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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丹青渲-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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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殿外,数百成千的文武诸臣齐齐跪拜,黑红蓝青诸色的大服在细风里拂动。
  郡王表情依旧未变,只抬手赐众人一个字:“免!”
  接受如此众多的人叩拜,看到人浪般匍匐脚下,夕露眼前一阵金花撞过。高踞万万人之上、手握生杀予夺大权的君主之位的确使人有直上云霄之感,但她此刻却惟觉登临高处时的不胜严寒。今日并不象前几天那样北风刮人,她的寒栗来自于身边衮冕九章、绛纱罩袍的郡王。红绫垂地的婚典不能令他有丝毫的动容也就罢了,可是当前眼见的万众参拜、敬语回响几欲震撼城桓,他却依然故我。
  他的心中在想些什么呢?夕露不禁转望向他——但是却意外地看见他正举目眺望天边,忽而唇角现出一道异样明晰的笑容。只一秒种,便消逝不复。
  夕露难掩惊异,不知他神光突绽的笑是为谁?好奇地顺他目光而去,却只见天空中一朵绚烂的紫霞。难道是天空中忽现神迹吗?为什么她却什么也看不见。
  百思不得其解呀,他究竟看到了什么?抑或是想到了什么?
  郡王赐晚宴于慈光城外城,此时的内城又空空寂寂,象是从未有过什么隆重的婚仪。适才听侍女说过,他在婚典后换去礼装直赴大宴,三杯酒后即抛开众人离席而去,命席间家臣继续宴饮通宵,他却只带着几名亲卫骑马出城。
  这夜仍是自己一个人的夜吧,就象来此的十个静夜一样。以后的年月,大致也可看出轮廓,就与今夜没什么不同。
  “王妃,外边冷了,请入室就寝吧。”是侍女的呼唤,她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叫的是谁。
  哦,对了,从今起我就是王妃了,守着空城的、辽北郡王的新妃。
  15
  北地的天气已有了冬寒的意味,霜天白露,冰爽沁凉。天空是澄明深湛的蓝色,高远而纯粹,令人望之肃然。
  来此已经半月有余,夕露对这里的气候逐渐适应,倒不觉得象在京中听说的那样严寒可怕。相反,这种粗犷而冷冽的气息却令人变得冷静而明彻。
  这里真的几乎就是一座空城。因为刚刚告竣,平民还未获准迁入外城,而内城中除了郡王和郡主们以外,就只有她长居在此了。侍卫大多在内城门和城垛上守卫,仆役也极少出现,并不象在京城的达官显贵们出入都要有随从和护卫前呼后拥。与宫廷和江南的官宦之家相比,这里的确朴素平实得近乎空旷。
  郡主们仍是常常出城,回来时偶尔会带给夕露一些市集上的小东西,为她解闷。不过夕露知道她们都有自己的世界,又听说她们很快就要与心上人双宿双飞,所以也就从不要求她们的陪伴。眼看着她们青春妙龄喜上眉梢的样子,心中也觉得快乐。
  常常的,她一个在汉白玉的石级上散步,眺望远山、倾听叶落、领受那北风扑面。或是在白天里到思定书轩去,只是每回临走都要将所写所画一并带走,免得不慎留下一些流露心思的片纸断句。她再也不敢于夜间独自待在书轩,而郡王也再未提起那晚的事。
  天光刚放亮,夕露就已了无睡意,推开房门,一股寒气迎面而来。她深吸一口气,精神亦随之一振。不妨出去走走,以开始寂寞的一天吧。
  石阶上已留下夜霜的微白,连扶手都涩涩凉凉的。她在晨光微曦里散步,慢不经心地数着向下的石阶。第一层有二十级,第二层有三十级,从城下到内城的城门共四层,那么第三层和第四层有多少级呢……
  还未迈步下第三层,脚下第二层的宽台上,不远处的影像倏地闯入感官。在宽台与山体相连处,一排排高大的树木几乎落尽了叶片。树下设有条形石凳,凳下铺满黄叶。郡王盘膝打坐,上衣只着一袖,右臂赤膊,衣袖别在腰间。他双目微合,双手平展置于膝上,壮硕的铜褐色臂膀泛着金属般的光泽。颈上一根金丝悬挂着一件饰物半掩衣领中,长发皆束于颈后,时时被寒风吹动。黑衣黑靴镂金护腕,合目静坐中亦难掩昂堂自威。
  夕露知道晨起早课练功是习武之人的必修,但她却从没见过一个沐于晨雾微睎中,肃然有如神祇的男子,还有那蕴于宁静之中欲喷搏而出的阳钢之气。
  一时忘了避讳男女之别,立在那里无法移步。这正好让缓缓收气睁目的郡王看到了一个以汉白玉栏杆为背景,白衣水袖、青纱素装的倩影。那令人心海律动的、凝眸似水的清滟美人。
  既然与他眼光相碰,就不再有退缩躲闪的必要。夕露轻施一礼,然后目光平视,不迎也不躲。她不要表现得一番小女儿的娇态,即使心中的忐忑还是难免。
  郡王从石凳上起身,一边大步向她走来,一边将衣袖穿上健臂。“公主习惯早起?”
