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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无耻奴-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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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却被吕仰正说出一番惊心动魄、轰雷掣电的话来,看他那个样子,竟是和乔太小姐有不共戴天之势,倒把吕太太的一团烈火吓住了。恐怕他说得出来,做得出来,真个要和乔太小姐拼命,吓得她不敢和他说话。又被乔太小姐上来劝了一回,趁势放了手,作个收常揽着乔太小姐的手,竟到内房去了。隔了一天,吕太太把儿子叫了进来,苦苦的劝他皈依佛教,又说佛教如何的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更兼那乔太小姐,是个活佛转世,你却去得罪了她。虽然佛门中人,不与众生计较,但是你这般的顽钝无灵,将来一定没有什么好处。若是不干我事的别人,也还罢了,你却是我的亲生儿子,我哪里能眼看着你,做这样堕落泥犁的勾当。劝来劝去,劝了半天,吕仰正哪里肯信?劝得急了,他便说道:“既是他们说那乔太小姐,是个活佛转世,我却从来不晓得如今世上,还有什么活佛。她既然是个有些来历的人,自然总有些格外的灵异。只要叫她显些灵迹,给我看看,我自然的稽首皈依,不用别人相劝。若是她显不出什么灵异,只会信口开河,说些无影无踪,没凭没据的大话,哪里就好算她是什么活佛?要就是这样的说些大话,我也会说自己是什么活佛降生,天星下界,包管还要说得比她像些。”吕仰正咬钉嚼铁的说了这番说话,吕太太晓得他百折不回,无可如何,只得罢了。
  如今且把吕仰正一边按下,再提起江念祖的丑事来。只说江念祖在京城里头,被吕仰正这般的一闹,闹得他在京城里头存身不得,只得带了宣钦差的一封荐信,连夜赶出京城,在天津也不耽搁,一直的趁轮南下,到了上海又上了江轮船,不上两天,便到了南京。因为要去禀见制台,就在制台衙门旁边,延宾馆住下。忽想起有一个同窗兄弟邵竹卿,现在庄制军那里,管理奏牍,庄制军甚是信任着他,便想先去拜他一拜,好托他在制台面前吹嘘两句,希冀想得一个优差。想定了主意,便先叫一个家人,去到制台号房那边,打听邵竹卿的住处。去了不多一会,打听着了回来,邵竹卿因不带家眷,就住在制台衙门里边。江念祖见打听着了,心中大喜,便先去拜邵竹卿。轿子不能进去,就停在二门外边。帖子传了进去,好一会,方见一个家人,走出来叫请。江念祖跟着那个差人,弯弯曲曲的,走了多时,方走到一个小小的书院。天井内搭着几堆山石,种着几颗芭蕉。鱼池藤架,花竹萧疏。朝南三间楠木厅,甚是精致。
  江念祖随了那家人进去,早见邵竹卿穿着一身便服,满面笑容的立在中间。见了江念祖进来,连忙抢前几步,握了江念祖的手,笑道:“老弟多时不见,今天什么好风,把你吹到这里来?”
  江念祖见邵竹卿这样殷懃,自然欢喜,叙了两句寒暄,彼此坐下。邵竹卿问他来此,可有什么事情?江念祖便把来意告诉了他一遍,又说自己没有见过庄制军,要托他在制军面前,帮衬两句。邵竹卿听了,一口答应,并不作难。江念祖感谢不荆到了明日,江念祖便带了宣兰生的信,脚靴手版,依帽整齐的迳到督辕求见。把手本递了上去,又和巡捕说明,有铁路督办宣大臣的信,要当面呈递。巡捕听了,知道这位宣大人,和庄制军向来要好,不敢怠慢,给他传了进去。江念祖坐在官厅上,直等得一个不耐烦,方才把他传了进去。又在花厅上坐了一会,见几个戈什哈进来,把厅帘高高打起。江念祖知道庄制军就要出来,连忙起身鹄立,屏息伺候。一会儿见庄制军慢慢的踱了进来,身材短小,瘦脸长须,那神气甚是端重。江念祖一见,便恭恭敬敬地叩头请安,侧身侍坐。庄制军也不问他什么,只问他要宣兰生的信。江念祖从靴统里头,拔出宣兰生的信来,鞠躬送上。庄制军拆开看了一遍,把眉头皱了一皱,问江念祖道:“你的意思,想在我这里寻个差使。无奈现在江南的候补人员,实在无从位置,连一班候补道,都没有可派的差使。况且你是又是江苏人,不便竟当本省的差,这便怎么好哟?”江念祖听了庄制军的说话,是不答应的意思,便立起来请了一个安道:“只求大帅格外的栽培。”正是:衣冠优孟,果然世界胡涂;傀儡登堂,真个官场如戏。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江总巡狂敲竹杠 宝太守巧运奇谋


