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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物理奥校班与画室的故事 作者:vidi-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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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他自己拿了木桶去冲凉,铃子也放心地收拾起手里的活计,这时窗外的星星已升起很高了,但很淡,朦朦胧胧地更显着屋子寂静得不同寻常。乡村里的星辰,看上去往往比城市里所看到的大,也亮得多,然而这一夜的星,仿佛是悬在空气污浊些的东京上空一般,看不清楚。
      第02小节
      校园里有一条沿湖的长走廊,走廊两边都是那种会开红花的很大的树。它们开花时满树缀满了花朵,倒像是沿着柔软的枝条流泻下来。那长长的枝条就是载着蕴含的河流。
      望鹃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树,但她总觉得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树,一种似乎代表着前生与今世约定的树。
      那种树叫什么呢?她于是去问曾沧。
      曾沧知道很多东西,就像闵蝶不知道很多东西那样。
      曾沧口才极好,就像闵蝶口才失败的程度一样。
      但是遇见了闵蝶,于是她问了一句:“湖边那些树,叫什么名字,你知不知道?”
      “哪些?”他傻乎乎地问。
      “你是书呆子啊,连那么美的树都没看见!”她笑了起来:“好啦,我不难为你啦。下次我摘一朵花来给你瞧瞧好了。”
      闵蝶一个“谢”字没讲完,脸又红了。
      天下竟然有这样内向的人。
      可她不知怎么又总有事没事麻烦他,也不怕他烦。她总是自以为很了解他,也许是觉得他绝不会生气吧。
      第03小节
      第二天早晨的时候,铃子哭得几乎昏死过去,以后差不多三年,铃子的眼睛上总敷着片黄瓜之类的东西,可是却怎么也消除不了哭了一夜之后的红肿。
      镇上肉店的老板有一天来对她讲:“铃子太太,不要再为你那走失的儿子担心啦。我听见确切的消息了,令郎是在东京呢,跟上次来咱们这里巡回演出的竹内先生的歌舞团在一起。他是个很有天分的孩子,他的表演很是成功呢!我劝您还是去找他吧。有一个当演员的儿子总是比没有强啊!”
      于是铃子到了东京,她人生地不熟,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歌舞团临时租用的剧场。
      她犹豫着走进了满是道具和服装的后台。
      “请问……”她的声音突然哽住了。
      从一堆凌乱的鼓架后面站起来一个很英俊的年轻人,眉间还未脱尽稚气,嘴角却刻上社会经历的风霜了。
      “啊……”她大声说。
      迎接她的是那个孩子一声不吭地扑了过来。她一把将他搂在怀里,像他当年是婴儿时她抱他的感觉那样,她紧紧地箍着他的肩膀,似乎怕他飞走。
      “啊我的孩子!我的儿子!”她满眶热泪,怀着欣喜若狂的激动叫道:“我到底又见到你了!你为什么不辞而别呢?你怎么忍心留下母亲一个人孤独地过日子呢!我不想你去学舞蹈,也正是为了这样的缘故啊!”
      “对不起。”这孩子没有别的话,只是更深地将头进而进母亲的臂弯中。
      “你可真忍心啊,临走还打扫了屋子,给神龛前的花瓶供了新的花。我一看就明白追不上你啦。还没开呢,是你半夜折的吧。”
      这孩子这时候抽出一只手来,在贴胸的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包,里面用油纸包了一朵干的花。
      “妈妈,这是我一直放在胸前的。我怕它丢了,又怕贴身带着汗水会弄坏它。可我舍不得丢了它。这是我走的那夜摘的一朵故乡的九重葛啊。”
      “做演员的生活一向是漂泊无定的,可我一看这花就心里安定了。我是为自己的理想而闯荡着,而我的故乡总是在支持着我的信念。看见它,就好像看见妈妈的面庞。即使在外国,我也一定可以很好地争光的。……”
      “你说什么?”铃子猛地一惊,张大了嘴巴,“外国?”
      “是的,竹内师傅很欣赏我的领悟力,他自费送我到欧洲国家去学习。”他迟疑了一会儿说,似乎不能下决心说出来似的,“我们明天就乘浦贺港的船出发。”
      第04小节
      闵蝶跟喻蓝一起走过去的时候,同桌打趣望鹃道:“喂,你怎么不吃醋呢?”
