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亚-天使鱼的逃亡-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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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天杰有些迷惑地看着她,这不像邵天琪了。
她一向是很放得开的,怎么独独会为了这件事如此想不开呢?
“那你觉得呢?难道你不想回去?”
“我不是不想回去,我只是——”她望着他的眼,有些生气他的麻木,难道
非要她挑明了说吗?
童天杰向来不是体贴的人,可是连这种事都要她说也未免太离谱了!
她跺垛脚,算是认输了:“没事!没事!走吧。”
“天琪?”
“真的没事,我只是累得有点神智不清了。”
第2 章就这样单纯地望着我的天使鱼,竟也是一种无上的快乐!
看着它优雅地吞着食物,偶尔有些腼腆地看着我,仿佛抱歉它的姿势不够淑
女似的。
那微微飘动的身影比一个一流的舞者更让人着迷!
将手贴在冰冷的玻璃上,它会游动过来,似乎是欢迎我的归来;我想它是非
常寂寞的,我总是不在家,而对这一屋子的冷清,不知道它是否和过去的我一
样觉得难以忍受?
曾想过替它找个同伴,可是我是那么担心它会不再需要我——这种心态是有
点可笑,一个这么大的人居然会去吃鱼的醋,想想不免觉得自己心胸狭窄,但
是鱼儿们的语言是互通的啊!
我怎么会不担心呢?
如果真的不担心,那是没有爱吧?
其实我是个再平凡不过的人了,不管外表看起来多么潇洒,干练,成熟——
仍是个十分十分平凡的人。
我的爱是十分狭小的,无法与任何人分享,更无法潇洒地放开手。
爱到深处无怨尤这一点,我想我是做不到的!
可以承认自己的平凡,可以承认自己的自私,但无论如何,却无法将自己所
爱的与任何人分享!
“你来做什么?”凯波讶异地嚷:“现在是上班的时间!”
“我知道,所以我才来的。”钟司朝他微微笑:“我来挖角的。”
“什么?”
“你忘了你已经答应过我了吗?我的公司下个月就开始正式营业了,现在来
挖你过去是最好的时机……”凯波哑然无语,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是当真的。
“你们王经理在吗?”
“我以为你是开玩笑的。”
钟司微微蹙眉:“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是很认真的,我是真的很希望你来
帮我的忙,难道你不想吗?”
“我——”她不知如何回答。
在这家公司,她并没有学到什么;事实上在这里三年,自认比刚毕业时好不
到哪里去,可是至少所有的人都待她很好。
这是家小公司,人员并不多,他们待她一直是很宠溺纵容的。
或许就是因为他们待她太好可,她才会一直由着自己成天无所事事地领薪水
过日子——“你不想到我的公司吗?”
凯波有些犹豫地看看经理室;王大任待她是没有话说的,公司的同事总爱半
开玩笑地告诉她:他想追求她,即使他嘴上不说,在行动上却有实际的表示。
他不是她会欣赏的类型,他过于敦厚认真,可是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不可
讳言的,她是十分有安全感——面对钟司等待她回答急切的眼睛,有半晌她真
的不知所措;还来不及等她回答,王大任已走了出来。
“凯波,这个——有客人?”
她叹口气站了起来:“这位是‘顶略’的钟司,王经理。”
“有事?”王大任不改敦厚本色,微笑地看着他。
钟司转向凯波,仍等着她的回答。
在看到王大任和钟司之间差异的同时,她在心理叹口气,已有个答案:“钟
司有件事想找你谈,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空?”
他看了看他们,笑容有点不自然:“有,到我办公室谈好吗?”
“我去冲咖啡,你们先去吧。”顾不得他们的眼光,她匆忙地逃进小厨房,
已经开始后悔自己莽撞的决定。
为什么要陷自己于这种情景呢?
就算要离开也大可自己向公司请辞,为什么要让钟司来说呢?
仿佛自己真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仿佛为了显示自己的身价似的。
这算不算卑鄙?
这是不是也算是一种虚荣呢?