  且说江念祖见庄制军不肯答应,便朝他请了一个安,说要求大帅的栽培。庄制军踌躇了一回道:“争论起理来,我和兰生的交情很深,他荐来的人,我不该推托才是。怎奈我这边的情形,人浮于事,实在也为难得很。也罢,我和你慢慢的想个法儿安置,但是你却不能性急,只好耐心坐等。我只要遇有机会,和你留意就是了。”江念祖谢了出来,仍在延宾馆住着听传。
  只说起这位庄制军的出身来。这位制军名叫庄有山,号叫华甫,少年馆选,放过于几任试差,开坊之后,从内阁学士,推升了兵部左侍郎,放了个湖北巡抚,升受了湖广总督。这位庄制军,虽然一样是个翰林出身,却比那些写白折子、抄事类赋的太史公不同。从小儿才气纵横,无书不读。到得入了仕途,益肆力于时务书籍,真是个湛通经史,淹贯中西。说出来的议论,做出来的文章,也都是些变法自强的新论。中国大员里头,讲究新法而真有学问的,就是庄制军一人。其余的一班封疆督抚,不是素餐尸位,就是专务虚文。要像庄制军一般的学问,却是少少儿的。看官且住,这位庄制军,虽然也会谈新学,却还有那一班革命党里头的人,骂他是个守旧党的奴隶。为什么在下倒说他是中国大员里头,新学的领袖呢?看们有所不知,这庄制军虽是爱谈新学,却无论如何总是个官场人物,有些地方持论不能过激,立议不便太高,只好差不多说到这个样儿,已经是中国督抚里头,新到极处的了。若再要深进一层,就要讲到自由独立,便是悖逆之论,他们做官的,哪里敢把这样排满革命的话头,放在口中乱说,难道他们不要保守身家性命的么?
  闲话休提,只说庄制军在湖广做了两年,各处的交涉案件,办得甚是妥当。上头因为他通晓洋务,特特为为的把他从湖广调署两江。庄制军到了两江之后,竭力的招揽人才,留意政治。
  他在湖北的时候,就晓得邵竹卿是个有名人物,此番一到江南,就把他聘到幕中,待他甚是敬重。不时和他谈谈时务,说说经史,十分投契。这邵竹卿的才调,本来不差,为人又甚是狡猾,不论见了什么人,都是笑容满面,和气迎人。制台衙门,上上下下的人,没有同他不对的。他又串通了庄制军的几个贴身家人,庄制军每看一部新出的什么书,家人必定预先通信给他,他就连夜把那部书,用心研究,翻来复去的,看了几遍。有几处要紧些的地方,他都牢牢的记在心上。有时庄制军和他谈着这部书上的事情,他就倾筐倒箧的,一齐说了出来,差不多就是倒流三峡,翻转黄河,也没有他这般熟悉。倒把个庄制军吃了一惊,口内不言,心上却十分佩服。暗想:这个人真是渊博,怎么我才看的书,他都这样的熟悉?心上还有些不信,以为这不过是偶然撞着的罢了,随后又把别样看过的书,来试探他。
  谁知无论什么新旧中外的书,但是问到他的,都是这般熟溜。
  庄制军原是爱才如命的人,见邵竹卿这般的博古通今,熔经铸史,不觉十分心折,佩服得五体投地,就二十四分的信任他起来。无论什么大小事情,只要邵竹卿开句口儿,庄制军没有一句不答应的。邵竹卿也就趁着这个机会,招权揽贿起来。有班求差谋缺的候补人员,只要走了邵竹卿的门路,从来没有不灵的。就是藩台,也要让他三分。其余的更不必说了。官场中人,大家传说,没有一个人不晓得邵竹卿是两江制台幕府里头的第一个红人儿。因为他在制台面前,说一听一,没有驳回的事儿,大家多说着笑话,把他比做庄制军的夫人,有两句口号,道是:“两江总督庄华甫,一品夫人邵竹卿。”这且不在话下。只说庄制台送客进来,想着现在的局面,实在人浮于事,一班候补人员,闲着没有差使的甚多,这江念祖又是个江苏人,这几个看得见的差使,调剂本省人员还来不及,哪里轮得着他?但是宣兰生的面子荐来,又不好意思回报,只得叫了邵竹卿进去商议,怎样的安置他。