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夫记-叶梵-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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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也不想,笔洗也顺势扔了出去。那笔洗中尚有不少墨水,饶是水清扬再功夫再厉害,这屋子毕竟空间有限,终是有几滴染在他素色袍子上。
水清扬低头盯着自己的袍子苦笑, “可怜我今天新穿的袍子啊,一会还要进宫……”静了片刻,他终是怪叫出了声,“来人啊来人啊,世子夫人发飙了,再没有活人出来,这王府都要被她给拆了……”
“拆就拆了吧,反正水大人从这府里得了不少好处,估计贴补回来应该是够了。”他这么一大吼,果然给吼出来了人来。
不过……听到这个声音,我注意到水清扬不由自主地微微抖了一下。我却不由会心微笑,而悬了半天的心终于缓缓落下。我知道,他会在的,在我需要他的时候。
我转身,就见朱离一身墨色长衫,静静坐于院中的轮椅之上。今日天气极好,暖暖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刚刚吐蕊粉白相间的桃花灿然地开在他身后,让我觉得他是一道如此美好动人的风景,刚刚所有的怒意不甘伤心委屈顿时都消失于无形。
我正准备走出门去迎他,却不料一个淡蓝的身影比我更快,那架势是嫌我挡了他的路,恨不得一脚把我踹开,踏着我身体冲过去一般。
“哎呀呀,终于见到世子您老人家了。看您神清气爽,精神矍铄,可见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了,还真是白让小臣我挂念了这么久,让我茶不思饭不想……”
水清扬絮絮叨叨一大堆,说着就要往朱离身上扑。一时间我吓得目瞪口呆,这人哪还有一点刚才精明锐利的模样,分明就是一个市井无赖的嘴脸。
就在他的狼爪要接触到朱离时,朱离缓缓抬起手臂挡了过去:“请院判大人自重。”
声音虽淡,但我看得出来,目光中隐有笑意。
我忽然心头一松,真相渐渐浮出水面——水清扬果然没让我失望。
水清扬却似乎不为朱离的冷淡所动,一把握住他的手,做伤心状:“你这话也太伤人了,枉人家不择手段、九死一生也要来见你一面……”
“你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看热闹的?”朱离没再动,任由他握着手腕。
“静王世子久病不死,大奕朝第一公子重新出山,我当然是看你……顺便再来看热闹。”水清扬口中不缓,手下也不缓,放下他那只手,换了另一只,虽然继续说笑,但面色去越来越凝重,“阴阳失调,气血两亏,血脉不畅,寒气入体,五脏虚弱……还有这毒……怎么竟……”
朱离缓缓收回手:“只差‘病入膏肓’四个字了吧,水大人。”
水清扬却笑道:“不止这四个字,还有奄奄一息,行将就木,油尽灯枯,苟延残喘……都比较适合你,你自己选吧。”
我撇嘴,这人的嘴比朱离还恶毒,自打见了他,就一直“死死死”的不离口,没见过这么不厚道的。我倚着门框冷哼:“早干嘛去了……”
水清扬蓦地抬头:“你说我?这一切还不是拜某人所赐……”
我心突的一惊,这目光——竟似刀子一样锐利,仿佛要在我心上扎一个洞。
“清扬。”朱离突然开口,声音里竟是说不出的冷厉。
“朱离!”我明白他的意思,也不由打断他的话,却只是瞪着水清扬,“你甭这么看着我,我才不怕呢,我心虚什么!”
水清扬一怔,面向朱离忽然哧地一笑:“你从哪得了这么一个活宝?”见朱离不语,终是按了按他的肩,缓缓开口,“我若怀疑她半分,也断不敢跟你如此说话。”
说罢转向我:“对不起,吓到你了,情不自禁而已。”阳光和灵动复又回到他眼中。
我叹息,他要真是朱离的朋友,刚才见了我,没一刀把我宰了已经算对得起了。原来他竟也跟朱离一样,戴了如此多的面具,而估计刚才的字字句句,也都是审视和试探。看来我智商果然不够,骗不过这些人类精英们!
只是,我一瞬间有丝恍惚。
眼前这两个男子,一个高贵淡雅,一个跳脱飞扬,一个似蚌中珍珠历经坎坷隐忍才练就一番风华内敛,一个散发流光溢彩看似眩目若水晶却坚利得可以伤人心神。
他们……真的是朋友么?
