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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云天阁的女人-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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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朋友,”想了一下,她加了一句,“也是我的学生。” 
  “他们从你这儿学什么呢?”现在那个矮警察觉得轮到他了。 
  “英语。” 
  “他们学英语干什么?”这个问题极不友好。 
  “不干什么,只是我们对它感兴趣,自己花点时间随便学学。我们没制造什么麻烦吧?”雨生说,脸上的微笑可以被解释为恭顺,也似乎带着点讥讽。 
  “哼,制造麻烦的人谁也跑不掉,这一点我可以告诉你。”现在那个矮警察有些生气了。 
  “对,你说的对,同志,请坐吧。”云芃很有礼貌地说,压着心头正在涌起的怒火。 
  “用不着。”他很无礼地说,仿佛想使他自己处于一种更为居高临下的位置他挺挺腰板儿,以使他那短粗的体型伸展得高一点儿。“我们在这么一个日子到这儿来的原因是……”他故意停断了一下,目光始终不离云芃的面孔,然后他接着说,“你应该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呢?”云芃说,她脸上一副惊奇的神色,但在心里,她有些猜到了:多半是偷偷打麻将的事。她无法猜到的是,比那还要坏得多。 
  “好吧,既然你说你不知道,那么,我就告诉你,大年三十的也好节省点儿时间,你就仔细听着吧。” 
  “好的,没有问题。”她努力做出一种轻松的表情。 
  “作为一个你这种年龄的女人,你应该懂得检点自己的行为了。”他瞥了苑大妈一眼,这泄露出了他的情报来源,然后他继续说道,“在我看来,没事儿不学毛选学什么英语就够不合适的了,但是,你这儿还有更严重的问题呢。”他停下来,看着苑大妈,仿佛在要求她接着说下去。 
  苑大妈张开嘴,但什么也没说出来。说到底,她是云芃的邻居,背后说她的坏话容易,当面指斥到底有点张不开嘴。 
  “好吧,让我来告诉你吧。”那个矮警察认为,好好教训一下云芃,一个不知羞耻的资产阶级分子,是他的责任。“我的意思是,你自己要明白,不要占年轻男人们的便宜,你都多大岁数了,还乱搞,简直是伤风败俗,根本无法想像的!看你那样子,老妖精似的!”随后,他仿佛要给云芃一些时间来消化他的教诲,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问道,“你听明白了吗?” 
  这当头泼下的污秽使云芃完全惊呆了。她就站在那儿,什么也不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现在的感觉是,当着许多人的面,她被扒了衣服挨了狠狠的几记耳光。她拼命地咬住自己的嘴唇。   
  第二十四章 乱世中朱颜依旧(5)   
  “你明白我的意思没有?”他正在催逼她做出谦卑的回答,那样他就更开心了。 
  她什么也没说。屋子里的所有人都能看到,她正在用尽全副精神拼命忍住不哭出来,她的嘴唇已经被咬紫了。 
  “得了,咱们走吧。”那个高警察招呼他的同事。 
  “你好好想想吧,别忘了自己是什么人!”矮警察甩下这句话,如掌了得胜鼓一般,三个人一起走了。 
  这是他们习惯的行事,他们从中得到权力的满足,他们根本不顾及也根本想不到他们行为的残酷含义。他们毁坏的东西太多了,他们毁掉了她的家,又挑了这样一个日子来毁掉她的自尊。本来,云芃的自我保护能力很强,她不大容易受到别人的严重伤害,她总能维护内心深处的一个精神世界,这个精神是属于她自己的,无人能触及,就是这点精神一直支持她,使她抵御外力的攻击,即使在被轮番批斗,挨打受骂时,她都能挺过来,而不会让自己受到严重的心理伤害。这正是她的十分与众不同之处。但是今天,在那个警察指着她的鼻子羞辱她之后,要求她像往常那样保持镇定,实在是太过分了。 
  “李老师,您千万别生气,别让他们毁了您的心情,今儿可是除夕呀。”小黄安慰她说。 