  “只是今日早些,竟打扰了王爷练功。”
  “无妨。倒是公主衣裳太薄,怕是晨间的寒气伤身。”眼见她身着薄衣,十分的楚楚动人。在这样的天气里,她应该穿貂裘的。
  两人在宽阔的石台上缓步并行。夕露并没有象中原的夫妇那样,走在他身后半步。而郡王似也不以为意,负手与她共浴在初露的日光中。
  “夕露有一事想请王爷示下。”既然有了机会与他独处,不妨将宫娥莲叶儿和春晓的托付完成。夕露打定主意,就算他强硬执意要将宫人们赏赐给兵士,她也要为她们据理力争。
  “公主请讲。”
  “听说随同夕露入北地的宫人现安置在离此二十里外的莲华城,且待王爷下令将其分赐与众部。”
  “确实如此。”
  “随我而来的数十名宫娥皆在京中久居,来到北地诸多不适。她们之中有些是随侍我多年……”夕露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就算求他也罢,她不想令宫娥们受到预想中的粗暴与蹂躏。她咬咬下唇以稳定自己的决心。“能否请王爷命她们自行决定,留下或是送返故乡?”
  郡王面上表情并无改变,脚下也仍与夕露缓步并行。没有回答,更看不透心思。
  “公主怜惜宫人,可曾想过她们蒙准也许可还乡抑或返京,但公主却要长留此地,纵有诸多不适亦无他法?”他以问作答,并没有真正答复她的要求。
  “皇帝既命夕露入嫁辽地,日后定当以此为家国,以王爷之命为尊。”他的问话令她有丝不解,但她要重复自己的要求,她要得到他的回答,她此时就是有这种执着。“但数名宫女都是百姓女儿,她们随我至此已完成宫人的本分,不必在异地他乡终老吧。”
  望一眼他的脸色,仍是沉郁淡定得任谁都看不出端倪。于是夕露暗暗地深吸口气。“所以万请王爷应允夕露之请。”
  郡王淡淡回应,说的却与夕露的要求不相干。“这里一向被中原人士称为苦寒之地,谈之色变者亦不罕见。公主远行而来,又要长居塞北,实是皇命父命难违吧。”
  夕露婉丽一笑,笑中含着一缕无奈的恻然,更有一重看破后的释然,她回答:“是天命难违。”天下女子的命运无不由父权、夫权掌控,即便贵如皇女也概莫能外。
  郡王深眸有一瞬的异色。她虽笑了,却并无快乐。虽然言语中是得体的谦谨,却也并不放弃自己意志的表达,她并不仅仅是一具美丽的空壳而已。
  宽台走到将尽,对面是几缕延绵的丘陵,在晨烟氤氲的天光中模糊了轮廓。目光可及的一座山丘上,一丝紫色的风旗隐约可见。
  夕露随他的目光远望而去,心中料想他是不打算答复她的请求了。
  “三日后将在莲华城举行夜宴,为王妃洗尘,所有文武家臣会到场向公主致礼。公主可早些到莲华城见一见宫人,要南归中原的尽速送走便是。”郡王的目光在远处。区区三十几个女子的去留实在算不得什么,只是他忽然间不忍违背她的意愿,才会应允她的要求。
  他答应了!夕露心中终于有了一丝安慰,她行一礼道:“多谢王爷。”
  她脸上绽放的一朵亮色照亮了他的眼,不自禁地,转头望住那初绽的鲜妍。夕露却还来不及收起那份愉悦,蓦然与他的黑眸四目相对。他的眼里有惊艳,令她万分失措。
  郡王突然收回目光,象是执意地在晓雾微露中寻找什么。远山上,树枝间隐隐飘摇着紫色的风旗。
  脚下的石级上响起急促有力的脚步声,一名身着戎装、身形高壮的青年男子快步抬级而上,褐色的面庞上掩不住的喜悦。来人是辽北郡王骁骑、禁卫两营的统领——萧子固。
  “主上!”他扬声呼叫,走近才发现夕露站在郡王身侧。立即收住步伐向二人行礼。“属下参见主上、拜见王妃。”
  “子固,这样早上城来有事么?”
