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五十年儿童文学名家作品选-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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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同学点着头。
可是,方娟娟听了,还是一肚子的气。
三
五年级就要毕业了。五(2)班中队最后一次讨论发展队员。当一个同学提出张小明时,方娟娟立刻说:“你们都忘记上次在北海的事了吗?”她在提醒大家。一个男队员说:“也不能因为小明捣过一次乱,就形成成见呀!”
方娟娟“腾”地站起来:“谁形成成见啦?我是为了红领巾的荣誉。维护少先队的纯洁和荣誉,是我们的责任!”
另一个队员说:“你也得相信他,他会改正的!”
“改正?考验多少次啦?哪次他改了?”
一个中队委说:“咱们全中队三十九个红领巾,竟帮助不好一个同学,难道咱们就没责任呀!我们只知道考验,谁耐心地帮助他一次来着!”
方娟娟说:“内因是根据,外因只不过是条件呀!”
教室里叽叽喳喳地说起来,有的同意,有的不同意,争执不下。方娟娟说:“要不,再考验一次。”
就在这时候,教室的门“啪”地一声开了,一个外班同学跑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照片,进门就问:“张小明呢?”
“什么事?”方娟娟说。
“刚才,小明在操场上玩单杠,一不小心,从兜里掉出一张纸片来。我当初也没注意,小明走了以后,我捡起来一看,咦!是张照片,你们什么时候发展小明入队啦?真不易呀!白脖儿戴上了红领巾。”
方娟娟忙拿过照片,气得睁圆了眼:“哼!还有脸笑呢!大家说说吧!能发展这样的人吗?”人们都围过来,探着脑袋看照片上戴着红领巾的张小明。
人们谁也不吭声了。
方娟娟把照片夹在自己的日记本里,对外班同学说:“你先别声张,这回,得狠狠批评他!”外班同学一吐舌头走了。
有人建议,明天再到北海去活动一次,因为上次没玩好,再有,很快就要毕业了,大家都希望在一起热闹热闹。有的人还提议,明天到北海划船,大家都拍手赞成。
中队会刚开完,白老师来了。她听说不吸收张小明入队时,眉头又皱起来。方娟娟忙掏出照片:“白老师,您看看!这能发展他吗?”白老师接过照片,眉头皱得更紧了。
方娟娟说:“哼!您看,他还笑呢!”
白老师说:“你仔细看看,他笑得这么勉强;他的笑里,隐藏着多么大的痛苦呀!”
“我怎么没看出来?”方娟娟说。
“因为你从一年级就戴上了红领巾,不理解同学们没戴上领巾的心情,更没理解到一个就要毕业同学的心情呀……”接着,白老师建议让张小明也参加这最后一次中队活动。娟娟勉强同意了,但心中暗想,可得小心点,别再让他给搅乱了。
张小明正在大街上玩,听说让他参加明天的中队活动,高兴地蹦起来,心想,兴许明天会给自己戴上红领巾呢!又一想,上次自己把活动给搅了,这一次,自己一定得来手“漂亮”的!
早晨,红领巾们又集合好了,方娟娟一查,就少张小明,她撅着嘴没吱声,心想:“哼!这样的人还想戴红领巾哪?”
白老师让一个同学去找,没多大一会儿,这个同学跑回来,说张小明很早就从家里出来了。于是白老师就带着同学走了。
一到北海,同学们忙向船坞跑去,可是,售船票的亭子前面,早排了长长的队,“红领巾”们都着急起来,方娟娟急得直跺脚。
这时,张小明从亭子前的人缝里钻出来,脸上流着汗,心里美滋滋的。他见同学们正在一边着急,唉声叹气,就想马上跑过去。可他犹豫了一下,又站住了,心想,我可不能显出巴结你们来!于是,装得没事儿似地大摇大摆地走过去。他又担心同学看不见他手里的船票,就捏着票角,让风吹得一张一扬的。
“咦,这不是张小明吗!”一个同学喊,偏看不到船票。
“张小明,你怎么一个人来啦?”另一个同学问。
小明沉不住气了,仍转着弯说:“我给家里买船票来了。”
“哎呀!有多余的吗?”同学们忙问。娟娟也马上凑过去,看着小明,她不好意思求小明。小明装模作样地成心数着船票:“可能有多余的!”
娟娟再也沉不住气了,忙说:“给我们吧!不!给咱们班吧!”
