沉的喘气。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跑这么快,好像身上长出了无数支脚,而生命的意义就在于跑。
  她还是绊倒了,爬起来的时候,发现一个身影蹿到了她前方,矮矮的,瘦瘦的,不像狼,更像狗,但那狗却不比狼驯良多少,绿茵茵的眼睛里闪出刀片一样饥饿的光。他肯定在山里流浪了很久,肚子瘪瘪的,闻到肉味就凶猛地扑将过来。
  她手里抓了块石头,朝狗砸过去,狗吓一跳,避到旁边,他们俩死死对峙。狗思忖片刻,觉得这女人披头散发,比它还要胆怯,就又蹿上来。潘宁又去抓石头,边投边跑。狗汪汪叫着,紧追不舍。
  片刻,更多狗汪汪叫出来。狗叫声此起彼伏,连缀成惊天动地的声响。山间风吹草动,呼啦一下,好像多出了无数影子。所有的影子都有绿茵茵饿惨了的眼睛。
  潘宁好像走在一个噩梦里,头皮发麻,肝胆倶裂,她手心凉凉的,已经没有汗。她只有等着自己痛醒过来。
  潘宁醒来时发现旁边是含着烟打瞌睡的唐末,烟没点着,只是象征性含着,随着他的脑袋一点一点仿佛随时都可以掉下来。
  潘宁心里涌上暖流,生平第一次觉得这张胡子拉茬的凶残的脸称得上亲切。她去抽唐末嘴里的烟,唐末眼睛一张,她的眼泪就下雨一样哗哗掉下来。
  “不哭,没事了啊。”唐末手足无措,蹩脚地安慰着。
  “你怎么才来啊,我要死了你知不知道……”潘宁抓住他的衣襟,好像所有委屈都是他造成的,她哭得抽抽搭搭支离破碎。
  唐末的手压在她背上,轻微地试探了下,终于将她搂在怀里。
  “还去吗?”出了当地派出所的门,唐末问。
  屋外阳光大好,天空是淡淡的蓝,没有一丝云,密密的枝叶间闪着一簇簇锋利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去哪?”
  “你不是要去杨美吗?你想去,我陪你一起去。”
  潘宁踢飞一块石子,沉吟着,“算了吧。回家。”
  那个珍藏的地方,潘宁终于是没有去成。
  时间会让她明白,没有什么地方非去不可,就像没有什么人不可替代。
  27、3(下)

  驶过宁远,就看到了那家BAR,彩灯搭出两个仿宋体的大字:名城。
  外表看来,没太大特色,走进去,却是老上海的风情。作旧的民国竖排报纸作了墙纸,30年代的娱乐明星在墙上微笑,乐队在奏周璇的老歌,穿着旗袍的女人和白色洋装的绅士似乎在十里洋场轻歌曼舞。潘宁和文卓不禁相视一笑。 
  他们找了个地方坐下,文卓要了威士忌加冰,潘宁要了血腥玛丽。
  这个BAR是开放式的,时常有陌生人插话进来。也不需要介绍,好像就熟了起来。时间一长,两人都有了几分酒意,也都放松起来。文卓主动走进舞池,撅着屁股围着伴舞女郎大跳恰恰,潘宁趴在桌上透过杯中血红的液体醺醺然看出去,眼前世界宛如屠宰场。
  不知什么时候,她身边坐了个男人,说着什么,她头痛听不清楚。男人在桌下鬼鬼祟祟摸她的大腿,她本能地缩回。男人继续说着什么,比划着的手不动声色地搭在她肩头,一根指头通过针织衫的镂空伸了进去,摁压在她的肌肤上。她推了推,没有推动,想说什么,脑子却指挥不了语言。那支离破碎的词汇,与其说在咒骂,不如说更像回应。
  男人几乎是有恃无恐地抱了她,嘴唇在她额上蠕动着。
  潘宁觉得很糟糕,软绵绵的四肢却让她像羔羊一样只有待宰的份。她努力望向舞池,吃力地寻找文卓,可是文卓已经成为众多红男绿女中的一员。音乐突然换了风格,这次如疾风骤雨,灯光在韵律中像一条强劲的蛇,猛然钳住一张张煞白的脸。她感到头晕。
  男人嘴巴却越来越近。酒气熏人。
  她吃力地躲闪着,突然,身子松了。纠缠他的男人好像凭空消失。四处都是人。没有面目,不知来去的人。刚才那个男人是否真实?
  她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边上问她:“去哪?”
