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抗战-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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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前头有什么好事情在等着它。
天上一共来了3 架飞机。它们也不是真炸,统共只丢了一颗炸弹,就飞走了。
柱子的爹命不好,和柱子他们跑散了,跑到村口北边去,可巧被这颗炸弹摊上了。
一块不大的弹片飞进他的心口,他连句话都没来得及留下,就断了气。柱子跑到爹
身边去,看见爹胸口血红的一片,雪地上也是血红血红的一大片,一下子吓呆了。
听到母亲扑到爹身上大声哭起来,柱子才跟着哭起来。
陆大爷从村里老乡家借来两把铁锹,让柱子和他一起到村外的野坟地里挖坑,
就地埋葬柱子爹。地都冻上了,上头那层一寸多厚的冻土挖得很费劲,柱子手心里
都起了泡。柱子和陆大爷要把爹往坑里抬的时候,头毛飘乱的母亲扑到爹身上哭得
死去活来,不让埋人。陆大妈和小红好不容易才把她架开。柱子看看母亲,30多岁
的人,一下子就老了十多岁。
柱子一边哭一边往坑里填土。看着雪地上爹那个装着铁锤、焊锡和扒锅钉的工
具袋,柱子觉得自己对不起爹,没有早些跟爹出去学手艺,让爹的祖传扒锅手艺在
自己身上失了传。
埋了爹以后,柱子和母亲跟陆大爷一家又朝西北走了3 天,来到了蒙城。
第三章
陆大爷投奔的亲戚是陆大爷的堂弟,住在县城外的一个村子里,全家7 口,也
是个穷户头,能挤出一间破屋子给陆大爷他们5 个人住已经不错了,哪还能供他们
吃喝。陆大爷身上带的钱不多,柱子家就更没有钱了。陆大爷本想在当地找些木匠
活做,他堂弟说,蒙城这里不象蚌埠街,是个小地方,连本地木匠都找不到活干,
怕是难。陆大爷看一眼柱子爹的那个工具袋,问柱子跟他爹跑了一趟滁县,有没有
学会扒锅手艺。柱子直摇头。陆大爷就不吱声了。
给陆大爷他们5 个人住的那间屋里原先有一张大床。陆大爷安排柱子娘俩睡大
床,然后用一副旧门板和拣来的几块旧木板,拼拼凑凑另搭了个板铺给陆大妈和小
红睡,陆大爷他自己去睡锅屋里的柴草堆。柱子妈不肯睡大床,要让小红她们娘俩
睡。陆大爷死活不让。
柱子尿泡系子短,有尿床的毛病,一直是母亲半夜里叫醒他起来尿尿。有时候
叫迟了一点,柱子就会尿湿一褥子,只好第2 天把湿褥子晒到自家后院里去。因为
跟小红娘俩睡一个屋,柱子怕自己尿床的秘密让小红知道,睡觉前让母亲半夜里千
万不要忘记叫他起来尿尿。母亲说不会忘记。谁知道母亲路上走累了,睡得死死的,
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赶紧去摸柱子屁股底下的褥子,竟然干干的。也怪,从此后,
柱子尿床的毛病居然不治自愈了。柱子开心得要命。
为了维持两家人的生活,柱子跟陆大爷一起到县城的街上去卖炒瓜子。陆大爷
手巧,炒出来的瓜子喷香,买的人不少。但爷俩卖瓜子赚的钱,也只够两家人勉强
吃个半饱。
开春后的一天,柱子跟陆大爷上街卖瓜子。回来的路上,柱子看到当铺门口有
个小男孩在啃白面馍馍,心里馋得慌,一不小心,在石板路上滑了一跤,把裤子摔
破了,露了屁股。柱子只好背过手去抓住摔破的地方,一直到看不见人的地方才松
手。
回到家,母亲让柱子把裤子脱下来,要替他缝补。柱子正在屋里脱裤子,正巧
被进屋来的小红撞见。柱子光着屁股一个猴跳窜到床上去,一把抓过破被子往身上
遮盖,羞得小红扭头就走。母亲见了,也禁不住露出了久已不见的笑容。
柱子以为小红已经走了,正要下床另找裤子穿,小红却在外屋说:“被子盖好
没?我进来啦!”慌得柱子赶紧再缩回被子里去。
柱子妈看一眼柱子,笑着朝外屋说:“进来吧。”
小红就进来了,从柱子妈手里抢过柱子的裤子,说:“大妈,我替他补吧。”
柱子妈笑眯眯说:“你针线活都学会啦?”
小红一甩辫子说:“早就学会了!”
