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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19新五代史-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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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氏兼有两浙几百年,其人比诸国号为怯弱,而俗喜淫侈,偷生工巧,自镠世常重敛其民以事奢僭,下至鸡鱼卵鷇,必家至而日取。每笞一人以责其负,则诸案史各持其簿列于廷;凡一簿所负,唱其多少,量为笞数,以次唱而笞之,少者犹积数十,多者至笞百余,人尤不胜其苦。又多掠得岭海商贾宝货。当五代时,常贡奉中国不绝。及世宗平淮南,宋兴,荆、楚诸国相次归命,俶势益孤,始倾其国以事贡献。太祖皇帝时,俶尝来朝,厚礼遣还国,俶喜,益以器服珍奇为献,不可胜数。太祖曰:“此吾帑中物尔,何用献为!”太平兴国三年,诏俶来朝,俶举族归于京师,国除。其后事具国史。 
  呜呼!天人之际,为难言也。非徒自古术者好奇而幸中,至于英豪草窃亦多自托于妖祥,岂其欺惑愚众,有以用之欤?盖其兴也,非有功德渐积之勤,而黥髡盗贩,倔起于王侯,而人亦乐为之传欤?考钱氏之始终,非有德泽施其一方,百年之际,虐用其人甚矣,其动于气象者,岂非其孽欤?是时四海分裂,不胜其暴,又岂皆然欤?是皆无所得而推欤?术者之言,不中者多,而中者少,而人特喜道其中者欤? 
  镠世兴灭,诸书皆同,盖自唐乾宁二年为镇海、镇东军节度使,兼有两浙,至皇朝太平兴国三年国除,凡八十四年。 
  ********闽世家第八 
  王审知,字信通,光州固始人也。父恁,世为农。兄潮,为县史。唐末群盗起 ,寿州人王绪攻陷固始,绪闻潮兄弟材勇,召置军中,以潮为军校。是时,蔡州秦宗权方募士以益兵,乃以绪为光州刺史,召其兵会击黄巢。绪迟留不行,宗权发兵攻绪。绪率众南奔,所至剽掠,自南康入临汀,陷漳浦,有众数万。绪性猜忌,部将有材能者,多因事杀之,潮颇自惧。军次南安,潮说其前锋将曰:“吾属弃坟墓、妻子而为盗者,为绪所胁尔,岂其本心哉!今绪雄猜,将吏之材能者必死,吾属不自保朝夕,况欲图成事哉!”前锋将大悟,与潮相持而泣。乃选壮士数十人,伏篁竹间,伺绪至,跃出擒之,囚之军中。绪后自杀。 
  绪已见废,前锋将曰:“生我者潮也。”乃推潮为主。是时,泉州刺史廖彦若为政贪暴,泉人苦之,闻潮略地至其境,而军行整肃,其耆老相率遮道留之,潮即引兵围彦若,逾年克之。光启二年,福建观察使陈岩表潮泉州刺史。景福元年岩卒,其婿范晖自称留后。潮遣审知攻晖,久不克,士卒伤死甚众,审知请班师,潮不许。又请潮自临军,且益兵,潮报曰:“兵与将俱尽,吾当自往。”审知乃亲督士卒攻破之,晖见杀。唐即以潮为福建观察使,潮以审知为副使。 
  审知为人状兒雄伟,隆准方口,常乘白马,军中号“白马三郎”。乾宁四年,潮卒,审知代立。唐以福州为威武军,拜审知节度使,累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琅琊王。唐亡,梁太祖加拜审知中书令,封闽王,升福州为大都督府。是时,杨行密据有江淮,审知岁遣使泛海,自登、莱朝贡于梁,使者入海,覆溺常十三四。 
  审知虽起盗贼,而为人俭约,好礼下士。王淡,唐相溥之子;杨沂,唐相涉从弟;徐寅,唐时知名进士,皆依审知仕宦。又建学四门,以教闽士之秀者。招来海中蛮夷商贾。海上黄崎,波涛为阴,一夕风雨雷电震击,开以为港,闽人以为审知德政所致,号为甘棠港。 
