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地狱之重生-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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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田组洗白了。你应该很清楚。”
但他仍然不忿:“那又怎么样?当初我被人绑架的时候,法律又在哪里?如果不是清孝,谁能救我?不管他做了什么,他的出发点是好的……”
秦叹了一口气,道:“这改变不了什么。”
虽然说着这样冷酷无情的话,秦的声音却是温和甚至怜悯的:“法律和正义并不始终同步。但如果他实在想不开无法心安的话,是否呆在监狱里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当然,对你来说就不一样了。也许他会为了你,继续扮演一辈子的快乐王子。”
羽倒吸了一口气,骤然沉默下去,挺直的背脊也弯曲了弧度,象是被看不见的重负所压垮。良久,他沉沉地开口:“那么,会判多久?”
“不知道,这要看他哪些罪名成立。如果他愿意和我们合作,转为污点证人的话,也许可以脱罪吧。”
羽苦笑着摇摇头,道:“他不会愿意的。虽然那些人待他并不好,但仍然是他的亲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很多事情根本就无法说清。他最大的问题,是制毒,但都是真田组出资,也是归真田组使用的。想要完全坦白而不涉及真田组,是不可能的。”
羽急切地道:“但他半年前已经停手了,那些毒品也全都销毁了,难道还不够吗?”
秦耸耸肩,道:“可以把这个作为争取陪审团好感的因素,但制毒毕竟是事实,除非他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抖出来,比如他和真田组的密约,表明他有意识地控制毒品的流传程度,或者说明他的犯罪动机只是为了救你出险境,都可以为他减刑加分。”
他眯起眼睛,微笑:“不过,你愿意当着大庭广众的面,说出你的那段经历么,仅仅为了让他少判两三年?”
望着羽骤然苍白的面容,秦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还是劝劝他吧,不要那么固执。和我们合作,如果能够彻底扳倒真田组,他就不是犯人,而是重要证人了,要免于起诉,也不是很困难的事。这才是让你们长久幸福的最佳办法,也是最彻底的赎罪,不是么?”
羽一动不动,身体如同石像般坚硬。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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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幕低垂,一室幽暗。羽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屏幕上的人正是他自己,戴着锁链、项圈,在调教师的指挥下摆出种种羞耻不堪的姿势。那时他的反应还很生涩,表面上的顺从掩饰不住眼眸流转间一闪即逝的愤恨与不甘。
羽站起身来,揉了揉太阳穴。这些录像带是忍留下来的,当年他有把调教的全过程以及龙介与他的所有来往记录保存下来,用来要挟龙介。龙介付清报酬并把羽交给他后,他就把这些材料保存到了银行保险柜里,羽清理他遗物的时候发现了这些东西,却直到今天才完整地看完。
以前的很多事情,他其实记得不太真切了。人潜意识中总希望忘记那些不堪承受的伤痛,而他现在已经连续看了四十多个小时了。即使他曾经对安东诉说过自己的经历,刚看到录像时仍会颤抖呕吐。用冷水浇浇头,对着镜子看着自己惨白的脸,清孝现在已经不在他身边,他必须学会坚强。
深吸一口气,他重新回到沙发上,强迫自己继续观看,直到看不下去再次呕吐。一遍又一遍的反复之后,大脑刺激已接近麻木,或者因为缺乏休息,反应和感触都很迟钝,以致看到屏幕上的影像都象隔了一层纱似的模模糊糊,整个人有种在状况外的游离感。
二十多年来的经历从他脑海中一一闪现,无数的画面在他眼前跳跃:
被母亲抛弃在小船上的孤单胆怯的十岁男孩……
为了能在东京立足答应老师猥琐要求的内向自卑的少年……
大学里一心向学独来独往冷漠孤傲的年轻学子……
接手浅见集团从容自信骄傲镇定的青年企业家……
这些都是他,不是幻影,不是臆造,是他生命中真真切切的一部分,没有谁能抹杀。
调教师不能。
就连浅见羽自己也不能。
骨子里的强悍坚韧,与内心深处的柔软脆弱、渴望温情,都同样属于他。
象宝剑的双锋,一样不可割舍。
世人曾经见识过他由社会底层到成功上位风光无限的一面,也有人目睹过他作为奴隶卑微乞怜的时刻,唯有清孝,陪随着他走过岁月,走过地狱,一路见证过他的强悍与脆弱、高贵与卑贱。
而全盘接受,一样爱他到底。
清孝……
他不由得从心底里发出一声呻吟。
他在害怕什么?