  “我不会的,不要为我担心。”云芃的声调冷静得有些刻板。我怎么可能不受影响呢!我是人呀,是一个活生生的女人啊!她心里哭喊着。 
  “那好,李老师,呃,”小黄看着表说,“太晚了,我恐怕我们必须得走了。” 
  “你们走吧,不留你们了,你们是该回去和家人们在一起了。”云芃说。 
  “你们先走,我再呆一会儿,帮李老师收拾一下。”雨生说。 
  “那,再见了,新年快乐。” 
  “你们也新年快乐。” 
  在遭受了那么残酷的侮辱之后,我怎么还可能快乐呢?她悲愤地在心里自问。 
  就如同这个世上的其他东西一样,要建造它们,你必须花费许多的努力,但是要想毁掉它们,通常,只是举手之劳的事,但要再想把它们修复得完好如初,就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当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个人时,云芃发现,她根本无法去做他们计划好的,期望已久的事了。此刻,她的精神状态,她的情绪,都被极大的破坏了,甚至连她的身体都受到极大的影响,僵硬得简直有些疼痛。她受到了深深的伤害,残酷的伤害。 
  我从这个世界上所要求的,只是过我自己的生活,我所做的事没有伤害任何人,他们为什么竟会那样对我呢?为什么?她在心中无声地、无望地抗议着。   
  第二十四章 乱世中朱颜依旧(6)   
  “云芃,咱们来做点儿什么吧,做什么都行。我们不能让他们得逞,他们凭什么无缘无故地伤害别人?你一定不能……” 
  “我不……会……的。”云芃咬咬嘴唇,慢慢地说道。“我决不会让他们得意的。”她又咬了一下嘴唇。“咱们该干什么干什么,我能。” 
  “太好了。” 
  “不过,安全起见,你今天恐怕……不能在这儿过夜了。” 
  “是的,真对不起,云芃。” 
  “那不是你的错,咱们……一起来庆祝这个新年吧,来吧!” 
  这次做爱是痛苦的,他们用自己的身体,用彼此的身体绞缠扭打,以赤裸的方式表达着他们的抗争。云芃咬着牙,她觉得干涩疼痛,从未有过的难受,但她还是近乎狂暴地动作着,她的心里在喊,至少,我的身体是我的!我的精神是我的,你们拿不走,你们没办法!! 
  他们费了很大的努力,才从除夕夜发生的那件事中缓过劲儿来。美好的情绪在顷刻之间被残酷地破坏,恢复起来就需要时日了。她以她自己的方式自卫,首先是在那两个警察进行了不速之访的当夜与雨生疯狂地做爱,她抱定自己从那么多年以前就一直坚定持有的特立独行的信念,坚决不去理会别人对她的看法。不管她如何做,她还是更加清楚地意识到了,她的所作所为的确是不可能见容于这个社会的。也许不仅是这个社会,哪个社会又能容得她?是的,当年她父亲娶一个比他小二十岁的妾,人们认为是天经地义的事;而她所做的事,与一个比她年轻二十岁的男人相好,不管是旧社会还是新社会,都肯定被认定是伤风败俗荒唐至极,难怪人民警察要在大年三十不辞辛苦地亲自来教训她呢。 
  就好像他们制止得了我似的!他们做不到的!她在心里咒念着。但是,我也不得不承认,他们毕竟深深地伤害了我。我无法做到对那些恶毒的话完全置若罔闻。那些毒汁般的言语不由自主地沾染在我的头脑里了。如果说我一直善于无视社会舆论的话,我却无法与我的内心抗衡,一旦我自己的头脑中产生了什么念头,它就会缠着我再也不放了。噢,老天爷呀,我真恨我已经五十岁了,我恨我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但我毫无办法。也许,我作为一个女人的那部分生命所剩不多了。 
  现在她更确切地知道自己真的很脆弱了,从不止一种意义上讲都很脆弱。这是她不得不接受的事实。 
  好吧,那么怎么办呢?她问自己。 
  她给自己的回答是:就像以前所做的那样,以自己的方式生活,听天由命吧。具体到和雨生的关系,尽管现在他对我很热情,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事,他大概终归会回到大多数人的生活轨道上去,找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女子,结婚生子。我为自己做好准备吧,当那种情况发生时尽量少受伤害吧。与此同时,在我仍然为人渴望时,我没有理由不去充分享受快乐。   
