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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我为什么不要应届毕业生-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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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位小姐听得厌烦,把手里的空咖啡杯扔到街心,睁大了眼睛说,“你们嫌价钱低,不要干好了。是你们自己来的,并没有请你们来。只管啰嗦做什么!我们有的是Position,不给你们,可以给别人的。你们看,又有几群学生挤过来了。” 
  三四张Glasses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挤过来,Glasses后面是充满着希望的年轻的脸。他们随即加入先到的一群。斜伸下来的光柱子落在他们的西服的肩背上。 
  “听听看,今年什么价钱?” 
  “比去年都不如,重点本科1500。”伴着一副懊丧到无可奈何的神色。 
  “什么!”希望犹如肥皂泡,一会儿又迸裂了三四个。 
  希望的肥皂泡虽然迸裂了,刚毕业的学生总得工作;而且命里注定,只有落地在这XX市。XX市有的是RMB SALARY,而西服的空口袋里正需要RMB。 
  在体质好和坏的辩论之中,在Day shift和Night shift的争持之下,结果戴Glasses的朋友把自己送进了各个工厂的车间或Office,换到手的是数额或多或少的一张银行工资卡。
  “小姐,试用期短些,福利好些的,不行么?”干活拿不到好的合同,好像又被他们打了个折扣,怪不舒服。 
  “乡下#&%!”夹着一枝口红的手按在键盘上,鄙夷不屑的眼光从眼镜上边射出来,“干一天活就拿一天钱,谁好少做你们一个Cent。我们这里没有试用期短,福利好的,只有这样的工。” 
  “那末,换欧美公司的吧。”从名称上辨认,知道手里的Offer不是欧美公司的。 
  “吓!”声音很严厉,左手的食指强硬地指着,“这是种族歧视!你们不要,可是要想吃官司?” 
  不要这Offer就得吃官司,这个道理弄不明白。但是谁也不想弄明白,大家看了看Offer上的Terms,又彼此交换了将信将疑的一眼,便把名字签在了上面。 
  一批人咕噜着离开了××人才交流中心,另一批人又排着队挤了进来。同样地,在柜台前迸裂了希望的肥皂泡,赶走了临近毕业以来望着厚厚的简历证书,所感到的快乐。同样地,把万分舍不得的自己送进工厂的车间,换到了并非花花绿绿的RMB的银行工资卡。 
  街道上见得热闹起来了。 
  拿着简历来的毕业生朋友上人才市场来,原来有很多的计划的。学费现在年年涨,五六千只能念一年课,还多是既没法联系实际、理论又落后的无聊课程,太吃亏了。加上宿舍费杂费生活费交通费,一年怎么说也要一万五。父母给的钱用完了,须得赚十万八万回去。电器也要买几件。陈列在停车场里的花花绿绿的Motorcycle,听说只要几千RMB一辆,早已眼红了好久。女学生盘算自己毕业后几时结婚,几时生子,都有了预算。有些女人的预算里还有几张耀眼的证书,一趟旅行,或者生得很好看的家底殷实的老公。难得最近天照应,高考门槛放低,很顺利就拿到了毕业证,学位证。让一向捏得紧紧的手稍微放松一点,谁说不应该?还债,付房租,支付生活开支大概能够对付过去吧,不止对付过去之外,大概还有多余吧。在这样的心境之下,有些人甚至想买一个House。这东西实在怪,自己付首期、每月交Mortgage,还可以投资升值,出租赚钱,做结婚新房,比学校内的宿舍楼来,真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他们咕噜着离开人才市场的时候,犹如走出一个一向于己不利的赌场——这回又输了!输多少呢?他们不知道。总之,袋里的一张银行卡的金额没有剩下多少是自己的了。还要添补上不知在哪里的多少张钞票,自己才会满意,这要到拿到的时候才知道。 
  输是输定了,马上骑着自行车回去未必就会好多少,在市中心走一转,买点东西回去,也不过在输账上加上一笔,况且有些东西实在等着要用。于是街道上见得热闹起来了。 
  他们三个一群,五个一簇,拖着短短的身影,在拥挤的街道上走。嘴里还是咕噜着,复算刚才得到的代价,咒骂那黑良心的学校和招聘单位。女孩臂弯里挎着包,或者一只手牵着BF,眼光只是向两旁的店家直溜。有几个给所谓名牌大减价勾住了,赖在那里不肯走开。 
  “小姐,这件衣服是最后一件,穿在你身上是既有气质又漂亮,还有30% Discount,机会不多哦。”故意作一种引诱的声调。 
  当,当,当——“长城干红刮刮叫,29一瓶真公道,先生,带一瓶去吧?” 