“喂,不至于这么小器吧。”水清扬见我只是盯着他不语,不由又笑,“我知道刚才的玩笑过分了一点,但……”
“你到底是谁的人?”我叹息。这人半真半假,装神弄鬼的,我死也得死个明白不是。
水清扬嘿嘿笑道:“我啊,我生是朱公子的人,死是朱公子的死人……”说着很暧昧地往朱离身边贴了过去。
我那个恶寒啊,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原来这句话在古代就已经开始流行了,我果然落伍了,只能怔怔地看着水清扬乐不可支的要阴谋得惩。
“你越来越没正形了,水家的脸面都快被你丢尽了。”朱离终是缓了刚才冷厉的面色,却非常不客气一把推开水清扬,自己推了轮椅走到屋门口,从台阶下面静静地望着站在门口的我,“清扬玩闹惯了,你别介意。”
我忍不住笑了,几步跨下台阶,紧紧握住他的手。还是一惯的冰冷,我习惯性的用力搓搓,却只觉得手中一紧,抬眼看着朱离,忽然有丝了然。还真是小心眼儿呢,不就是我多看了水清扬几眼么?
于是我弯腰在他耳边轻声笑:“水晶再漂亮,可是我只喜欢珍珠……”
朱离怔了一下,目光自水清扬面上扫过,估计是明白了我的意思,闭了闭眼,轻轻哼了一声,才微松了手。哈,这可是我第一次见朱离不好意思的样子呢,我不由笑出了声。
水清扬见我们俩这般亲密,又在一旁怪叫:“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朱公子你好狠的心肠……”
于是我和朱离很默契的同时丢了白眼给他,终是换得他也笑出了声。
一瞬间,阳光暖暖的,云淡风轻。
此时却见赵阔抱着个一尺左右的包裹从外面进来,见到水清扬终是狠狠叹息:“水公子,我跟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干嘛要害我啊……”
我见赵阔脸色不好,不由笑道:“赵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赵阔面色一红,将包裹往地下一放,只是撸着袖子瞪着水清扬:“水公子,我早就想跟你比划几下了,前段时间没心情,如今少爷夫人都在,帮咱们做个见证,要是你输了,今天咱们这事可得好好说说……”
水清扬自赵阔出现,面色就有点古怪,听他如此说,终是边转身边道:“赵阔,是我对不起你,我还有事,改日再……”
说着脚底抹油就要跑。
“回来。”朱离轻轻一句话果然管用,水清扬立刻顿住步子,向朱离笑得很无辜:“我可什么都没……”
“你就是……让我喝了一杯酒,睡了半个时辰。”赵阔恨恨地说,“枉我平日像信任少爷一样信任你的,想不到你竟如此无耻……”
我终于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由笑道:“赵大哥莫不是这针灸用的小铜人是从水……公子那里要的?”
水清扬不由哼了一声,白了我一眼:“你以为这种东西很好找么?我告诉你,制作这么精良准确的铜人,天下出不去十个,至少有一半都是在我水府之上……我可是瞧在朱兄的面子上才……”
估计是赵阔为了帮我讨这个针灸铜人,讨到了水清扬他们家,水清扬觉得这里面很有问题,就给赵阔下了药,先一步赶了过来试探我。难怪刚才那么有恃无恐,可怜了赵阔竟被他给涮了。
可是……光为了试探我,就把赵阔折磨成这样儿,这水清扬也太不厚道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唉,有时候看文的乐趣在于猜,我承认把谜底揭开就米意思了。可是解铃还需系铃人,我很无聊,很恶趣味啊~~~~大部分同学都猜对了,果然小白文已经透明了……
作者于夜深人静时留!
谢谢大家的厚爱,我不想多说今天发生的事,没想到强推还有这样的后福利,让我知道原来看霸王文的同学还这么多,呵呵!
我的朋友都知道,我不屑于掐架来炒作,那些看我文认为还可以跟下去的同学,也请成全我。我专心写文,你们安心看文,便可!
叶梵拜谢!