小明说:“好吧,给你吧!”娟娟拿过船票一数,哎哟,正合适!高兴得不得了。白老师走到娟娟跟前:“娟娟,这是小明特地早来,给中队买的船票。小明,我说得对不对?”
小明低着头笑了。
同学们感激地看着小明,方娟娟像刚刚认识小明似的,睁着大眼看着他。
“红领巾”们上了船。张小明和方娟娟一船,张小明划着船,方娟娟和几个女孩子坐在船尾和船头。歌声和笑声从水面上传来,清风掠过水面,水面上翻起一层层细浪,细浪撞击着船头,掀起雪白的浪花。
到了北岸,张小明说:“我在这儿看着船,你们到九龙壁去看看吧!可好玩啦!”娟娟和女孩子们上了岸。
夏天的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是蓝蓝的天,不知从哪儿钻出一块黑云。广播器里播送着大风警报,水面上的小船都往码头划去。跟着,树梢开始摇晃了。
娟娟和同学们跑回来。“怎么办?”娟娟着急地说。
小明说:“你们快上来,趁风不大的时候,把船划回去!”
他们上了船,小明使劲划着船,向南岸划去。刚划到中间,忽然,一道闪电,一声炸雷,瓢泼大雨下起来。成排的浪头向小船涌来,小船摇晃着,方娟娟和几个女同学吓得尖声叫着。张小明大声喊道:“坐稳了!不要乱晃!”浪头更高了,一会儿把小船举起来,一会儿扔下去,浪尖上溅起雪白的沫儿,像要吞掉小船似的。
张小明一看船不能往前划了,他见离东岸不远,忙向东岸划去。快到岸边了,他见大浪头拍着岸边的石头,怕船撞在石头上,忙收住桨。大浪头把小船冲到岸边,他忽然站起来,一下子抱住一块突出的大石头,小船仍旧在摇晃着。方娟娟也学着小明的样,在船的另一头也抱住一块石头,小船稳住了。
同学们都安全地登了岸。方娟娟上来以后,正要伸手去拉张小明,可是,小明却摇起双桨把船划走了。
小明大声喊着:“空船会被浪打翻的!我不能上岸!”
“那怎么办?”
“我划回码头去!”小明说着,奋力划起来,迎着风浪,他弓着腰,划呀,划呀!向码头划去。
大雨在哗哗地下着,方娟娟站在雨中,紧张地看着在浪中颠簸的小船:“小明,回来!回来吧!”
小明回过头喊着:“没关系,我经得住考验!”风把他的喊声撕成断断续续的。
本来,小明这是无意中说的话,说他不怕这大风大浪。可方娟娟却动了心,两眼一阵发热,后悔起那一次次的考验来,也恨起自己来。她对几个队员说:“咱们再讨论一次张小明的入队问题吧!”几个队员摇着头说:“不行了,已经晚啦!”方娟娼带着哭腔央求着:“明天,明天就讨论!”一个队委说:“你忘了,今天就是咱们中队的最后一次活动啦!”
大雨哗哗下着,四处白茫茫,方娟娟看着越来越远的小船,泪水禁不住流下来……
小船,小船
作者:黄蓓佳
黄蓓佳 1955年出生。江苏如皋人。著有小说集《小船,小船》,长篇小说《夜夜狂欢》等。
虽然明明知道,不会有人摇着小船来接他上学了,芦芦还是大清早就拄了双拐,一步一步挪到河边。
他走到那块形状像个小山羊的石头边,吃力地坐下来,又把双拐从胳肢窝下移开,合到一块儿,轻轻搁在“山羊”的脖子上。过去,每天早上,他总是这样,高高兴兴地骑着“山羊”,等待从河边的芦苇丛里窜出一只小船,把他摇到学校去。这只“山羊”,他骑过多少次啦,数也数不清了,“山羊”的背脊都磨得铮光油亮的了。“山羊”是石头的,永远也长不大,永远也不会说话,不会叫;芦芦呢,却是一岁两岁地大了,又高了,肚子里还灌下了一瓶一瓶的墨水——他已经是小学三年级的学生啦。
东边的天空火红火红的,青青的芦苇映着这片霞光,微微闪出一种紫色。叶片上有露水,水珠儿是红的,芦芦的头一动,红水珠儿就跟着闪出蓝的、橙的、黄的各种颜色的光芒,就像神话里的那种宝珠,不时的,有一只翠绿的小青蛙“噗”一声跳上芦苇,蹲在叶梗上,那水珠就纷纷地往下掉落,落在清碧碧的河水里。