  “洗手间。”
  他指了个方位,她无暇看他,跌跌撞撞朝洗手间跑。到女厕,她用冷水猛击脸面,才略微地清醒一些。
  头顶的射灯本身很暗,因为酒吧烟雾缭绕的氛围和下雨的缘故,镜子雾茫茫的,像得了高度近视。
  在刚才的纠缠中,她的头发散了,她干脆将发圈拉下来,以手代梳理了理,她将头发笼到胸前,对着镜子编辫子。镜子太暗了,只有模糊一团,她不由伸出手去,抹了抹,然后,她整个人顿住了,一张脸在她手心下,触手可及。
  那是张男人的脸,下颌瘦削,轮廓坚毅,眼睛里一团火,似在迸射愤怒。她的手仿佛被烧着了,痉挛了一下,她连忙转过身,但身后什么都没有。她再度将目光投到镜面,其实只有她,阴沉沉地对着自己。
  她没有招呼文卓,独自回家。
  第二日,她捧着犹自昏沉的脑袋给文卓电话,抱歉地说自己昨天醉了,问文卓在哪,请他吃早茶。文卓支吾着说,我退房了,有急事要回上海。嘴里却不停发出嘶嘶哈哈的好像是牙疼的声音。
  她觉得不对,再三追问,文卓终于说,我被打了。
  “什么?谁打你?”潘宁吃了一惊,“你在哪?我马上过来。”
  “别过来了,皮肉伤,没事。我一点不想见你……哎哟,真的是你哥吗?管得也太宽了吧。潘宁,我们不合适,分手吧。”
  “你说是唐末打你——”潘宁一屁股跌回床上。
  “潘宁,以后不要见面了。拜托拜托,我一把老骨头,折腾不起。”
  潘宁虽然对文卓也没认真,可好歹人家也算是客,到她地盘上第一天就被打回去,还有天理、王法吗?唐末他究竟以为自己是谁?一股怒气顶上脑门,潘宁忍无可忍,拨唐末手机,那厮大概自觉理亏关了手机。
  躲得了电话,躲不了老巢吧。潘宁三下两下穿好衣服,拔脚冲出去,把门关得震天响。吓得甄晓慧在边上想:这是谁要倒霉了呢?
  潘宁站在唐家门前深呼吸,以免愤怒扭曲了形象,稍微镇定一点后即砰砰砸门,砸到手疼后又改踢,以为他龟缩起来了正要走,门却突然开了,她一个趔趄,直接撞到他身上。
  问题是他似乎刚从床上下来,上身没穿任何衣物,腰间仅胡乱地围了条毯子以作掩饰。潘宁仿佛烫了似的推开他,说,你穿上衣服。
  “我还要接着睡觉,你要审讯请移驾我房间。大小姐。”
  “你会允许罪犯躺床上做笔录吗?”
  “如果罪犯是你我会的。”
  潘宁一阵无语。唐末望着她红扑扑的脸忽然很想小便,转去厕所。
  他知道她是为文卓来的。
  昨夜,他始终放心不下潘宁,就给发仔电话,告诉他文卓的体貌特征和下榻酒店,让去蹲点。他如此交代:如果有女士跟那家伙进房间,超过半小时没出来,就直接撞进去教训。
  发仔三人守到凌晨,果然看到文卓跟一个女的勾肩搭背从计程车出来,半小时后他过去以警察的名义要求开门,文卓抖抖索索开后,发仔等从两人衣冠不整的情形断定有*,以扫黄名义将他带走,找了个僻静处略施薄惩,并警告他珍惜生命,远离潘宁。
  等到发仔将女性体貌特征汇报给唐末的时候,唐末才知误会一场,不过一想那厮白天还跟潘宁在一起,晚上就找别的女人上床,实在是欠扁,打了也就打了吧。关掉手机,安然入睡。
  卫生间传来唐末响亮的撒尿声,让潘宁委实害臊,满腔愤怒被这不自在稀释不少。
  唐末冲完水出来,潘宁已经萌生退意,只想象征性质问几句就溜。
  “你打文卓了?”她扭着头问,中气一点不足。
  “哦,他嫖妓,被扫黄的抓个正着。”
  “胡扯,明明是你派人打的,天下是你家吗?你想揍谁就揍谁,你懂不懂法?你们警察跟地痞流氓有什么区别?”
  “他行得正站得直又怎么可能被打?潘宁,你看看你的眼光,什么人啊,跑来见你第一天,跟别的女人上床。而你,居然为这种人渣,向我申讨。我不过是路见不平,匡扶正义,让他吃点苦头,下不为例。好了,困得很,我接着睡觉,你请回吧——”唐末觉得身体有点不大对劲。
  可是潘宁不领情,“你还当英雄事迹显摆啊,唐警官,你无不无聊,半夜三更去堵人家房间干什么,人家嫖不嫖妓关你什么事,要你多管闲事打人啊?他好歹跟我一个圈子,你让我以后怎么见他,你就不能给人留点自尊啊。”
  “自尊,给谁自尊?幸好那女的不是你,要是你,你看看,我把他骨头一根根全拆了都可能。”
  潘宁实在听不得这个法盲警官的话,气冲冲道,“我说完马上走,如果你是为我好,我谢谢你,但我的事拜托你别插手。他是怎样的人,我会辨别,我如何行为,我自己也可以负责。唐警官,你太闲的话就去撞墙,别在我面前充家长,OK?如果你非要想做我哥,拜托你成熟一点,你别以为上帝造人俩手就是用来搞暴力的。”
  她觉得自己说得漂亮,转过身,正要摔门离去,听得背后一声暴喝,“潘宁,你给我站住。”
  她顿了下,预感不好,不管不顾要走,可是没几步,就被一个暖烘烘的身体抱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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