  “主上,敬大将军今晨已经进莲华城了,还带来十六匹骏马为贺礼!”萧子固讲起话来神采飞扬,仿佛那十六匹宝马就在眼前。“其中有一匹白色的良驹是一等一的好马呀,大将军说是献给王妃的见面礼。”
  “好。”郡王点头,“为我备马出城。”
  萧子固行礼离去,郡王转而对夕露说:“骠骑大将军敬振霆是我的异姓兄弟,这次特来参加夜宴。公主对敬将军可有耳闻?”
  夕露点头,他曾听说过名震京师的大将军敬振霆,十几年前以武状元扬名,后领兵戍边、清缴叛军立下赫赫战功。
  “说起来公主与敬将军还有亲缘,他的夫人是你的姑姑长庆公主之女。”
  “哦。”夕露点头,长庆公主是当今皇帝的姐姐,早年嫁给常驻西北的封疆大吏,但是夕露却从未见过她及她的子女。
  郡王举步要回与愿阁更衣出城,转目看到夕露一袭单薄的白衣。自从那日抱她入城时的耀眼红装之后,从未见她穿过艳丽的华衣。那时的一幕又在眼前:襟裾叠飞的红衣映衬惨白素颜,微合的双目,头顶散下的一缕柔长丝发飘荡在他臂膊……
  夕露,夜宴之日为我盛装出席。他说。
  他说什么她听到了,却好象并没有听懂,怔在那里一时有些恍忽。“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16
  下午的阳光快要退去,书轩内的光线微暗,但夕露还是坚持亲自将运进城中的两大箱东西开启和放置妥当。这两个漆木的箱子是夕露从京中带来的最重要的物品。因为前些日子郡王没有准许将她的嫁妆全数送入城中,所以她身边一切都是崭新而又陌生的。那时他为什么不准她的随侍甚至她带来的东西进入慈光城呢?仅仅是因为他的骄傲使这些京城之物一律不在他的眼中吗?
  夕露将箱中的画笔一盒盒取出,把上百只精制的白瓷描花颜料盅一一排列。那些取自天然的花青、曙红、石绿、朱膘、藤黄……象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色彩,曾在她的笔下幻化出多少美图。
  另外的一箱,全是她的画纸和画稿。薄薄的蝉翼宣,雪白的玉板宣,或柔韧厚密或色泽洁白,卷卷叠叠,散发着熟悉的淡淡纸香。她知道北方与南方腹地迢迢千里,再想得到这江浙作坊中的上品一定很不容易,所以带来了很多。它们会陪伴她很多年和很多寂寞孤单的日子,就象过去的数年一样。
  木箱下边以红色绒布袋装着的数十个卷轴和一札札未装裱的画稿,有几百幅吧。那是她经年累月的画作,从她刚一学会拿笔的时候起,大约就开始画画了。随意展开几张,或是稚气未脱的笔法,或是满纸细密的工致。她仿佛透过这些画面,看到了一个个不同而又相似的自己,手持画笔在华汐阁的画案边描画着人生。
  一一摆弄着这些从前无比熟悉的东西,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慨。象是在异地他乡又见了故旧,徒然增长出一些伤感的唏嘘。现在的自己,身份已经不同,周围的一切都改变了。那个对自己彬彬有礼的王爷,却也有着无法形容的冰冷,总令她望而却步。
  夕露一个人将两箱东西布置好,也觉得有几分劳累。已往这些事全由宫中专司画具的宫娥春晓打理,而现在的侍女全部是慈光城中的北地女子。也许是因为两地环境的大大不同吧,女侍们长于料理生活起居,做起事来干净利落,却完全不懂诗文书画。也难怪她们,这里的女人要在寒冷的气候中持家度日,要的是一把上好的体力和麻利的手脚,懂得那些琴棋书画又有什么用?
  她吩咐将木箱抬出,才发现适才的木箱占据了室内的大部分空间,她竟没有注意到一只三尺长、二尺高的白缎圆盒静静放在屏风后的小几上。她不记得自己从京中带过这样的盒子。
  “小蕊,”她呼唤现在的随身侍女,“这是什么?”
  “回禀王妃,这是王爷吩咐随同两个漆木箱子一同送来的,奴婢也不知道是什么。”
  她打开盒子,一袭白纱下罩着一件白色的东西。她拂开白纱,取出来的东西竟然是一件白貂披风。它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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