  审知同光三年卒,年六十四,谥曰忠懿。子延翰立。 
  延翰字子逸,审知长子也。同光四年,唐拜延翰节度使。是岁,庄宗遇弑,中国多故,延翰乃取司马迁《史记》闽越王无诸传示其将吏曰:“闽,自古王国也,吾今不王,何待之有?”于是军府将吏上书劝进。十月,延翰建国称王,而犹禀唐正朔。 
  延翰为人长大,美皙如玉,其妻崔氏陋而淫,延翰不能制。审知丧未期,彻其几筵,又多选良家子为妾。崔氏性石,良家子之美者,辄幽之别室,系以大械,刻木为人手以击颊,又以铁锥刺之,一岁中死者八十四人。崔氏后病,见以为祟而卒。 
  审知养子建州刺史延禀,本姓周氏,自审知时与延翰不叶。延翰立,以其弟延钧为泉州刺史,延钧怒。二人因谋作乱。十二月,延禀、延钧皆以兵入,执延翰杀之。而延钧立,更名鏻。 
  鏻,审知次子也。唐即拜鏻节度使,累加检校太师、中书令,封闽王。初,延禀与鏻之谋杀延翰也,延禀之兵先至,已执延翰而杀之,胆日鏻兵始至,延禀自以养子,推鏻而立之。延禀还建州,鏻饯于郊,延禀临诀谓鏻曰:“善继先志,毋烦老兄复来!”鏻衔之。长兴二年,延禀率兵击鏻,攻其西门,使其子继雄转海攻其南门,鏻遣王仁达拒之。仁达伏甲舟中,伪立白帜请降,继雄信之,登舟,伏兵发,刺杀之,枭其首西门,其兵见之皆溃去,延禀见执。鏻诮之曰:“予不能继先志,果烦老兄复来!”延廪不能对,遂杀之。延禀子继升守建州,闻败,奔于钱塘。 
  长兴三年,鏻上书言:“楚王马殷、吴越王钱镠皆为尚书令,今皆已薨,请授臣尚书令。”唐不报,鏻遂绝朝贡。 
  鏻好鬼神、道家之说,道士陈守元以左道见信,建宝皇宫以居之。守元谓鏻曰:“宝皇命王少避其位,后当为六十年天子。”鏻欣然逊位,命其子继鹏权主府事。既而复位,遣守元问宝皇:“六十年后将安归?”守元传宝皇语曰:“六十年后,当为大罗仙人。”鏻乃即皇帝位,受册于宝皇,以黄龙见真封宅,改元为龙启,国号闽。追谥审知为昭武孝皇帝,庙号太祖,立五庙,置百官,以福州为长乐府。而闽地狭,国用不足,以中军使薛文杰为国计使。文杰多察民间阴事,致富人以罪,而籍没其赀以佐用,闽人皆怨。又荐妖巫徐彦,曰:“陛下左右多奸臣,不质诸鬼神,将为乱。”鏻使彦视鬼于宫中。 
  文杰与内枢密使吴英有隙,英病在告,文杰谓英曰:“上以公居近密,而屡以疾告,将罢公。”英曰:“奈何?”文杰因教英曰:“即上遣人问公疾,当言‘头痛而已,无他苦也。’”英以为然。明日,讽鏻使巫视英疾,巫言:“入北庙,见英为崇顺王所讯,曰:‘汝何敢谋反?’以金槌击其首。”鏻以语文杰,文杰曰:“未可信也,宜问其疾如何。”鏻遣人问之,英曰:“头痛。”鏻以为然,即以英下狱,命文杰劾之,英自诬伏,见杀。英尝主闽兵,得其军士心,军士闻英死,皆怒。是岁,吴人攻建州,鏻遣其将王延宗救之,兵士在道不肯进,曰:“得文杰乃进。”鏻惜之不与,其子继鹏请与之以纾难,乃以槛车送文杰军中。文杰善数术,自占云:“过三日可无患。”送者闻之,疾驰二日而至,军士踊跃,磔文杰于市,闽人争以瓦石投之,脔食立尽。明日,鏻使者至,赦之,已不及。初,文杰为鏻造槛车,以谓古制疏阔,乃更其制,令上下通,中以铁芒内向,动辄触之,既成,首被其毒。 
  龙启三年,改元永和。王仁达为鏻杀延禀有功,而典亲兵,鏻心忌之,尝问仁达曰:“赵高指鹿为马,以愚二世,果有之邪?”仁达曰:“秦二世愚,故高指鹿为马,非高能愚二世也。今陛下聪明,朝廷官不满百,起居动静,陛下皆知之,敢有作威福者,族灭之而已。”鏻惭,赐与金帛慰安之。退而谓人曰:“仁达智略,在吾世可用,不可遗后世患。”卒诬以罪杀之。 
  鏻妻早卒,继室金氏贤而不见答。审知婢金凤,姓陈氏,鏻嬖之,遂立以为后。初,鏻有嬖吏归守明者,以色见倖,号归郎,鏻后得风疾,陈氏与归郎奸。又有百工院使李可殷,因归郎以通陈氏。鏻命锦工作九龙帐,国人歌曰:“谁谓九龙帐,惟贮一归郎!” 