邵竹卿是预先受过了江念祖的嘱托,便在庄制军面前,竭力的揄扬他,又说本省的差使,虽是轮他不着,只消大帅交个条子下去,给随便什么局所的道员,叫他妥为安置,难道他敢不答应么?庄制军听了,想想倒也不差。便依了他的话,交了一个条子,给厘捐局督办郭大昌,叫他给江念祖想个法子。郭道台接了这个条子,见是上司交下来的人,那敢怠慢?又有邵竹卿再三嘱托,自然格外的留心,不多几天,就把江念祖派了一个总巡。江念祖见委了这个优差,心中大喜,正好借着出去巡查的名目,去敲那些委员竹杠。当下谢委到差,又去制台那里禀知,却大大的送了一份礼物给邵竹卿。
  江念祖到差后,公事倒甚是认真,自己坐着巡船,各处查察,又到各处卡子上去,查看他的历年帐目,吹毛求疵、无风生浪的把一班委员收拾得头痛耳鸣,一个个暗中咒骂。大抵官场里头的差使,以厘卡为最好,局所里头的弊病,亦以厘卡为最多。历年传下来的积弊,那里能够弊肃风清?江念祖又是个钩深索隐、务求精刻的人,只要查着了一些儿可疑之处,便把这件事儿当作把柄,要挟那班委员。这些局员,一则被他拿住了把柄,无可如何。二则明晓得公事公办起来,运气好些,不过是闹一个两败俱伤,于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运气不好些儿,说不定还要撤差记过,甚至奏参革职,都是意中的事情。谁肯把自己的前程,拼着和他硬挺?所以一班委员,一个个的都走了他的关节,方才免子声扬。事情大些的,三千二千,也不嫌多;事情不甚紧要的,一千八百,也不嫌少。就是真办清公事的局员,也免不得要送他一百二百银子的别敬,不然他就无事生非,和你缠扰一个不了。不到三个月,居然被他弄到两万多银子,心上十分得意。
  隔了半年,有几个委员,期满撤回,另派了几个候补人员,前往交代。就中单表一个下关厘局委员,是个候补知府,满州人氏,名叫宝椿,却是个进士出身,性情风厉,鲠峭非常。他候补的时候,早已晓得江念祖的行为,这一回接了差使,晓得江念祖一定不肯放过他的,就暗暗的打了一个主意,要想收拾他。果然不多两天,江念祖已经来了。坐在总局里头,要查这样,要看那样的,闹得一塌糊涂。这位宝太守声色不动的随他乱了一回,便向他使了一个眼色,回头向家人道:“请江大老爷签押房坐。”说着,向江念祖打了一个招呼,便进去了。江念祖见了这个样儿,心上自然明白,略略的把那些帐目票根,看了一会,立起身来,跟着宝太守的家人,走进签押房坐下。
  不一会,宝太守走了出来叙了几句寒温,便把家人们都打发出去。房里头就剩了宝椿和江念祖二人,密密切切的,谈了多时。也不知他们说些什么,足有一点钟的时候,方听得宝太守在里头,叫一声宋。家人们听了,连忙进去伺候。只见江念祖已立了起来,有个要走的意思,宝太守随后送出只说了一句:“明天一定叫账房送过来。”江念祖有意无意的答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宝太守一直送到门口,江念祖再三拦阻,方才进去。江念祖坐了一只巡船,就停在厘局码头上。过了一夜,明天一早,果然一个管帐的司事,走上船来,要见江念祖。家人们传了进去,江念祖知道是那个话儿来了,急忙请他进来。那司事见了江念祖,端端正正的,请了一个安,垂手侍立,连坐都不敢。江念祖再三的请他坐下,又问他尊姓,那司事说是姓刘,却始终不肯就坐,只直挺挺的立着。江念祖没法儿,只得自己也陪他站着。那司事从袖中取出一个红纸封套,双手高高的捧着,递了过去。江念祖一眼看去,见红纸签条上,写着“菲敬五千两”几个小字,心上就扑扑的跳了几跳。便接了过来,藏入衣袋。那司事走上一步,低低地说道:“敝东宝太尊,叫司事送过来。说是昨天已经说明白了,也没有吩咐什么别的话儿。”江念祖听了,只点了一点头。那司事停了一刻,又半吞不吐的说道:“不知可好求大老爷写个收条,好待司事回去销差。敝东见了,也放心得下。”江念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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