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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士兵 作者:兰晓龙-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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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三多一听,真的惊讶了,他说李梦去团部啦?
  成才说我说我的事,你管他干什么?听说管团报的干事特赏识他,说他文章写得好,在杂志上发表过小说的。
  李梦的小说发啦?
  许三多不觉又是开心地笑了。
  成才却说当兵的写什么小说呢?他能在八百米外打灭一个灯泡吗?他能在臭水沟里一趴一天等一个目标吗?他就是不务正业!成才看着许三多苦笑的脸,忽然间很沮丧。他说许三多,你为什么不说说我?许三多说:说你什么?成才说,你可以骂我,说我机关算尽太聪明什么的。我的机心也很重,我这几天就一直在想,我要是跟你一样踏实就好了,我就还在七连,除了我的狙击步枪什么都不想。
  一听成才留恋七连,许三多的心忽然就紧了。许三多真想把情况告诉成才,可话到嘴边,他又闭上了。
  转身,许三多就到团部团报编辑室找李梦去了。一进门,就被张干事认出来了,他说你就是我画过的那个兵!许三多说您还记得我呀?张干事一下就得意了,他说那可是拿了全军奖的画儿。什么事?
  许三多说请问李梦在吗?张干事说对了,他是你的战友,你来看你的战友?许三多说对,如果有什么不方便……
  张干事说方便方便!而且我正在等一个像你这样的人!
  许三多愣了:等我这样的人?
  张干事说对。我正写一篇关于战友情的征文。我实在应该去体会一下战士们朴实的感情,可我还得参加这个,唉,太忙太忙,浮生空自忙啊。
  许三多看看他手上那印,不知道那是什么。张干事告诉他,那是撰刻,一种古老而高雅的艺术。许三多就说您懂得真多。可张干事竟然叹气,他说有时候我希望自己懂得少一点,这样我可以拿出真正专心的作品。
  许三多不由又是一愣。
  张干事说我现在要采访你了,先谈谈你的战友。许三多以为他说的是李梦,便问道:他去哪儿啦?张干事说他一会就回来。然后问许三多:“战友”这个词能在你心里唤起一种神圣的感情吗?
  许三多好像听不懂他说的神圣。张干事只启发了,他说就是感动得不行,一想起来就想哭什么的?许三多却告诉他:我们连长不喜欢我们哭,我们是钢七连,打仗的部队……
  可一说到钢七连,许三多就说不下去了,他为钢七连感到难受。
  不要压制自己的感情,好好想一想。
  压制?没有啊,我们班长也说了,当兵的时候不要想太多,脱了军装回家能想一辈子。
  张干事不满意,他总套出一点什么来,他说这么说吧,一种超越一切的情感,一种炮弹炸过来时扑在他人身上的那种冲动什么的。
  许三多说那得等打仗时才知道。
  张干事显然很失望了,他说你是有思想的啊!可许三多说可我真没想,对不起。
  张干事只好低头继续砸他的印。许三多看着有点好奇,又问,您这是在干什么?张干事说:我要在这方印上造出历尽沧桑的效果,看见这裂痕没?这代表岁月的年轮。
  许三多听不懂:岁月也能造出来呀?
  张干事只好抬头瞪了他一眼。
  许三多笑笑的,说,我是说您真行。
  两人一时就有点僵了,幸好李梦进来,把一塑料袋土豆放在桌上,嘴里说:看,菜给您买回来啦,这可是新土豆。他原来是替张干事买菜去了。这李梦真会来事。
  说完,李梦发现了许三多,于是大喊了一声,就把许三多给抱住了。
  李梦真是发表了小说了,那小说叫《荒原上的老马》。
  许三多看着李梦给他看的那本杂志,问,是我们那老马吗?
  李梦面有得色,说:不成体统,但是有纪念意义。一个爱情故事。
  许三多说是老马临走时说的那事?他和牧羊姑娘什么什么的?
  是。李梦想起那出,有点难堪地把书拿过来合上:我已经修改过了,比原来好很多了。
  许三多说:可你写的事情是根本没有发生过的呀!