  鏻婢春燕有色,其子继鹏蒸之,鏻已病,继鹏因陈氏以求春燕,鏻怏怏与之。其次子继韬怒,谋杀继鹏,继鹏惧,与皇城使李仿图之。是岁十月,钅粦飨军于大酺殿,坐中昏然,言见延禀来,仿以为鏻病已甚,乃令壮士先杀李可殷于家。明日晨朝,鏻无恙,问仿杀可殷何罪,仿惧而出,与继鹏率皇城卫士而入。鏻闻鼓噪声,走匿九龙帐中,卫士刺之不殂,宫人不忍其苦,为绝之。继韬及陈后、归郎皆为仿所杀。鏻立十年见杀,谥曰惠皇帝,庙号太宗。 
  继鹏,鏻长子也。既立,更名昶,改元通文,以李仿判六军诸卫事。仿有弑君之罪,既立昶,而心常自疑,多养死士以为备。昶患之,因大享军,伏甲擒仿杀之,枭其首于市。仿部曲千人叛,烧启圣门,夺仿首,奔于钱塘。 
  晋天福二年,昶遣使朝贡京师,高祖遣散骑常侍卢损册昶闽王,拜其子继恭临海郡王。损至闽,昶称疾不见,令继恭主之。又遣中书舍人刘乙劳损于馆,乙衣冠伟然,驺僮甚盛。他日损遇乙于途,布衣芒屩而已,损使人诮之曰:“凤阁舍人,何偪下之甚也!”乙羞愧,以手掩面而走。昶闻之,怒损侵辱之,损还,昶无所答。而其子继恭遣其佐郑元弼随损至京师贡方物,致书晋大臣,述昶意求以敌国礼相往来。高祖怒其不逊,下诏暴其罪,归其贡物不纳。兵部员外郎李知损上书请籍没其物而禁锢使者,于是以元弼下狱。狱具引见,元弼俯伏曰:“昶,夷貊之君,不知礼义,陛下方示大信,以来远人,臣将命无状,愿伏斧钅质,以赎昶罪。”高祖乃赦元弼,遣归。 
  昶亦好巫,拜道士谭紫霄为正一先生,又拜陈守元为天师,而妖人林兴以巫见幸,事无大小,兴辄以宝皇语命之而后行。守元教昶起三清台三层,以黄金数千斤铸宝皇及元始天尊、太上老君像,日焚龙脑、薰陆诸香数斤,作乐于台下,昼夜声不辍,云如此可求大还丹。三年夏,虹见其宫中,林兴传神言:“此宗室将为乱之兆也。”乃命兴率壮士杀审知子延武、延望及其子五人。后兴事败,亦被杀。而昶愈惑乱,立父婢春燕为淑妃,后立以为皇后。又遣医人陈究以空名堂牒卖官。 
  昶弟继严判六军诸卫事,昶疑而罢之,代以季弟继镛,而募勇士为宸卫都以自卫,其赐予给赏,独厚于他军。控鹤都将连重遇、拱宸都将硃文进,皆以此怒激其军。是岁夏,术者言昶宫中当有灾,昶徙南宫避灾,而宫中火,昶疑重遇军士纵火。内学士陈郯素以便佞为昶所亲信,昶以火事语之,郯反以告重遇。重遇惧,夜率卫士纵火焚南宫,昶挟爱姬、子弟、黄门卫士斩关而出,宿于野次。重遇迎延义立之。延义令其子继业率兵袭昶,及之;射杀数人,昶知不免,掷弓于地,继业执而杀之,及其妻、子皆死无遗类。延义立,谥昶曰康宗。 
  延义,审知少子也。既立,更名曦,遣使者朝贡于晋,改元永隆。铸大铁钱,以一当十。曦自昶世倔强难制,昶相王倓每抑折之,曦亦惮倓,不敢有所发。新罗遣使聘闽以宝剑,昶举以示倓曰:“此将何为?”倓曰:“不忠不孝者,斩之。”曦居旁色变。曦既立,而新罗复献剑,曦思倓前言,而倓已死,命发冢戮其尸,倓面如生,血流被体。 
  泉州刺史余廷英尝矫曦命掠取良家子,曦怒,召下御史劾之。廷英进买宴钱千万,曦曰:“皇后土贡何在?”廷英又献皇后钱千万,乃得不劾。曦尝嫁女,朝士有不贺者笞之。御史中丞刘赞坐不纠举,将加笞,谏议大夫郑元弼切谏,曦谓元弼曰:“卿何如魏郑公,乃敢强谏!”元弼曰:“陛下似唐太宗,臣为魏郑公可矣。”曦喜,乃释赞不笞。 
  曦弟延政为建州节度使,封富沙王,自曦立,不叶,数举兵相攻,曦由此恶其宗室,多以事诛之。谏议大夫黄峻舁榇诣朝堂极谏,曦怒,贬峻漳州司户参军。校书郎陈光逸上书疏曦过恶五十余事,曦命卫士鞭之百而不死,以绳系颈,挂于木,久而乃绝。国计使陈匡范增算商之法以献,曦曰:“匡范人中宝也。”已而岁入不登其数,乃借于民以足之,匡范以忧死。其后知其借于民也,剖棺断尸,弃之水中。 
  曦性既淫虐,而妻李氏悍而酗酒,贤妃尚氏有色而宠。李仁遇,曦甥也,以色嬖之,用以为相。曦常为牛饮,群臣侍酒,醉而不胜,有诉及私弃酒者辄杀之。诸子继柔弃酒,并杀其赞者一人。连重遇杀昶,惧为国人所讨,与硃文进连姻以自固。曦心疑之,常以语诮重遇等,重遇等流涕自辨。李氏石尚妃之宠,欲图曦而立其子亚澄,乃使人谓重遇等曰:“上心不平于二公,奈何?”重遇等惧。六年三月,曦出游,醉归,重遇等遣壮士拉于马上而杀之,谥曰景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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