      望鹃瞪了这缺乏观察力的女生一眼:“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如果说吃醋,也绝不会为了闵蝶。
      虽然解释不清第一眼看见闵蝶时就有的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甚至她感觉得出他在想些什么。
      同学们都说喻蓝跟曾沧是“金童玉女”。曾沧的风度和渊博,喻蓝的美丽和宽厚,可以当成是理想品质的光辉榜样。
      如果闵蝶跟喻蓝多接近一点,喻蓝肯定会照顾他的。想到这里,她心里突然莫名其妙地高兴起来。闵蝶那样呆,正要有人照顾他一点才好。
      啊,不要忘了湖边的花,我答应过摘给闵蝶看的,不要忘了。
      第05小节
      漫长的等待没有把儿子送回铃子的身边,却送来了令人心碎的噩耗,一朵干瘪的小花系在黑边的信笺上。
      “令郎于本月二十三日身故。……”
      然后是一封南条给他乡亲的遗书:
      “妈妈:
      我不得不离开您,而且是永远地离开您了。当我们踏上欧洲的土地时,是怀着为祖国争光的热切愿望的。然而我们学习的条件是恶劣的。我们住在潮湿的地下室,冬天生不起火炉。我努力练习着,这个时候,却发现自己得了关节炎,再也无法舞蹈了!
      我无法描述我的那种痛苦、恐惧和失望。对于一个舞蹈演员,不能舞蹈意味着什么?!我不能行走了。医生建议我去温泉治疗,可是我怎么可能从竹内先生有限的经费中抽出钱去昂贵的温泉?我也无法工作,只能接受注射麻醉剂来缓解痛苦,几乎完全是一个废人了。
      当我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咬牙承受那刺骨的痛苦,几个钟头不能挪动一个指头的时候,往事却争先恐后地来烦扰我。
      我想起七年前我为了追寻儿时最强烈的一个梦想,半夜从家中溜走的情景。那年的九重葛开得多美啊!然后是在离开母亲的日子里;我为了成为一名演员的奋斗过程,第一次登台的掌声,还有千里迢迢来找我的母亲的泪水。
      那一幕幕扯得我的心痛如刀割。我的梦想,母亲的眼泪,都成为了没有价值的付出了吗?
      我没有脸面回国,也不能再回到故乡,所以我只能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对不起竹内先生的栽培,也辜负了我最亲的母亲。我是多么难过啊!
      我的身体无法再回到故国了,只能让这一朵我的九重葛远涉重洋回到故乡,它抚我的最深爱的母亲的心灵。”
      铃子还未看完,突然眼前一黑,仰面倒了下去,手里捏的那朵干花也被松开了,地声无息地飘了下来。
      周围的人们都慌了神。
      ……
      “没有预先请下大夫吗?”
      “平时看起来铃子太太是很坚强的,以为她能承受住呢。”
      “看起来不太好,似乎是脑出血啊。”
      ……
      第06小节
      望鹃一放学就跑到湖边。那些花正在阳光下很美地开着。
      她踮起脚摘了一朵。
      当那朵花捏在她手里的时候,她突然发现那朵花已干枯了一朵干瘪并且褪了色的花!
      而她也变成了另一个人!
      两个不同的记忆重合在了一起!
      我是谁?我是铃子。
      那么南条在哪里?我手里拿的就是南条的九重葛,而这朵九重葛是给闵蝶的!
      哦,我的孩子。我一直在追随着你,想用自己的羽翼给你庇护。我从偏僻的乡间追到了繁华的东京,我在大街小巷寻找着你,可当我终于找着你时,你却要去更远的地方。
      我不甘心,又从前生追到了今世,可我怎么能追得上你寻找梦想的脚步呢?所以我不能,不能做任何事。我只能用一生作赌注来到这里。而这一生不过是为了让远行的孩子带上故乡的九重葛。
      南条在异国他乡下葬时,身边没有了那朵安慰他的故乡的花朵,一定很寂寞吧?
      所以我给他带来了那花朵,让它陪伴他远行的脚步。我要把这花朵给他!
      第07小节
      望鹃走进教室时,闵蝶不禁笑了:“不好意思,我并不认识这花啊。不过我好像在哪儿见过这种花,真的好美。”
      望鹃甜甜一笑说:“那你记住了,这叫九重葛。”
      闵蝶小心地把花夹进书里,一面问道:“谁告诉你它叫九重葛?”