尽管这并不是她要钟司来的,可是可以选择的,为什么要让这种情形发生?
叹口气,她心不在焉地冲着咖啡,几乎有点替王大任难过起来。
钟司比他干练多了。
他不会是他的对手的。
比起钟司,王大任是过于敦厚老师,他木讷寡言,只知道苦干实干,不懂得
交际应酬,也不懂得八面玲珑,几年拼命奋斗下来,能到今天的地步已属不易。
而钟司是不同的。
他一向是个天之骄子,他聪明,有才华,懂得运用手腕而且深知人情世故,
他比王大任来得年轻,也来得幸运,所以他能在商场上无往不利,叱咤风云,
小小一个王大任,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匆匆忙忙冲了两杯咖啡,她毫不犹豫地走进经理室。
“这是古小姐自己的意思吗?”
钟司对刚走进来的凯波宠溺地微笑:“当然,我是征求过她的同意才敢来的。”
王大任黯然地点点头:“如果是这样我就无话可说了,‘顶略’的规模远在
‘展鹏’之上。古小姐到贵公司是比待在这有前途多了。”
才短短几分钟,战争便已结束,她还来不及说出自己的意见,他便将她拱手
让人。
“既然这样,那等凯波交接完成就直接到我的公司来吧。”钟司几乎是有点
得意地说:“我不会亏待她的,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凯波尴尬地站在原地;在这一刻,她对钟司唯一的想法是“憎恶”。
或许同情弱者是人的天性,她对王大任反倒歉疚。
“王经理,我——”
“我知道。”他苦笑挥挥手:“你在这里是太委屈你了,像你这样的人值得
更好的,我会尽快找到人来接替你的,这几年辛苦你了。”
“我很抱歉——”她无比地歉疚,只能说出这样一句话,而他黯然的神色让
她更加的难过。
钟司起身和王大任握了握手:“谢谢你的大方,改天一起吃个便饭吧。”
“不用客气了,这是应该的。”他有些笨拙地应对。
“那我先走了——凯波,晚上一起吃饭好吗?”
她已经开始痛恨他这种胜利者的姿态了:“不!”然后警觉到自己的口气太
硬了,立刻放软语气,脸部的表情却是无法控制的僵硬:“晚上我要请经理吃
饭,感谢他这些年来的照顾。”
“那不是正好——”
“那的确不是正好。”
钟司微微一愣,好半晌终于明白了地点点头:“那就这样吧,我先走了,晚
上再打电话给你。”
等他出去,办公室内只剩他们二人,气氛是不自在的僵硬,她几乎想掉头而
去,双腿却不听话的定在原地。
王大任的表情是那么的难过。
他的神情是那么的伤心。
好像她用了把刀刺入他的心中似的,她觉得自己是个没有人性的刽子手。
几分钟过去,她仍站在原地,手足无措,而他终于叹了口气抬起头来,对着
她无奈地笑了笑:“快下班了,如果你有事——”“你已经连续三年都告诉我
同一句话了,我刚刚不是说了请你吃饭的吗?”她勉强自己自然地微笑,像阿
俐一样潇洒,毫不在乎地笑——“该是我请你才对,这几年——”“这可以等
一下再讨论,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他似乎有点惊讶她会如此果决,想了想才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当然好。”
和王大任走在东区拥挤的街道上,两个人默默无语;和他相识三年,对他的
了解并不比三年前多多少,两人向来的交谈都仅止于表面,公事上。
她有些好笑地发现,她居然不知道他到底喜欢吃什么。
每次和他陪客户吃饭,总是在半正式的西餐厅,他吃些什么她一无所知,可
是他每次点的,却都是她最爱吃的。
现在回想起来,他其实是个很细心体贴的男人,只不过是不擅于言辞罢了。
“我记得转角有一家餐厅,你很喜欢的不是吗?”他终于张开口。
她无言地点点头。两人走进小巷道里,现在不管是任何一家餐厅她都不会计
较,也只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再这样毫无目的地走下去,只怕她真的会逃走。
草草地点了东西,两人有时一阵不自在的沉默,平时完全没有感觉,现在才
知道他们之间的话题真的是少得十分可怜。
相识三年,几乎是朝夕相处,可是对她来说,王大任仍和三年前面试她的人
一样——是她太忽视他了吗?