他在犹豫什么?
在对方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之后,他怎么可以再退缩?
难道说一个人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别人的关爱,却吝于丝毫的付出吗?
他霍地拉开窗帘,明亮的阳光像金箭一般照射进屋里,过去种种,恍如一梦。
屏幕上的画面仍在继续,上演的仿佛是别人的故事。
对于旁观者来说,也确实只是一段茶余饭后的谈资吧,有几人能体会当事人的心境?
即使只是善意的怜悯,也叫人承受不起。
但,他现在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么?
扶住窗台的手,指节已经发白。
几经起伏之后,内心深处的自我从一团漆黑中慢慢显现,如同老式照片,从显影液中渐渐透出形状。
如果这也是一种挑战,他甘心应战。
可是,清孝,你为什么要让我面对这样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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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你做这么重要的决定不和我商量呢?
为什么你可以这样轻易放开我的手?
……
不是不委屈的。然而那丁点儿不忿,在见过清孝之后便已烟消云散。
他深爱这个人,所以只有心疼,没有抱怨。
清孝看起来瘦了一些,头发剪短了,脖子便显得异样的长。宽大的囚服,手腕上的镣铐,看来都是那么刺眼。
但眼神却是少见的清澈而纯净,呈现出一种和什么东西搏斗很长时间后艰难取胜的平和安详。
用自由来换取心安。
用苦役来救赎罪过。
在与世隔绝的环境中重新找回内心的支撑点与平衡点。
望着清孝平静的眼神,他有一刹那的失神,仿佛看到了当初放弃自我甘愿为奴的自己。
只是清孝并非走向毁灭,而是在寻找出路,但他不知道清孝未来的人生计划中是否还有他。
这种不确定让他手心发凉,几乎难以自持。
他不敢想象,除了清孝,他这一辈子还能爱谁。
深吸一口气,羽勉强控制住激荡的心神,将手放到桌子上。
清孝会意,抬起右手,用宽大厚实的手掌覆盖住羽的手。
同样的十指相扣,心境却已迥然不同。
“你……怎么样?”他低声询问,声音沙哑。
清孝定定地看着他,良久,终于开口:“对不起。”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撩拨起他最纤细的情感,令他差点失控。好半天才摇摇头道:“别说这些了。你有什么打算?警方说,如果你愿意和他们合作,也许可以免于起诉。”
清孝默然一笑,道:“你知道我不能,不仅仅因为他们是我的亲戚。”
握住他的手略略一紧:“我不想激怒他们,这对你对我都不好。”
羽沉默片刻,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他吁了口气,抬头直视着清孝:“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艾森伯格教授已经答应证明你的品行,我也会出庭。”
“我会告诉他们,你走到这一步,都是为了我。”
清孝双眼倏的睁大,震惊地看着他。
他微微颔首:“是的,我可以。我练习过很多次。”
清孝猛然起身,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沉声低喝:“你疯了!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羽侧身甩开他,咬牙道:“我想得很清楚。你听着,不管你是把我当伴侣还是当包袱,这辈子都休想甩开我!你要疯,我陪你疯!”
清孝大怒,眼里快要喷出火来:“你敢?我不准!我费尽心力救你出来,不是为了让你到大庭广众下丢人现眼的!”
