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上八下 作者: 公渡河-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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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很有经验的人,他说治疗阳痿很简单,如果你对一个女人阳痿的话,换个女人。
如果你对所有女人都阳痿的话,那就换成男人。
他说:从解剖角度来说,男同性恋的性行为可以理解,因为从肛门经直肠直抵前列腺,会带来持续强烈的快感。裁缝的话让我大吃一惊,不得不怀疑〃斯人而有斯疾〃,是个〃龙阳先生〃。
这种怀疑到最后也没有得到验证,因为我后来离开了沈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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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北京的时候,我像所有的人一样拼命地找工作,然后卖力地干活。
清晨的阳光洒满城市,我和很多人一样在路上奔波。
那时候,我有一台汉字寻呼机。除了天气预报之外,寻呼台还会发送很多小窍门和小知识。那天,我的寻呼机显示说,早上八点到十点是人性欲的高峰期。
我特别想问问寻呼小姐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一点。
以前我一直以为早上的工作效率高是因为精神状态好。
可现在寻呼台却告诉我这是老板和社会在榨取我们那点可怜的荷尔蒙。
我想真是太悲惨了。
早上八九点钟的阳光晒得人暖洋洋,从头发到裤裆。
在人行道与行车道之间的隔离带的花坛上,我看到一个男人在自渎。
每个路过的人,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有些恋恋不舍。
我干脆把车子停下,一边抽烟,一边看起来。
谁都能看出来他是一个傻子,但他做那件事做得很聪明。
他的面孔扭曲喘息急促,兴奋已极的脸上满是油乎乎的汗。
我想,草地被他的臀部蹂躏过后,明年春天也不会发芽。
我看见泪水和口水从他的眼角和嘴角流下,他恣意享受,旁若无人。
这个疯子,用他沾满草叶的黏糊糊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地抽了这座城市:一个大嘴巴。
这是八点四十五分的欲望城市,荷尔蒙的海洋里,我们在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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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租住的地方院子不大,但是人数众多。
我左边的邻居是个鲜族人,平时很沉默,只有到了夜里才显得活泼一些,开着录音机放一些很热烈的鲜族歌曲。这通常是在他收了烤羊肉串的摊子挣到了钱之后,有时候他也会和他的女人吵架,骂着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话。我右边的邻居是个女人,但我没有见过她,只听到她的声音。有一天晚上,我正在看书,她跑过来向我借打火机,我们才认识。
后来她就常到我的屋里来,有时候和我东拉西扯,有时候就是默默地坐在床上抽烟,抽一会儿,告诉我她应该去上班了,然后就走了。我没有问过她在哪里上班,我想这会是个难于启齿的问题。有一天晚上,她正和我聊天的时候,呼机响了。她去回电话,我正好也要去买烟,就和她一起出了门。走过中心街道的时候,她指着一个发廊对我说她就在那里上班。那个发廊灯光很暗,没有客人。发廊里一个小女孩看到了她,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还很暧昧地对我笑了一下。我知道在发廊上班是什么意思,但我只是〃哦〃了一声。
她去打电话,我去买烟。我买完烟往回走的时候,看到她对着话筒不住地点着头,表情不太愉快。
我回去没一会儿,她也回来了。进了屋她一句话也没说,开始抽泣起来。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想劝她却无从说起,只好沉默着。她哭了一会儿,说了声对不起,就回自己的屋去了。过了一会儿,她又过来,跟我要了一支烟。
我问她怎么回事,她说她的孩子病了,两个都病了。
我说不会吧,你才这么年轻就有孩子了?
她冲我笑了笑,说我可不年轻了,我都二十七了。
我说真看不出来,孩子病得严重吗?
她说就是感冒了,整天哭着要妈妈,阿婆也管不了。
她说一想起孩子来就想哭。
我说孩子他爸爸怎么不管?她说他也在北京,在中央电视台的工地打工。
我说实在不行,就把孩子接过来。
她说那可不行,我是在发廊里做的,我有客人。
我说你丈夫不知道你在干这个?
他知道,但他没办法,我挣的钱比他打工挣的钱要多得多。我按时给家里寄钱,家里刚盖完新房,又盖了一个猪圈,特别需要钱。
过了两天,她的男人过来看她。
男人一进门,就把门死死关上,直奔主题。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差,男人可能是压抑得够呛,动静很大,墙壁似乎都跟着一起晃动。
两个人一边做爱,一边互相咒骂。
在她的启发诱导下,我和她进行过几次边缘性活动,但都是无果而终。
我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冲动,也许是对她的工作心存疑虑。
她笑了笑,说:你们这些文化人,有贼心没贼胆!
她还说:你们这些文化人,辛辛苦苦干一个月,才挣一千多块钱,交交房租吃吃饭,再耍一耍女朋友,剩不下几个喽!