“谢谢你这三年来的一切。”他端起餐前酒,不太自然地敬她:“你对我的
帮助很多。”
“是吗?”她自嘲地笑笑:“只要不给你添麻烦我就很庆幸了,说得上什么
帮助?
你一向太照顾我,我这个秘书其实对你一点用都没有的。“”怎么这么说?
我不认为你没用,我觉得你很能干。“他认真地说。
凯波怀疑地盯着他看,企图自他的脸上找出一点说谎的痕迹,可是他的表情
却是那样的认真。
这很可笑。
她比谁都清楚这三年来她是怎么混日子的。
每个月加上正常的休假,平均有六天的时间不上班,翻译一封电文要花掉大
半天,从来没准时上下班过,连替他安排行程表都会偶尔出错。
这样的她叫能干?
这样的三年能称之为苦?
“我是说真的,这三年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赶怎么办才好,你不要看不起
自己,其实你有很多地方是别人比不上的。”
“谢谢。”她有些哽咽,不只怎么的,听到这些话比什么都来得令她感动。
“你一定以为我是因为觉得你不够好才那么快就答应你离开公司,其实不是
的。”
王大任有些激动,脸蓦然红了起来:“我当然也不希望你走,可是如果你不
走——如果你继续留下来,那我就——我就——”她不是傻瓜,她当然知道他
想说什么,所以她只是摇摇头,阻止他再继续说下去。
他似乎也明白她的心意,叹了口气停了下来:“我知道我是太奢求了。”
“经理——”
“从今开始,我们就不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了,你不能改口吗?”
凯波犹豫了一下:“旧习难改,已经叫了三年了,一下子怎么改得过来?”
“我们至少可以先成为朋友。”
朋友?
和他可以成为朋友吗?
凯波不愿去冒这个险,王大任是个很认真的人,她怎么忍心去伤害他?
阿俐的话又浮上心头,她是太庸人自扰了吗?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清了清喉咙,对她的沉默似乎有些尴尬:“我——其实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只是——”“我知道。”凯波连忙接上,朝他微微一笑:“我们原本就是朋友,
不是吗?我离不离开公司都是一样的,这三年来你教了我很多事,其实该是我
的老师,我给你添了很多麻烦,真的很抱歉。”
她真的学会了!用十分诚恳的表情说出一些十分官僚的话,如果现在阿俐在
场,可以想象她的表情。
王大任对这些话不只如何的反应,现在的古凯波和三年前的古凯波已大不相
同了。
他苦笑着喝了口酒:“你是长大了。”
凯波凝视桌上的烛光,对这句话不只该感到高兴还是难过。
长大了,成熟了,却也世故了,老练了。
这是大多数人人生必经的过程,她当然也无法例外,没有选择的余地,可是
——成长之后所必须担负的责任,所必须面对的一切,她真的已经有充分的准
备了吗?
人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算是真正成熟了呢?
“看着你三年,从你刚从学校毕业到现在,你从一个一无所知的学生变成一
个妩媚的都会女子,三年——”他叹了口气,目光凝视远方的某一点,表情是
无限的感慨:“好长又好短的三年!”
“这三年,你从业务升到经理,而我从一个业务助理升到你的秘书,其实我
们都还算过得不错的,奇怪的是,你一直没有什么变化,过去的你和现在的你
一模一样。”
“是吗?”他微微挑眉,不以为然似的:“变在心里吧。很多的改变是不能
让人看到的。”然后,他居然有些腼腆:“我很不会说话,至少这一点是真的
没变过,到现在我还是一样学不会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
望着他略带羞涩的笑容,不只怎么地,心里竟莫名涌上一股罪恶感。
她自觉并没有亏欠他什么,但在此时此刻,为什么心里会有那种感觉?是因
为明知他不会是钟司的对手,但仍将他送入虎口吗?
在心里,她黯然地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