羽毫不动容:“这一套没用。我不会阻止你,你也阻止不了我。”
发觉狱警已经朝这边看过来,他压低了声音,字字清晰地道:“我也不想,是你逼我这么做的。”
清孝怒极,一拳擂在桌面上,跌坐回原位。他疲乏地揉了揉脸,放缓了声音:“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本来都安排好了……”
羽忍不住气往上冲,低笑道:“你的安排?你的安排就是收回戒指,哄着我,骗着我,找到机会就把我扔一边去!你有没有为我想过,你进去了,我怎么办?”
清孝语塞,凝视着羽,沉凝如冰的眼神渐渐变得柔和:“你可以应付的,小羽。我观察了很久,你的潜力远远超过我们的预期。也许开始很有些不适应,但这只是感觉问题,不是能力问题,雏鸟总会学会长大。你会过得很好,会有远大前程……”
羽惨然一笑:“清孝,你真的相信,没有你,我也会过得很好?”
清孝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歉意,他不自觉地握手成拳,低声道:“当初,是你告诉我,有些事情,不是假装忘记就可以过去。我必须去面对它,解决它。”
羽默然半晌,点头道:“我知道那种滋味。所以如果你真的只有这样做才觉得好受,我不会阻止你。可是,我也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帮助你,你不能拒绝。”
清孝长吸了一口气,慢慢地道:“在我离开那个岛之前,你对我说了最后一句话,我一直记在心里,没法子忘记。”
他看着羽的眼睛,一字字地道:“你告诉你,你真爱一个人,就应该尊重他的决定,不要自行为他安排人生,哪怕是为了他好,哪怕是出于爱。”
羽微微一震,久久没有言语。他苍白的面容在冷风中浮动,似身魂游离,不在人间。
良久,他喟然轻叹:“那么,清孝,你做到了吗?”
卷三 第十三章 最美的时光(4)
清孝长吸了一口气,慢慢地道:“在我离开那个岛之前,你对我说了最后一句话,我一直记在心里,没法子忘记。”
他看着羽的眼睛,一字字地道:“你告诉你,你真爱一个人,就应该尊重他的决定,不要自行为他安排人生,哪怕是为了他好,哪怕是出于爱。”
羽微微一震,久久没有言语。他苍白的面容在冷风中浮动,似身魂游离,不在人间。
良久,他喟然轻叹:“那么,清孝,你做到了吗?”
清孝默然,眼中浮现出愧疚之意,有些尴尬地道:“我做错了,你不能跟着我错啊。”
他厚着脸皮说完这句话,以后的话就很好出口了:“你想想,你这么做并不能让我脱罪,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让我减去两三年的刑期,而你却要赔上一生……
他抬手阻止住羽的争辩,继续道:“现在龙介和忍都死了,这些材料一直掌握在你手里,真实性如何很容易受到怀疑。你知道陪审团会怎么看待这些信息吗?难道,你希望我再加上一条非法禁锢和强迫他人吸毒致死的罪名么?”
羽身体一僵,半天说不出话来。
清孝察言观色,叹息道:“小羽,我已经反复考虑了很久,我的安排是最妥当的。你现在学业繁忙,需要集中全部精力才能应付,自然不会感觉孤独。而我也不必夹在真田组和警方之间,进退两难。”
他拉起羽的手,合在自己的掌心里,温和地道:“这几年也许很难熬,但几年以后,我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人,不必担心有人会拿我以前做过的错事做把柄,要挟我去做一些我不愿意做的事。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真正摆脱过去,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羽陡然静了下来,他凝视着清孝的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慢慢地道:“那么,我等你。”
清孝如释重负地往后一靠,面上不禁露出微笑。
羽也淡淡地笑了,笑容有些发苦:“上次我等了你三年,这次,你会让我等多久呢?”
笑容凝固在清孝的唇边,他歉疚地看着羽,欲言又止。那句“你可以不等”在他的舌尖滑过,终究还是无法说出口。他垂下头,低声道:“对不起。”
羽只觉血往上涌,几乎不能自已,他握手成拳,哑声道:“你这个混蛋!你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却要求我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