她对我满怀同情。
事实基本如此,我也没什么可羞愧的。
后来,我又重新找了一份工作,就从那里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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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到一个投资公司上班,做的是商务咨询。
老总在我们上班的第一天就给我们开会,对新人的加入表现出极大的欢迎。
看来老总早上吃的是奶油蛋糕,因为他的嘴边还有一些奶油没有擦掉。
奶油和口水混在一起,看起来让人反胃。
坐在第一排的积极分子最倒霉,因为我看见口水不停落在她们梳得溜光水滑的头发上。
她们谁都不敢抬起头来,因为那样就会共沾雨露。
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居然没有一个人进行善意的提醒。
这个可怜的人对我们足足讲了三个小时,那些奶油也足足呆了三个小时,直到被他吃午饭时重新抹进嘴里。
我的直接领导是一个八十年代的女大学生。我有一种感觉,八十年代的女大学生,见一个就等于见了一群,也许是她们彼此之间互相传染而不自知。她们曾经是时代的宠儿,站在风头浪尖摇旗呐喊,但现在明显过气,心有余力不足,只能不甘心地当个知识女性。据我观察,她们大多出身于小城镇或是遥远山村,毕业后不顾一切留京,工作安定之后考上了研究生,把导师哄得春心萌动,和单位的某位领导关系暧昧但都不会放弃彼此的家庭。这些女人有着标准的少妇身材,剪裁得体的职业装恰如其分地包裹着性感和腹部已经显形的救生圈;她们皮肤白皙但颈部肌肤松弛,褶皱已经产生;她们说起话来字斟句酌,看起人来脉脉含情,披肩长发郁郁葱葱,坐在椅子上总是松松垮垮,摆出最撩人的造型,实在是不谙风情的小兄弟的最佳梦遗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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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真的,她对我还不错,没过几天,就派给我一个美差,让我去上海做展会的前期和后期工作,呆了大概一个多月的时间。
我在那里认识了柳眉。
柳眉虽然是个南方女孩,但说起话来一点都不嗲。
她很有个性,看起来是一汪水,摸起来却是一块冰。
有一次,柳眉对我说:公渡,你和他们不一样,一看就是个文学青年。
我说,是不是我看起来比较傻?
她说,不是,你是败絮其外,金玉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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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总部和分公司的互相协作下,展会开得很成功,老板举行了庆功会进行答谢。
大家都不停地举杯,不停地向彼此敬酒,不停地捏造出各种理由让对方灌下黄汤,场面非常热烈生动。
老板好像很高兴看到这种场面,不停地火上浇油。
他不停地挑动大家玩啤酒和白酒混合的〃深水炸弹〃,直到把自己炸了个人仰马翻,直接趴到了桌子上。
闹到最后,所有人都喝多了。
我喝了很多啤酒,频繁地去卫生间。
好像有人刚刚呕吐过,厕所里气味很坏。
我也被熏得晕头涨脑,俯下身子,在马桶边,剧烈地呕吐起来。
吐完之后,我感觉舒服多了。
我来到外面,洗了把脸,摸出一支烟抽起来。
我的身边站着一个侍应生,他似乎刚刚哭过,眼睛通红。
怎么了你,兄弟?我说。
我看见你们吐的东西,我也吐了。他说。
我也是人,也是年轻人,却要在这里干这种工作。他说。
他好像又要哭了。
我从上衣兜里掏出烟给他,又给他点着。
我走的时候,还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希望他能挺住。
我不知道他看到这些文字的时候,会不会想起我?
或者他已经习惯了,习惯了收拾那些臭烘烘的马桶,在充满臭气的厕所里忙着自己的营生。
我记不清他长得什么样子。
只是记得,我们的面孔都是同一种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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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完酒,我们去跳舞。
我坐在座位上,看着同事们在舞厅疯狂摇摆体内的酒精。
柳眉跳起来很好看,有些舞蹈的底子,但我看得出来,她也喝多了。
她一边晃着,一边向沙发走来,好像快要跌倒了。
我赶忙迎上去把她扶住。
她扑在我怀里,乳房紧紧贴在我的身上,热烘烘的。
她的头发浸透了汗水沾在脸上,显得很动人。
她从我手里拿过杯子,一饮而尽。
你送我回家,她说。
她拉着我向外面走去。
她叫了一辆出租车,用上海话说了一个地名。
她把身子靠在我身上,我们好像一对情侣。
我扶着她,走上仄仄作响的木楼梯。
她从冰箱里拿了一听啤酒,扔给我,顺手关上了灯。
她进了洗手间。
我听到洗澡的声音。
我想走,但我没有走。
我的潜意识告诉我:我和她会有故事发生。
出来的时候,她的身上一丝不挂,手里却拿着一个浴巾。
她把浴巾铺在地板上,然后就躺了上去。
我们在地板上做爱。
她告诉我,她的房间不隔音,在床上动作的话,楼下的房东太太会彻夜难眠。
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和我上床。
因为,她没有给我和她说话的时间。第二天早上,我被闹钟吵醒的时候,她已经走了。
桌子上留着字条,写着〃锁门〃两个字。
走在路上,我头痛得厉害。
我站在外滩,抽着烟,看着破旧的木船卷着混浊的江水开过去。
那个早上,我对这个城市开始有记忆。
我在公司见到了柳眉。
她对我淡淡笑了一笑,看不出有任何异样,和昨天晚上的疯狂表现简直判若两人,
我的膝盖非常痛。
因为我们是在地板上做爱的,只铺了很薄的浴巾。
我坐在隔断间里面收拾东西。我不时抬头看着忙碌的她,不知道她的身体会不会痛。
和总部的同事一起,我坐当晚的火车离开了上海,再也没有见过她。136
我坐在火车上喝着啤酒,脑袋胡思乱想。
我只看到颓废却看不到希望,看到光线却看不到光芒。
所有的人在向着一个方向眺望,世界被改造,古老的破墙。
安全套包裹的人,装模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