柱子看一会小红的两根长辫子和她嘴角上的那颗美人痣,对小红说:“你替我
缝结实些,白(别)到时候绷开了,害我在大街上露腚。”
小红白他一眼说:“你今天不是已经在大街上露过一回啦,再露一回又算啥?”
柱子妈看着两个孩子斗嘴,只是笑。
柱子老觉着肚子饿,总想哪一天能吃饱肚子就好了。
有一天,柱子又跟陆大爷上街去做买卖。快走到城门口的时候,柱子忽然发现
路边有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他蹲下身子,把那个小东西从泥地里抠出来。抹掉上
面的泥巴一看,竟是小半块龙洋!柱子高兴得要命,把它递给陆大爷看,问陆大爷:
“陆大爷,你看这能不能卖钱?”
陆大爷笑说:“是银子,当然能卖钱。”然后又把它还给柱子,说这小半块银
元也就三四钱重,卖不了几个钱,不如柱子自己留着玩。
柱子看看手心里的宝贝,忽然又问陆大爷,这小半块银元够不够打两个银镯子。
“打两个怕是不够。”陆大爷一笑。“打一个还管(行)。”
柱子回头朝他拾到宝贝的地方看一眼,心想,要是再能够拾到这么大的一块就
好了。
陆大爷见柱子的眼睛老往路两边的泥地上寻觅,朝柱子哈哈一笑,说:“再能
拾到这么大的一块,就可以叫银匠替你打一对银镯子了。”
柱子被陆大爷看穿了心思,怪不好意思的。
晚上回家后,柱子把这小半块用水洗干净的银元送给了小红。
“你拿去玩吧,”柱子说,“陆大爷说,够打一个银镯子了。”
小红很喜欢,把它攥在手心里,睁大眼睛说:“真给我了?”
“那还能假嘛!”柱子说。“我哪回哄过你了?”
陆大爷的堂弟有个小丫头叫小云,比小红小两岁。柱子他们来了以后,小云老
爱找“柱子哥”说话,缠着柱子陪她玩耍。柱子被她缠不过,下雨天不能上街做买
卖的时候,跟她挑过几回绳绷子,叫小红看见过。
小红看见小云嘻嘻哈哈从门外经过去追打她弟弟,忽然把碎银元还给柱子说:
“你送给小云玩去吧。人家那么喜欢跟你在一起……人长的也好看。”
柱子脸红了,说:“不给她。这小丫头难缠得狠。”
小红笑了,说:“人家不是喜欢你吗。不喜欢你还不来缠你挑绳绷子玩,不叫
你柱子哥哩。”
柱子说:“谁要她叫!她有哥哥,我又不是她哥。我只认你这个妹妹。”说着
又把碎银元塞到小红手里去。
小红一甩辫子说:“谁是你妹妹!”
说管说,看得出来她心里还是怪高兴。
见小红翻过来、翻过去看那碎银元,柱子比吃了白面馍馍还开心。
过了端午节,有消息传来说,蚌埠街已经没有事了。陆大爷打听清楚蚌埠街真
没有事了,才决定回家。
柱子和母亲随陆大爷一家动身回小蚌埠。陆大爷堂弟一家特意把他们送到村口,
大家都有些依依不舍。小云看着柱子,眼泪汪汪的,不停抹眼泪,弄得柱子不敢朝
她看,心里怪不好受。
小红看出来了,悄悄把柱子送给她的那块碎银元塞到柱子手里,跟柱子说:
“把这个送给小云去吧,给人家留个纪念。”
柱子忙把碎银元塞回小红手里说:“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小红脸一红,跑到陆大妈身边去了。
回家的路上经过埋柱子爹的地方,柱子跟陆大爷一起,给爹起了一个坟头。柱
子给爹磕了几个头,又和母亲一起,给爹烧了从蒙城带来的一叠黄纸钱。大黄狗好
象也通人性,一声不响坐在边上看他们烧纸,一动也不动。陆大爷说,等以后打完
仗,再找个机会把柱子爹的坟迁回小蚌埠去,叫柱子一定要记清楚这个地方。柱子
四下看看,说他记清楚了,西边是高家庄,东边有5 棵树,南边有几个坟,北边是
一片庄稼地。
陆大爷说:“现在兵荒马乱的,今后这里不知道还要埋多少人,能在坟头上做
个记号就好了,省得将来认错地方。”
柱子想一想,到四下里拣来5 块拳头大的石头,埋在爹坟头的南边。不是埋成