  “喂,这里有各色Motorcycle,特别大减价,八千五一辆,包上牌照,要不要买辆回去?” 
  几家的店伙计特别卖力,不惜工本叫着“先生、小姐”,同时拉拉扯扯地牵住“先生”的西服,他们知道惟有刚来时,“先生”们的口袋是充实的,这是不容放过的好机会。 
  在节约预算的踌躇之后,“先生”把刚到手的钞票一张两张地交到店伙计手里。房租之类必需付,不能不花,只好找合租。各种证书的培训价钱太“咬手”,不上了吧。电器呢,预备买电视的就买了一个二手的,预备买组合音响的就单买了个CD机。崭新的Motorcycle开出去试车,刚刚合适,给GF一句“不要买吧”,便又开了回去。想买House的简直就不敢问一声价。说不定要二三十万吧。如果不管三七二十一买回去,别的不说,家乡白头发的老太公老太婆就要一阵阵地骂:“这样的年时,你们贪安逸,花了二三十万买这些东西来住,永世不得翻身是应该的!你们看,我们这么一把年纪,谁住过这些东西来!”这啰唆也就够受了。有几个女人拗不过要孩子的欲望,便在这里结婚,生了可爱的小洋囝囝。小洋囝囝特别的好玩,要他说就说,要他唱就唱,而且一生下来就是本地城市户口;这不但使从外地民工孩子的眼睛里几乎冒火,就是大人看了也觉得怪有兴趣。 
  “先生”还沽了一点酒,向熟肉店里买了一点肉,回到散布在XX市各处的老新村的租屋,又从二手冰箱里拿出盛着咸菜和豆腐汤之类的碗碟来,便坐在桌边开始喝酒。GF们在厨房里煮饭。一会儿,这也冒烟,那也冒烟,个个人淌着眼泪。 
  酒到了肚里,话就多起来。相识的,不相识的,落在同样的命运里,又在同样的合租屋里喝酒,你端起酒碗来说几句,我放下筷子来接几声,中听的,喊声“对”,不中听,骂一顿“FUCK”,大家觉得正需要这样的发泄。 
  “重点本科1500,真是碰见了鬼!” 
  “去上海是没户口,解决不了身分,打工。留在这里××市算是有身分,还是打工!” 
  “在上海打工比在这里XX市都厉害;上海打工还有房贴,交通补助呢!” 
  “又得把自己吃饭的钱交人才档案托管费去了。唉,打工这么点钱还要算是人才!”
  “工真个打不得了!” 
  “退了房创业开公司去吧。我看的自己开公司倒是满写意的。” 
  “开公司去,好打算,我们一块儿去做小老板!” 
  “谁出来当头?谁来出资本金?他们开公司的都有几个头,男男女女,老老小小,都听头的话。〃
  “我看,考托福,考雅思,到西洋去做IT也不坏。我们师兄小王,不是么?考托福去美国什么公司里做IT,听说一年工钱有十几万美元。十几万美元,照今天的价钱,就是一百份工呢!” 
  “你翻什么隔年旧历本!美国经济泡沫破灭,好多的公司关了门,小王在那里在餐厅洗盘子了,你还不知道?再说现在出洋留学的都要三四十万RMB,除了高官厂长,私营业主子的子弟,哪里来这许多钱?” 
  路路断绝。一时大家沉默了。酱赤色的脸受着太阳光又加上酒力,个个难看不过,好像就会有殷红的血从皮肤里迸出来似的。 
  “我们年年高考,考学考文凭,到底替谁考的?”一个人呷了一口酒,幽幽地提出疑问。
  就有另一个人指着毕业证书上和工作证的半新不旧的金色烫金说:“近在眼前,就是替他们考的。我们吃辛吃苦,交学费补考费重修费,毕了业出来,资本家们嘴唇皮一动,说一句‘重点本科1500’就把我们的油水一古脑儿吞了去!” 