  第二十四章 乱世中朱颜依旧(7)   
  不管人们的悲喜死活,日子按照它的规矩往前走。又走了几年,雨生结婚了,不是和她。云芃拿了二百块钱,她全部积蓄的一半,给了雨生,说,“请你帮我给你选个结婚礼物吧。” 
  后来的那些除夕,有几次是大哥和云芃一起吃年夜饭。其他的除夕,新年,或是平常的日日夜夜,云芃都是和自己作伴。 
  欲望已经熄灭了,回忆也有些模糊了。日子继续一分一秒一步不差地走着。   
  尾声 逝水飘零(1)   
  1980年秋,北京。 
  走在颐和园的长堤上,思想着自己六十年的经历,她百感交集。甲子之间,世事更迭,风云芃变幻,于她,无论盛极,穷极,最要紧的,只是情和欲。至今,剩下的,只有对那个男人的爱,那是无人可以撼动的云芃天胜境。 
  三十多年前她第一次与天森和她母亲一起到这儿来的情景,真是宛如昨日,就是在那一天,她和他结成终生的缘分。还有在那以后发生的事,那些云芃上天上的日子,真真是云芃上天上的日子!天哪,我们那时有多快活啊,我们的面前只有幸福与快乐!虽然早已如残絮落花,逝水飘零,仍忘不了那时的美妙记忆,怎能忘呢?已然刻之骨、铭于心了啊。 
  亲爱的天森,三十多年啦!在这么多痛苦的等待之后,昨天晚上我终于收到了你的一封信。我觉得,这个园子是咱们永恒爱情的见证,所以,我就到这儿来了,到这个所有的事开始的地方来了。在这个园子里慢慢走走,我觉得,到处都可能碰见你。 
  你看,你说的每一字每一句我都记在了心里: 
  最亲爱的云芃: 
  我日日夜夜都在思念你。 
  我怎么能不日夜思念你呢?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惟一的爱,就像你所说的,你是我的灵魂伴侣。如果说在我一帆风顺时你给予我的,足以使我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的话,那么,在我经历艰难困苦时,对你的回忆就是我活到今天的最重要的,惟一的支持。亲爱的云芃,我就靠着这回忆才活到今天啊。三十多年的苦难从我在香港落水的那一刻就开始了。我知道,人们都以为我死了,他们正在寻找我的时候,确切地说,正在寻找我的尸体的时候,我正躲在一个小渔船上,那个船主救了我的命,幸亏了他的大善心,容我留在船上养伤。我蜷缩在几尺见方的小舱里整整二十几天,二十几天时间,足够我梳理推断清楚了:就是我引为好友的那个许先生,阴谋杀死我,夺走那笔钱,夺走我携带的那些金条。如果我认真听了你的提醒,对姓许的加以防备,可能就会避过这一难吧?云芃,你是从哪儿来的那么准的直觉呢?你这个女人啊,总能让我惊喜。让我再说回来,我必须让姓许的确信我已经死了,否则他是不会罢手的。等那个案子结束以后,我就离开了那条小渔船,开始流浪,打工,甚至乞讨,像条狗一样活着。 
  那种生活你肯定挺难想像的。后来,我在一艘葡籍远洋船上谋到一份锅炉工的工作。在海上,确切地说,在锅炉舱里漂流了三年多以后,我设法来到美国,在这儿安顿了下来。我宁愿不把我受过的苦告诉你。无论如何,经过几年非常艰难的原始积累,我在洛杉矶开了一家餐馆,不用再为安危衣食发愁了,用大陆的话说,也是个小资本家了。使我很沮丧的是,我发现,我无论多么努力,我也不可能再有所发展了,在五十岁的时候,我也就认命了,放弃了我改变地位的努力。现在,我只是一个餐厅老板。   
  尾声 逝水飘零(2)   
  我儿子的母亲几年前去世了。我后来有过几个女人,都是萍水之聚而已,对此我不想瞒你,但是,我没有一天不想你,我惟一的爱,云芃。我不在意你和别的男人可能有过什么样的关系,我知道,你是我的,四十年前,你把你给了我,我把我给了你,这是我们心灵的约定,没有人可以改变的。你接到我这封信时,就是我在向你求婚的时候。我惟一想知道的是,现在,你想做我的妻子吗?我仍然能得到你吗? 
  云芃,过去三十多年中,我无时无刻不在关注大陆,因为你在那儿!我不敢想,可总在想,我知道你一定受了很多苦,我心疼!但有一点我很放心:你是富有的,你的富贵在你的血里,在你的骨头里,即使你失去了锦衣玉食,失去了所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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