芦芦坐在“山羊”背上,一动不动地盯着这片芦苇。往常,只要太阳光一照到芦苇尖尖上,小船准会从里头钻出来,笔直地驶到他脚下。小船是放鸭用的,小得像个玩具,站在船上的刘老师,小小的个子,圆眼睛,小嘴巴,两根细辫子,也像个快快活活的小姑娘。刘老师会叫一声:“芦芦,上船吧。”然后跨到岸上,让芦芦趴上她的背,小心地上了船,把芦芦安顿到最稳当的地方坐下,又返回去把他的双拐提过来,再接下去,刘老师就用一根竹篙把小船撑到小河深处。河水在身边哗哗地响,风把刘老师的衣服吹得像张开的帆。这时,芦芦总会从书包里掏出一根洗得雪白雪白的芦根,塞到刘老师手里。芦根又嫩又甜,刘老师最喜欢吃了。她总是咬一口,一面咝咝地吮着甜水,一面说:“比梨还好,好极了。谢谢你,芦芦。”有时候高兴,刘老师还会轻轻哼上一段越剧。她是城里插队来的知青,会唱一口很好听的越剧呢。
阳光抹上了芦苇尖尖,小船还没有出来。小船不会出来了,再也没有人摇着小船来接芦芦上学了。十天前,芦芦也是这样坐在“山羊”背上等呀等呀,一直等到日头挂到村口的大白果树梢上,也没有看见小船的影子,芦芦回家告诉妈妈,妈妈生怕刘老师病了,赶紧绕上几里路赶到学校去探望。可是,哪儿都没有刘老师。大家找到河边,河心里孤零零地荡着那只放鸭的小船。就这样,刘老师的尸体被人从河里捞出来了。芦芦听人说,刘老师准是不舒服,头一晕,掉进了水里。刘老师不会游泳,这是芦芦知道的。偏偏那天附近岸上没有人,她就这么沉下去了。芦芦趴在“山羊”身上嚎陶大哭,哭得村里老老少少都掉了泪。老人们说:“唉,天有不测风云啊。”妈妈说:“怎么就偏偏淹死了她呢?把我替了她也好啊!”
芦芦从此沉默了。他变得爱发火,爱哭,有时他一个人跑到这里,一坐就是一天,谁也引不出他一句话,谁也不能把他拖回去。人们可怜他,体谅他的心情。唉,残废的孩子嘛,心灵本来就受着伤,脆弱得像玻璃棒,失去了比妈妈还亲的刘老师,他一时哪能受得了啊。
芦苇忽然动起来了,发出“籁籁”的响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头乱撞乱碰。
“小船!”芦芦在心里惊叫了一声,连忙把身子向前探过去。真的,真是那只小船,船头尖尖的,从芦苇丛里七扭八拐地冒了出来,一直停在芦芦脚下。
“哦,不是刘老师。刘老师不会来了。这辈子也看不见她了。”芦芦失望地扭过头去。
小船上跳下一个姑娘,脚步子咚咚的,走到芦芦面前。
“哦,我猜你就是芦芦,是吧?”她的声音活泼泼的,又脆又亮。
芦芦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他心里很不高兴:为什么要划刘老师的小船?刘老师用过的东西,凭什么给你用?
“芦芦,我跟你说,我是新来的老师,也姓刘,叫刘小玲。”
芦芦忽然鼻子一酸,莫名其妙地难受起来。也姓刘?为什么也要姓刘呢?不管怎么说,刘老师是死了,她不会再驮着芦芦上小船了。多好的刘老师啊!
“芦芦,你听我说,以后我天天来接你上学,知道吗?今天是星期日,不算,从明天起,可不兴迟到啊。”
芦芦惊讶地仰起头来。怎么,她也要摇小船接他上学?她……这个高高大大的小玲老师?不,她跟刘老师不像,一点点也不像。可是,她说了,她要接他上学,真的。
芦芦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他想,是不是应该站起来呢?他扭过身子去拿双拐。谁知道小玲老师一把拿了过去,凑在胳膊底下试了试,说:“哟,倒还挺合适。可惜太原始了,做辆手摇车多好!”
芦芦没有做声。
小玲老师又问他:“你是怎么破的?生下来就这样吗?还是以后病的?”
芦芦最怕人家提个“跛”字。大家也知道。村里的大人孩子,学校的老师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