  “要是让我们自己定工资,那就好了。凭良心说,五万五一年,我也不想多要。” 
  “你这囚犯,在那里做什么梦!你不听见么?他们公司是拿本钱来开的,不肯替我们白当差。” 
  “那末,我们的学费生活费,也是拿本钱来出的,为什么要替他们白当差!为什么毕业了还要替那些资本主义工厂白当差!” 
  “我刚才在车间里这么想:现在让你们占便宜,脑力体力交给你们;往后没得吃,就来吃你们的!”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网着红丝的眼睛向上斜溜。 
  “真个没得吃的时候,什么地方有吃的,拿点来吃是不犯王法的!”理直气壮的声口。
  “今年春天,报上说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生,找不到工作,自杀了。” 
  “我们学校负责就业的办公室,发了通告,说是要加大毕业生就业率的统计力度。” 
  “今天在这里的,说不定也会失业,谁知道!” 
  散乱的谈话当然没有什么议决案。酒喝干了,饭吃过了,大家回自己的工厂上班。合租屋里便冷清清地荡漾着潮气。 
  第二天又有一场大型毕业生招聘会来到这里举行。人才市场里便表演着同样的故事。这种故事也正在国内各处城市里表演着,真是平常而又平常的。
 

    这样招员工有创意      
    
  我的老同学现在富得流油。他开创了一个软件公司,开发了一系列软件,生意越做越大。今天他来到这个城市后马上打电话给我。
  “韩昕,是我啊!听出来了吗?是这样的,我到这儿的大学招毕业生,要在这儿呆上五天 ,咱哥们趁这个时间好好聚一聚。我做东!”既然他要做东,我理所当然顺水推舟。人家是老板,不吃白不吃!
  我来到他下榻的宾馆,看见一个大学生模样的人站在他面前接受面试。“这样吧,”我的老同学说,“我这里有个魔方,你能不能把它弄成六面六种颜色呢?你看清楚,我给你做个示范。”说着,他掰起了魔方。不一会儿,那个魔方就掰好了。
  “看到了吗?”他说,“你也来做一遍吧。”
  那个大学生拿着魔方,面有难色。我的老同学看了看我,便对大学生说:“如果你没考虑好,可以把魔方拿回去考虑。我直到星期五才走。”
  等那个大学生走了后,我问老同学:“怎么,这就是你独创的考题?”
  “嗨!这个人有后台,我不好意思不要他。所以给他出个题考考他,以便到时候给他安排合适的职务。”
  “要是我,”我说,“我可没有你那么聪明,我会把魔方拆开,然后一个个安上去。”
  “如果他这样做就好了。这就说明他敢做敢为,就可以从事开拓市场方面的工作。”
  “那其他的做法呢?”
  “现在的孩子都不玩魔方了,所以我不相信他能马上掰好。如果他用漆把六面刷出来,就说明他很有创意,可以从事软件开发部的工作;如果他今天下午就把魔方拿回来,就说明他非常聪明,领悟能力强,做我的助理最合适了;如果他星期三之前把魔方拿回来,说明他请教了人,也就是说他很有人缘,可以让他去客户服务部工作;如果他在我走之前拿回来,说明他勤劳肯干,从事低级程序员的工作没问题;如果他最终拿回来说他还是不会,那说明他人很老实,可以从事保管和财务的工作……可是如果他不拿回来,那我就爱莫能助了。”
  原来如此!
  第二天晚上,我的老同学请我吃饭。在饭桌上,我又问起了魔方的事。这一回,我的老同学有些得意洋洋。
  “那个大学生我要定了。他今天早上把魔方还给了我。你猜怎么的?他新买了一个魔方给我,说,‘你的魔方我掰来掰去都无法还原。所以我新买了一个,它比你的那个更大,更灵活!’”
  “这说明什么?”我问。
  我的老同学压低了声音:“他绝对是做盗版的好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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