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关东 作者:高满堂 孙建业-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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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他娘问:“去了不少的日本人?”
朱开山点点头说:“我担心哪,早晚一郎得栽进日本人的怀里呀!”
文他娘说:“放心吧!一郎可不能跟咱家二心。”
到了马迭尔大酒店,秀儿想敲门,又怕吵醒了一郎;想叫服务员开门,又有些害羞。思来想去,秀儿也不顾了,叫人开了房门。
一郎在床上呼呼大睡,酒气熏天。
秀儿给他倒了一杯水,守在一旁,不眨眼地盯着他看,满脸的柔情。
好一会子,一郎睁开了眼睛。秀儿说:“喝口水吧。”
一郎点点头,秀儿转身倒了杯水,递给他问:“喝那么多酒干什么?”
一郎说:“谁知道呢?不小心就醉了。”
秀儿说:“咱爹回家说,你都喝吐了,还难受吗?”
一郎说:“好多了。”
良久,他抓过秀儿的手说:“秀儿,过两天,我回天津去。”
秀儿说:“急什么呀?”
一郎说:“分号开张了,天津还有一摊子事呢!”
秀儿不舍道:“什么时候还回来呀?”
一郎瞅秀儿一眼,逗她说:“就不回来了。”
秀儿说:“为什么?”
一郎说:“这面分号也有人管着,我还回来干什么?”
秀儿不吭声,低下头,泪水悄悄流下来了。
一郎笑了说:“哪能啊,逗你呢!”
秀儿眼泪没干,又笑了,扑到一郎怀里说:“你不回来,俺就跟你去!”
一郎说:“不怕别人说?”
秀儿笑着说:“有你在身边,俺谁也不怕!”
传杰和绍景正向朱开山说着去山东筹集资金的事。
朱开山问他们:“黄老先生没说这笔钱的利息多大?”
绍景说:“他账房的人说了,只要两年内能返回六十万本金,黄老先生一点利息不要!”
朱开山叹道:“大人大量啊!”
传杰说:“黄老先生是冲着咱和日本人争夺矿山,才这么干的。”
那文领着矿业厅的秦秘书进来了。
传杰和绍景赶紧站起来说:“秦秘书,你怎么来了?”
传杰又转过脸来向朱开山介绍说:“爹,这就是姚厅长的秘书,姓秦。”
秦秘书说:“三位都在这,是这样,姚厅长病了,可是他还挂念着山河煤矿的事,叫我来问问你们,这趟去山东事情办得如何?”
朱开山说:“姚厅长病了?”
秦秘书说:“轻度中风。”
传杰说:“那咱得去看看哪!”
朱开山说:“是啊,现在就去。”
爷几个坐了秦秘书的轿车,直奔姚厅长家而去。
谁知道,进了姚家客厅,只见姚厅长和夫人谈笑风生,满脸笑容,没有一点儿中风的迹象,众人都有点儿愣。
姚厅长一笑,问朱开山说:“山东之行可有收获?”
绍景说:“姚厅长你不是中风了吗?”
姚厅长还是笑着,请他们坐下说:“还是先说说山东之行的情况。”
朱开山说:“黄老先生借了六十万,一点利息不要。”
传杰说:“还得感谢姚厅长您给黄老先生过了话啊!”
姚厅长如释重负地说:“好啊,我姚某人悬着的这颗心总算可以着地了。”
秦秘书说:“厅长,前天我来看您,您还下不了床呢,怎么这么快就……”
姚厅长哈哈大笑道:“那是在等着山河矿的人回来,演给日本人看的。”
秦秘书说:“您演得也太像了,连我都相信了。”
姚夫人笑道:“你们不知道,他读大学的时候,演过文明戏。”
姚厅长说:“我不那么演,日本人能放过我吗?”
姚厅长坐下来,拿过茶几上山河煤矿的开采申请书,当即签了字。
朱开山、传杰、绍景齐声说:“谢谢!谢谢姚厅长啊!”
姚厅长说:“谈不上谢,为山河煤矿,姚某人尽一点绵薄之力而已。”
一辆轿车驶到森田府邸门口,石川上前打开车门。
日本关东军的尾崎大佐下来,一身关东军军服,但神情举止却有几分文雅之气。他问石川说:“森田老师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
石川说:“您进去就知道了。”
二人进了会客厅,森田眯缝着眼凑近打量尾崎,说:“你怎么越来越像个读书人了?”