一排,而是埋成个交叉的十字花,就象陆大爷在船厂拉大锯时用的那种木头马架子。
陆大爷连连点头说:“好。好。这就不会认错了。”
回到小蚌埠,柱子和陆大爷两家的房子倒好好的,家里东西也还在,没有人动
过,陆大爷却没有活干了——那家造船厂里的东西都叫人偷去,地方也叫日本鬼子
占去做了兵营,已经倒了。陆大爷只好每天坐摆渡船过淮河去蚌埠街,给人打个桌
凳家具和风箱啥的混饭吃。
柱子又提出要给陆大爷做徒弟,帮陆大爷干活。
陆大爷刚从蚌埠街回来,正蹲在院子里一块大石头上抽旱烟,看他刚买回来的
十几只毛茸茸的小鸡在地上啄食。听柱子一说,陆大爷苦笑一声,说现在蚌埠街生
意清淡得狠,等到蚌埠街市面好转、生意多了,再带他学手艺不迟。柱子在蒙城时
跟陆大爷学会了炒瓜子。陆大爷借给柱子几块钱,叫他去蚌埠街卖瓜子,先填饱肚
子再说。
柱子有点害怕,问蚌埠街鬼子兵多不多。陆大爷说鬼子兵不少,成天打着膏药
旗在大街上巡逻,但也并没有见他们胡来。
“老百姓该干啥干啥,打呀杀呀的,倒没有见着。只有一条,”陆大爷提醒柱
子说,“见到铁路道口哨卡上的鬼子,得叫他们一声‘太君’,向他们鞠个躬,不
然就要挨嘴巴子。记住这个就照了(行了)。”
柱子这才放心,眼圈一红,说:“陆大爷,我认你做干爹吧。”
“管(行)!”陆大爷说。停一会又说,“柱子,我看你人怪好,也聪明。你
要是看着我家小红好……”说到这里又停一停。
柱子心里突突跳起来。
“你要是看着我家小红好,”陆大爷接着说下去,“将来就叫小红跟你过,我
也放心。你说哩?”
柱子感激得说不出话来。
陆大爷又告诉柱子,蚌埠街教会的那些大鼻子外国人,在一家教会学校里安了
个难民营,信教的、不信教的都收,总共收留了好几千口人,日本鬼子倒也不去找
他们麻烦。进难民营的多少都有几个钱,每天要派人到街上来买东西。这些人在难
民营里没有事干,闲得慌,也到外面来买花生、瓜子吃着玩。要是柱子到难民营门
口去卖瓜子,生意一定不会孬。陆大爷的话不会错,柱子决定到难民营门口去卖瓜
子。
原先小蚌埠造船厂已经成了鬼子的兵营。为了防备鬼子的欺负,陆大爷叫来剃
头匠,给小红剃了个象柱子那样的“葫芦头”,再让她穿上男人衣裳,把她打扮成
小男孩。还特意关照她,万一碰到鬼子来,一定要记住往脸上抹锅灰,弄得黑一点、
脏一点,叫鬼子看不出来她是个丫头。
柱子在自家锅屋里炒瓜子,刚剃了“葫芦头”的小红过来帮他拉风箱烧火。
柱子上上下下看了她半天,说:“还是象个女的。”
小红拿起吹火棍朝柱子吹一口,笑说:“人家本来就是个女的嘛。”
柱子发现毛病出在她那紧绷绷凸起的胸乳上,一下红了脸,说:“天热了,衣
裳穿的少,就看出来了……”
小红举起吹火棍就打。
柱子边逃边说:“我已经认你爹做干爹了,你就是我的干妹妹。哪有妹妹敢这
么打哥哥的。”
小红还是不饶,追到外屋里来打,一边说:“就打,就打。哪有哥哥象你这样
不正经的!”
柱子不好意思跟小红直说,过河去蚌埠街做生意之前让母亲告诉小红,最好找
一块布,把她胸口那块地方裹紧些,不然还是能看出来她是个女的。母亲答应转告
小红,又朝她自己那鼓鼓的胸口看看,很担心的样子。
傍晚,柱子卖完瓜子从蚌埠街回到家,正喝着母亲给他煮的红芋稀饭,小红羞
答答蹭进柱子家来,站在门口对柱子说:“柱子哥,你看,这回象个男的了吧?”
柱子一看,她胸口那里果然平下去了,却故意逗她说:“还是不象。”
小红疑惑起来,朝自己身上左看右看,一抬头,见柱子在笑,就明白柱子在逗
她了,说了句“你坏”,扭头就走。
母亲从锅屋出来,笑着对柱子说:“你又惹她!”
柱子却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