      “啊,那是因为我做了个梦,梦里我就知道了。”
      “做梦?梦见什么。”
      “不告诉你。”望鹃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闵蝶就不再问下去了。
      这时候,那朵在风中踯躅的九重葛已飘落在地上。于是,一切的故事都结束了。
      后记:文中日本人名取自川端康成《花的圆舞曲》



九重葛(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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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的封印
      这一棵被诅咒的树,年复一年地开花。花瓣上烙有悲苦和绝望。所以这是株不祥的树,用仇恨铸成的锁链锁住了一切的希冀。
      但,自由的心,真的可以锁住吗?
      第01小节
      “阿贤同学,可不可以请你告诉我你到底画了些什么?”美术老师说着这话的时候,悠悠地将一张涂得花花绿绿的美术纸举过头顶。
      台下“轰”地爆发出哄笑声和口哨声。
      从最后一排的角落里站起来的人半晌才嗫嚅道:“花”。
      “花?”老师重复了遍,“你画得的确很花。乱七八糟,我实在看不出来你画的是什么。”
      满画室的笑声里,红着脸的人指了指窗外。
      窗外是开着花的树。
      “你是在跟老师开玩笑吧。”老师推了推眼镜。
      那张画的确丑得让人不敢肯定画的是花还是别的什么。交叉的褐色线条上像打翻了油漆一样分布着斑斑点点的绿色污渍。再往上是红色的块状物,恶俗的用色和不规则的形状像是劣质口红的乱涂乱画。
      画中红色占的比例最大,让人觉得整幅画尖似于血案现场的证物。
      老师几乎是气急败坏地指着画上那些交叉的方便面般扭扭曲曲的线条问:“那么,这又是什么?树上有这些东西吗?”
      “那是树根。”他羞愧地说。
      第02小节
      那棵开花的树的确很难画好。树长得极美。我们甚至不能用“美人”来比喻它。一个美人头顶上这么多的花朵,顶多是个庸俗的花瓶。然而它擎着这一树的花,艳而不俗的气质,令人为之倾倒。
      岑显成功地在他的画上再现了九重葛的气质,然而他却不能成功地获得画界的承认。
      写实派嫌他画得不够像照片;印象派认为他不够前卫。画家们或者用有暴力倾向的配色,或者用千奇百怪的招式吸引人们的注意。而他,只是一个略微有一点天赋的画家。他不懂哗众取宠的伎俩;不懂请权威来给自己捧场;不懂利用舆论给自己造势;也不懂结交上流社会的手段。
      所以他注定一生的失意和贫苦。
      他出身商业世家。他的父亲和两个哥哥都是商战中的成功人士。然而他在早年由于执拗地不肯承祖衣钵,几乎完全和他们他的家族断绝了关系。
      所以他注定一生的寂寞和无助。
      他在温饱线上挣扎,精神却在艺术的原野上驰骋。到最后他的身心两方面都极度疲惫了,他走到了四十二岁生命的尽头。
      第03小节
      老师看见他还在画“方便面与血痕”,就走到他身后,说:“你还是算了吧。也许你真的不适合画画,就不要太勉强自己。”
      老师的话是对的。和他一起开始学画的小伙伴们已经开始学习头骨和剥皮人头的写生,顶差的也能画出不错的静物素描;只有他,连画棵树都画不像。
      他没有抬头,他的眼泪无声地涌出来,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滴着,滴在他手里的调色盘上,一点一点积成一个小小的湖泊,他却浑然不觉。
      为什么我的眼睛能看到那么美的景色,我却无法用笔将它们表达?
      为什么我的笔不能服从我的心的调遣?
      我不得不放弃吗?我能够放弃吗?
      第04小节
      年迈的母亲赶到他的身边,在他面前啜泣着。
      他缓缓地说:“妈妈,不要为我伤心了。我现在才明白,一个人要幸福,就永远不要相信艺术。”
      “如果有来生,我情愿永远没有一点点艺术天赋。我不能拿起画笔。即使拿起笔,笔下也不会有巴洛克的壮丽和洛可可的华美,有的只是野兽派的粗糙缺拙劣和超现实主义的琐碎庸俗!”
      他的声音激动起来,随之而来的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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