尾崎说:“本来学生就是读书出身。”
森田说:“别忘了,你也是我的学生。”
尾崎说:“是,跟老师学过柔道和剑术。”
森田说:“现在你还是帝国的军人。”
尾崎说:“学生不敢有片刻忘记。”
森田说:“那就好!甲子沟煤矿落到中国人手里了。”
尾崎说:“怎么会呢?”
石川说:“他们矿业厅的姚厅长骗了森田总裁,把甲子沟煤矿批给了一帮中国的小商小贩。”
尾崎说:“老师,您就是为这个事找我来吗?”
森田点点头说:“想听听你的见解。”
石川帮腔说:“尾崎大佐,矿业厅把甲子沟煤矿批给那些根本不具备开采能力的小商小贩,是纵容不正当竞争,我想我们完全可以根据这一条向中国政府提出抗议,他们歧视日本人!”
尾崎说:“老师,对这个姚厅长,学生也有个办法。”
森田示意他说,尾崎说:“学生可以找到中国的高官,叫他们免掉姓姚的官职。”
森田说:“还有呢?”
尾崎说:“还有?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开采权已经批给中国人了。”
森田摇摇头说:“看来,你真忘了自己是帝国的军人。”
传文丧着脸,从四味楼二楼下来,那文瞅见了问他:“你怎么下来了?”
传文说:“待上面干什么?”
那文说:“陪咱爹他们多喝一会儿啊,说会儿话。”
传文说:“开采权批下来了,人家高兴,我算干什么的?”
那文说:“你算干什么的,你是老朱家的人!”
传文说:“老朱家的人,也分三六九等,咱爹是山河矿的总经理,老三是副总经理,我,家里的长子,连潘绍景都不如,人家还当上个副总经理。”
那文说:“那不是大伙选的吗?再说,开煤矿的事,你压根就没参与,丧什么脸子?”
传文说:“我当初不参与也是听咱爹的。”
那文说:“咱爹不改主意了吗?他改主意了,你就得随后跟上!老是这么往后,哪年哪月山河矿能有你的位置?”
传文说:“那你说怎么办?”
那文说:“明个儿是山河矿正式成立的日子,你给我好好张罗着,再嘟嘟着这么张猪头脸子,别说我当众叫你下不来台!”
传文不放声了,闷着头往一边走。
那文拽住他说:“听没听见你?”
传文哼一声道: “耳朵没聋啊。”
第二天头午里,伙计们忙着在饭店里外布置着。传杰戴了一顶崭新的礼帽,在院子里踱步,口里念念有词。
传文从屋里拿了张纸单,一迭声地喊“老三”。
传杰转过身,不耐烦地问:“什么事啊?”
传文笑了笑说:“老三,想大事呢?打搅你了,今天山河矿开工,晚上是不是要摆几桌啊?我把菜单拉出来了,你看行不行?”
传杰接过菜单,扫了一眼说:“你就看着办吧。”
说完,又踱到一边,传文跟上去说:“我新琢磨了一道菜,所有的配料都先用酱油腌上,再过油,等出了锅上了盘,你瞅吧,红彤彤,油光铮亮,我还给它起了个名……”
传杰不耐烦地说:“行啊,你忙去吧。”
传文不舍说:“你猜叫什么名?满堂彩!怎么样,喜庆吧?”
传杰没说话,低头想着事,上楼去了。
瞅着传杰的背影,传文一脸的不高兴。
那文过来问道:“一大早上,怎么又拉脸?”
传文说:“看没看见?老三刚干上个副总经理,就扣上小礼帽了!”
那文说:“就为这点事?要是眼气,明天你也买一个,晚上的事你可得办好了。”
传文说:“你还要嘱咐多少遍?当我没长脑子啊!”
到了晚上,包间里摆了几张大餐桌,桌边坐满了热河帮和山东帮的掌柜们,都是山河煤矿的股东。
传文来到朱开山身边说:“爹,菜已经齐了,可以开始了吧?”
朱开山说:“行啊,开始吧!”
传文清了清嗓子,对着众人说:“今天是山河煤矿正式成立的日子,在这里我想代表俺爹说那么两句话。”
朱开山转头招呼他说:“老大,今天是山河煤矿的事,你讲什么?一边去。”又朝绍景说:“绍景,这个场合,还是你来讲。”
绍景说:“总经理,你说吧!”