  那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已经走了。李梦说许三多你还是这么死性,这是小说又不是散文!可许三多说:老马知道了会不高兴的。李梦说他会高兴的,不是每个人都能被写进小说的。许三多的眼神里却写着否定。他忽然问:薛林和老魏呢?李梦说薛林还在五班,可老魏两月前复员走了。
  许三多脑子好像点嗡嗡地响,他说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李梦说我们寻思你挺忙的,全团挂号的尖子嘛。
  许三多默然了一会,真的有点伤心,他说你们每个人走的时候,我都想送。我们是一个班的。李梦说我不会走的,许三多,我以后就在团部了,以后你那边有什么先进事迹要先告诉我,我是军报的特约通讯员。以后你抓事迹我写稿,咱们俩一块风光。
  我们那没什么先进事迹。
  没有事迹可以挖掘一些有亮点的语言嘛!比如说现在不尽闹改编吗?弄些像别看人走心不凉,回家建设为国防一类的……
  许三多不想听下去了,他说李梦,我回连队了。说完转身就走。李梦看着走去的许三多,脸上终于露出些不满的表情,他觉得有些悻悻的。
  张干事却终于把那块印砸好了,他如释重负地放在桌上,然后去检查李梦买回的土豆。一边看一边说:小李子,你这战友可不咋的……这土豆也不咋的嘛。李梦说挑土豆我可有一套,您听我的错不了……战友嘛,他怎么的我都不在乎,这么高尚的感情,哪能计较什么回报呢?
  张干事忽然就扔了手里的土豆,他说这话对了小李子,你再给我来这么两句。
  李梦一下就精神了,他说:战友好像身上长出的一条胳臂,一块长了三年,一下没了是怎么着也受不了……
  张干事找了一张纸,便狂记了起来,嘴里说接着说,接着说。
  李梦说:战友绝对不会成为往事,因为我们都是一块儿成长的……
  接着说接着说,我瞧这篇文章要出来了。小李子,这文章咱们俩一块署名,弄不好得奖!
  李梦倍受鼓励了,他说战友是最男人的交情,因为我们都是想着共一个壕沟在一起的;战友是最无私的,因为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整体,他死了,我就死了一部分,他走了,我就走了一部分。如果我战死了,我最担心的是我的战友,因为我知道他被切掉了一条膀臂;如果我走了,我最挂念的是我的战友,因为我太希望他比我在的时候活得更好……
  七连的会议室里,参谋长和几名军官都在等着高城和洪兴国两人的到来。
  参谋长让他们坐下。高城不坐,他说我站着舒服!请团首长指示!
  高城的说话和眼神都像带着刀子,参谋长暗暗叹了口气,说:没有什么指示,命令已经下达了,就在桌上。高城径直地迈向桌边,翻开了那本薄薄的名册,上边写着:
  《T师B团第七装甲侦察连编制改革计划:首期人员分配名单》。
  第一个跃入眼帘的名字便是指导员洪兴国,改任C团九连指导员。
  下一个是三班的老兵白铁军,役期将满,提前复员。
  高城一张一张地翻着,感觉着自己的心在一点点地凉透。


第十一章 流水的兵
  军队是轧钢的车床,煅铁的大砧,可等你习惯了那股子刚硬,它也是一张能让人睡到大梦不觉的温床。
  五点半起床,五千米及其它,早餐,训练,视具体课目而定。午餐,午休,下午接碴训练或机械保养,自由活动,电视时间,睡前五千米及其它,睡觉,安安稳稳的。
  其它意指随时加练的体能项目:一百个俯卧撑,一百个贴墙深蹲,一百个引体向上或者加负重什么的。
  周二周四和周六洗澡,休息日小会餐,节日大会餐。
  有时开班务会,有时全连集合,照了连长的性子,七连的例会不定期,这都会带来意外或惊喜,条令范围内的意外和预先知道的惊喜,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有时就在野外埋锅造饭,说是当炊事项目练的,我们可当它是个娱乐,饭里和了泥土和硝烟,甚至都有一种别样的味道。
  这种生活大概任何非军人都要觉得无趣,其实就算有些前军人跟人回味起这种生活来,也要加上一个无趣的尾缀,他没有勇气承认他的乐在其中。