以下两段话送给大家一起共勉(当然不是我原创,名哲的话大家可以上百度搜出处):
临事让人一步,自由馀地;临财放宽一分,自由馀味。爱人者恒爱之,敬人者恒敬之;我恶人人亦恶我,我慢人人亦慢我,此感应自然之理。切不可结怨于人,结怨于人,比如服毒,其毒日久必发,但有大小迟速不同耳。
曾有一和尚,名曰拾得,遇众多烦恼不解,问其师傅:世间有人榜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厌我,骗我,如何处置呼?师傅答曰: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理他,再呆几年,你且看他。
此言在世间无处不得以验证。
故人情
我迟疑地望向朱离。朱离轻轻摇头向赵阔道:“你这是从哪过来?”
水清扬忽然笑得不怀好意:“这件事你还是不要问了……”
朱离见水清扬的表情,又扭脸看向赵阔,终是叹息:“青楼!”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啊,朱仙人果然强大!
“能让赵阔这种表情的,只有那种地方。”朱离继续叹息,明显是解释给我听的。于是赵阔面上更黑了几分。
“赵阔你有什么不好意思,青楼怎么了,还怕毁了你一世清白不成?”水清扬见赵阔的面色愈发的得意了起来,“你不是练的童子功吧,不就是喝了杯酒睡了一觉么,也没坏了你的真身……”
我真怕赵阔一口气背过去,忙开口圆场:“对不起,赵大哥,都是我拖累了你。你别理他了,快帮我把这个小人儿抬进去吧,原来水院判大人家那么盛产小人,咱也别辜负了他的一片苦心……”
“什么‘小人’,你……”水清扬自然听得出我的弦外之音,怪叫一声,却忽然眯着眼笑道,“‘赵大哥’?朱兄啊朱兄,才几日竟连赵阔也给收服了,夫人这大哥叫得好生亲热……”
我看出来了,今天水清扬是不打算放过赵阔了,赵阔才要弯腰帮我抬小铜人,闻言不由嗖地起身,刚要开口,却听朱离轻声道:“他帮咱们解了一次围,你就容他小人得志一回吧。”
我和赵阔均是一怔。唯有水清扬笑得灿烂夺目,桃花盛开:“本公子风流倜傥,人见人爱,逛逛青楼什么的不足为怪,赵阔你不找我逛青楼喝花酒,难道是要邀我到世子府上做客不成?”
赵阔沉默了片刻,面色微僵,突然起身向水清扬非常正式的长揖到底。水清扬闪身相避,笑道:“不必谢我,其实原本也可以不灌你那带了药的酒的,可我实在想看咱们曾经的少林俗家第一弟子宿眠青楼左拥右抱的风流模样,所以才故意没告诉你……要不,咱们两清了吧。”
我注意到赵阔原本发僵的脸抖了一下——原来这个其貌不扬的人,竟还是少林俗家弟子?估计他身上也有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吧。
不过这水清扬真的挺可恨的,明明是有恩不言谢,却非得刁毒到这般地步揭人伤疤。但我还是没明白怎么回事,不由望向朱离。朱离淡淡道:“自然是有人不肯放过我,如今这里的眼线没有了,总还得从别处打主意。”
具体细节我不知道,但估计应该是赵阔去找水清扬被人盯上了,水清扬不得已将他骗至青楼下了药,然后自己先脱了身。真可怕啊,处处是陷阱——我宁愿永远不出屋继续当小白!
“少爷夫人,若是没事小的到院外守着去。”赵阔闷头替我将铜人抬进了屋,然后恭身行礼,但神色却极是冷峻铁青。
见他走了出去,我这才明白了刚刚水清扬的心思。赵阔武功不弱,但一时大意竟让人跟踪,估计心里也不好受,也难怪水清扬一开始不愿说破。可既然说了,便还得说开,不然终是赵阔心中的结。
我犹豫了一下,对朱离道:“我没地方去,还是你们俩找别的地方吧。”我估计水清扬不会闲的没事光是来逗我玩的。
朱离握着我的手刚刚一紧,就听水清扬笑道:“你可不能走,我今天还真是专门来找你的。”
我抬头望着他,他目光微闪:“该说的话我刚才都说了,没一句是骗你的。”
刚才说的话……我扭脸向朱离:“他真是太后的人?”
我才懒得问水清扬呢,这人满嘴跑舌头,没几句实话。
朱离点头,忽又摇头:“谁出得起价儿他就是谁的人。”
“喂,大哥,不能这么折辱人吧,你怎么把我说得跟青楼女子一样。”水清扬一旁抗议,我瞪他:“青楼女子有情义的都比你强。”
水清扬苦笑:“是他不让我治,又不是我不想给他治,你别把这罪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