朱开山说:“你新鲜词多,你说。”
不容绍景再推辞,传杰站起来说:“大伙是不是赶快鼓掌啊?欢迎咱们山河煤矿的副总经理潘绍景讲话!”
众人鼓掌。传文只好撤到一边,看潘绍景讲话。
绍景说:“诸位嘉宾,诸位同仁,今天,是中华民国十八年八月二十八日,欣逢山河煤矿正式成立,鄙人代表山河煤矿的总经理朱开山,对诸位的光临,深表谢忱!”
致词完毕,酒宴开张,一番觥筹交错,众人皆有了酒意。传文和刘掌柜喝得脸红耳热。
刘掌柜拍着传文的肩膀说:“按道理说,你应该当个山河煤矿的副总经理。”
传文问:“为什么?”
刘掌柜说:“你是朱家长子。应当应分的。”
传文苦笑,摇头说:“咱不行啊!咱哪有老三那个能事,你看,人家人缘还好来!”
传文说完,晃悠着转到传杰跟前,举着酒杯说:“老三,大哥也敬你一杯。大家伙都说你有胆量,有见识,大哥不及你呀!朱家的将来就看你了!”
传杰说:“哥,看你说的,我哪有那么大能事!”
传文说:“有,怎么能没有?你看看,满屋子这些人哪个人不夸奖你,喝了吧!”哥俩饮下。
传文又晃晃悠悠来到朱开山跟前说:“爹,俺祝你长寿,祝山河矿兴旺,也祝咱朱家兴旺。”
朱开山见传文眼里转悠着眼泪,劝他说:“老大,别喝了,我看你像是多了。”
传文说:“多什么多,不多这一杯呀!”
不等朱开山举杯,自己一饮而尽,一步三摇地朝外面走去。
他回到自己屋,对着那文的梳妆镜,看见镜子里的人已有了白发,骂着说:“你是谁呀,你叫什么名啊?俺叫朱传文,俺是朱家的老大。老大是干什么的呀?那文告诉俺,家里的老大就是朝廷里的大臣、宰相,呸!朱传文啊,你还大臣呢,你还宰相呢,现如今你赶上人家朱传杰差远了,人家是副总经理,人家是爹的红人,你算个什么东西啊?”
他越说声越高,那文跑了进来说:“你叫喊什么呢?小点声。”
传文说:“俺能叫喊什么?俺一个废物,也就配给人家老三提提倒了的鞋跟,掸掸长衫上的灰,俺还能叫喊什么?”
那文说:“哎呀,你的出息,喝点酒,跑这来骂大街了!”
传文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头栽在床上,号啕道:“俺哪还有个老大的模样啊!”
那文说:“你是不是疯了?闭上嘴!”
可那文越劝,传文哭得越厉害,干脆一把推开那文,冲了出去。
传文借着一股酒劲,愣愣地就往酒楼的前厅闯,任谁也拉不住,边走边嘟囔:“他们在山东老家都怎么说的,叫俺端起老大的架子来,还说把家里的事情都交给俺,可是今天呢?”那文死死地拽住他。
传文就是不肯停下来,说:“不行,今天俺就想要个公道,俺憋了多少年了!什么都不要,俺也得要这个公道!”
前厅里,庆祝的股东们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一张主桌边,朱开山等还陪着姚厅长说话。传文一头拱进来。
朱开山问他:“有事啊,老大?”
传文愣怔了,刚才的疯劲面对他爹怎么也使不出来。
那文从后头挤进来,笑着说:“爹,传文是想来问问,用不用上点主食?”
传文忙哈腰说:“是啊,爹,你看是下面条,还是捞干饭?”
朱开山说:“那就下碗面吧!”
那文忙拉着传文往外走,刚一出了门,传文又要来劲,说:“不对,我不是来问这的。”
那文气得直扭他的胳膊,吆喝了几个伙计,连抬带架把他弄回屋。
朱开山送走了姚厅长,回屋问文他娘:“晚上老大在院子里嚷嚷什么?”
文他娘说:“我也是后来听伙计们说的,说老大嫌咱们对他不公了!”
朱开山说:“怎么不公了?”
文他娘说:“说是叫三儿当上了山河矿的头头,他什么也没捞着当。”
朱开山说:“这个糊涂蛋,我和他说去!”
文他娘拦住说:“都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