  并不是说你每天十二点睡觉,在下一个十二点起床才有自由,我后来那样试过,实际上那成了我人生中最潦倒的一段。
  那时候我忽然理解我的战友们在钢七连解散时的那种惶然,即使以混蛋自诩的白铁军,都知道这是为了整支军队的需要,可那是个抽象的概念,实际地说,被要求承担这个磨难的是你个人。
  对,一个人,你走,念出你的名字时你还在队列之中,你以为像以前那样,或好或坏,这是一个团体的事情,然后你离开了队列,对着渐行渐远的过去,你发现承载那些记忆,那些辛苦与快乐的只有你自己而已。
  因为你已经被要求离开队列。
  我后来非常后悔在班长走的时候和他生气,我过早地让那种离队的感觉降临到他身上,相比之下连长和六一做得远比我好,他们陪他到最后。
  没有可以分享的快乐,只有独自承担的磨难,现在的软弱也许正好证明,你曾经是那么坚强。
  ★二级士官许三多
  微风拂动,钢七连那两幅招摇的连旗显得有些无力了。
  高城和洪兴国目送着带来坏消息的参谋长离开,洪兴国有些茫然地伸出一只手,高城会意地给了他一支烟,点火的时候却连打了四五次,都没有点上,洪兴国的嘴和手一直在抖,抖得很厉害。
  洪兴国将手上的烟揉成了一团,干脆扔了。
  明儿开个联欢会,我来操办。军纪和人心都得顾到。洪兴国说。高城只是嗯了一声。洪兴国说:三十多个人都得悄悄走,不能让送。一次送走了三分之一,非得乱了军心不可。
  高成不由委屈地喊了一声老洪!
  洪兴国说我是指导员,指导员不就是干这个的嘛?
  高城说我对不住你,我老压你。
  洪兴国说我是指导员,指导员是协助你工作的,你怎么压我了?
  高城说我打球犯规,下棋使损招,打牌我跟对家使眼神。他们都知道惹了指导员没事,惹了连长就得出事,都帮我捣鬼。洪兴国说你是连长嘛,钢七连的头一号,你不能输的。
  高城便狠狠地给了洪兴国一拳。
  七连炊事班的兵从车上拿下许多丰盛的鱼肉蔬菜,鸡蛋水果。司务长一声不吭地在一边指挥。路过的兵看得很羡慕,都说七连是真不赖,伙食也是盖全团第一。
  这时的司务长,早就没有心思吹点什么了,他只挥挥手,叫他们滚!然后提着两串香蕉走进食堂。有几个兵正在食堂里郁郁寡欢地在布置联欢会场。司务长一看就气愤了:
  死人啦?又不是殡仪馆!录音机打开!
  一边的录音机于是响了起来。
  会场上的横幅写着:
  “欢送战友怀念战友祝福战友”
  开饭了,操场上训练的各部队已经拉着吃饭的号子往食堂里去。白铁军和许三多却一直地坐在操场的边沿。白铁军说班代,开饭了。许三多说今天咱们晚点去。干什么?你不怕连长急呀?不会的。白铁军说班代你怎么啦?你说有事要跟我说,坐了半小时了你又老说车轱辘话。许三多说:我没有……我谢谢你。
  又来了又来了,你谢谢我什么呀?白铁军怎么也搞不懂。
  谢什么呢?许三多却说不知道,他说:我对不起你。
  白铁军骂了一声:我靠!
  这时,七连的一位班长,扶着一个哭得不成话的士兵,慢慢地向食堂走着。
  许三多忽然就站了起来,说咱们走吧。
  白铁军唠唠叨叨地跟许三多,也往食堂走去。
  一个连的人都在食堂里静静坐着,只有刚进来那几名兵轻轻的啜泣声。
  白铁军还在外边没有进来,嘴里就大声地嚷开了,他说班代,你明儿个可别这么搞怪啦!
  白铁军一进门,洪兴国和高城都给他站了起来。接着是一阵热烈的鼓掌。这是个信号,全连的鼓掌顿时热闹起来。
  掌声中,白铁军终于看清了横幅上的字。
  然而,他却像文盲一样,好像一个字都不认识。
  慢慢地,掌声落了下来。
  ………就……就这么快呀?
  白铁军装了一下,极力地笑了笑,但身子却突然地蹲了下去。
  所有的人,好像都在看着他。
  突然,白铁军咧开了嘴,肆无忌惮地嚎陶大哭。
  酒愁加离情,七连的欢送会最后发展成不分官阶,不分班排的胡乱拥抱。一名士兵拿着麦克风跳到了桌子上,嚎叫着我会想你们的!我保证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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