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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玉树后庭花(yy李后主+be)-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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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上一阵紧搐,并非为他话中流溢的杀气,是为他迫于境况而不得不提前催熟的心机与计谋。可这强夺天时的早慧,往往是夭殇的先兆。我的内心充满了深深的担忧,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最终只能叹道:“德昭,我送你四字,你要记牢:‘韬光养晦’。” 

他双臂一紧,轻笑道:“太傅,你担心我,你喜欢我是不是?” 

“是。” 他的眸子猝然发亮,我拍拍他的手臂,微笑道,“你是个好孩子,我喜欢你。” 

他的目光黯淡了不少,沮丧地低了头,叹了口气:“你还是把我当孩子……”顷刻又精神抖擞起来,“用不了多久,我会向你证明我的能力,足以保护心中所爱;我要让你随心所欲自由地生活,从此再无任何忧思愁郁……” 

自由……一年多前,它还是个令我无比向往渴求的字眼,我为它挣扎过反抗过甚至弄得遍体鳞伤,可如今,它却如一片轻飘的柳叶,无法在我心海中激起半点波纹了。 

我缓缓地勾起唇角:“德昭,无论如何,我要感谢你,但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的证明。这几日,我一直在想,我这一生,经历了太多风浪波折。幼年的我,一心只愿作个风流倜傥的文人墨客,或是经纶满腹的贤哲隐士,冷眼看世人汲汲钻营惟恐不及,我则自乐优游独善其身。可惜天教心愿与身违,几个争权夺利的哥哥反而早卒,父皇病故之后,我不得不继位登基,可那时的南唐已是内忧外患、风雨飘摇,依我的能力,根本无法挽大厦于将倾、保社稷于不衰。待及含羞忍辱归为臣虏,方体会人生无尽长恨,竟如春水之长东。有时我喝得酩酊大醉,只求醉忘九霄,可是酒力一过,哀愁忧苦又一齐涌来;有时我寄情梦幻,一晌贪欢,然而一梦醒来,终究是幽凄寂寥。厉尽千磨百转之后,佛祖方才令我幡然悔悟,世诸法万相,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本就不该做任何强求。世事既如春梦短,便无忧愁风雨心……德昭,你明白么?” 

“我明白,”他一字一句仔细聆听了,闷声道,“你是被这世事人情伤透心了。你心中有多少凄怆与苦楚,我愿意为你担负,你且开一开怀,全都交给我罢。” 

那一刹那间,我压抑了许久的辛酸与泪水竟如汹涌的潮水般决堤而出,抱着这个比我年少近十岁的孩子,涕泗滂沱,泣不成声,仿佛要将一生的委屈痛苦,用这如潮泪水悉数冲刷。 

他乍见这般仗势,有些慌了神,手足无措地搂着我的肩,拍着我的背,却不说一句劝解的话,任我发泄。 

我用尽全力大哭一场之后,竟觉胸口长期淤积的一团浊气去了十之六七,这才省悟,隐于悠忽澹泊的假象之下的,是如此梗塞心神的焦悴与郁结。 

拭去泪痕,我深深吸了口气。德昭柔声道:“感觉可是舒服多了?”我想起方才一番失态,赧然颔首。 

他微微叹道:“有些心绪,积久了,便会憋出病来。我母后早薨,宋皇后对我虽面上和颜悦色,心中却嫉恨得紧,一心只想将我从太子位上拉下来,好把她的亲子德芳送上去。父皇虽英明神武,有时也因政务冗繁而无暇顾及后宫子嗣。吃了几次苦头,我便学会处处留心算计,我知道只有像皇叔那般深谙权术与手腕,才能在这森森皇宫屹立不倒。可我心中却时常郁积憋闷,烦躁不堪,甚至积郁成疾。自从那一日在梧桐树下邂逅了太傅,我才发觉,只有和太傅在一起的时候,心中才能真正平静轻松,有一种拔尘脱俗的飘逸澹然之感。” 

他用一双极清亮的眸子,深深望我:“太傅,我求你活下去,为了我。” 

我心惊不已。连随侍左右的秋水流珠都不曾察觉的死志,竟被他轻而易举地洞悉了!他求我活下去,可我真还有活下去的勇气与理由么? 

他的目光如烨烨灯火般通透明亮,带着万分的祈盼与热望,恳切地道:“太傅,我们一同——活下去,好不好?” 

我发出一声柔软的叹息,伸手拥住他,轻轻道:“……好。” 

许久以来,我第一次沉睡至天明,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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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暴风雨前的宁静…… 

PS:重新审视了后半段的构思,决定删除赵老三,增加太子的戏份,米法子,演员要为剧情服务嘛~~~(老三,你可以去导演那儿领遣散费了……) 

第14章 





十三 秀林之苗 



十四 惊夜之变 



此后,德昭常于夜深人静之时悄悄潜入荆馆与我相会,我们时而对弈论禅,时而填词作画,有时什么也不做,只静静地倚靠在一起,细细碎碎地聊着,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随天际云卷云舒。这一段日子,是我破国离乡以来,最舒心惬意的时光,仿佛俗世尘嚣皆已离我远去,如此悠然与平静的生活,使我常常怀疑这是否只是一个美丽却脆弱的幻梦。由来朝云易散,好梦易醒,待到云散梦醒之时,我是否还能保持这颗不为物喜、不以己悲的恒常之心? 

转眼已至夏初,四海烽烟又起。赵光义为了帖服中外、镇抚人心,建立如他兄长一般的功业以固守金玉之尊,对赵匡胤三次久攻不下的北汉御驾亲征。辽国素与北汉交盟,举兵相援,却被宋军一举击溃,北汉毫无抵抗之力,被迫投降。至此,中原自唐末七十年来历经的五代十国的最后一国,迄被攻灭。 

赵光义意得志满,命毁北汉太原旧城,改为平晋县,并以榆次县为并州,强令太原民众背井离乡、举城迁徙。复纵火焚太原庐舍,老幼迁避不及,焚毙甚众,哭号之声,日夜不绝。 

我闻讯憀然长叹,相较太原的哀鸿遍野,当年金陵城破,只袭宫廷而弗伤黎庶,亦可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了。赵光义较他兄长多了几分权术手腕,却独独少了份仁义之心。 

朝野上下对此举亦是议论纷纷,不解其意。德昭无意中却一语道破天机:赵光义欲再次北征,取道太原伐辽,夺取幽州、蓟州,一举收复燕云之地。 

“时不我待……时不我待……”德昭拧着与他父亲如出一辙的刀眉喃喃自语,在我屋里踱来踱去,目光却一分一分亮了起来,“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忽然容颜一整,正襟危坐,他抑制着面上激动、兴奋、忐忑与阴郁等种种情绪糅合而成的极复杂的神色,声音有些沙哑:“昨日,皇叔问我可愿随军从征幽、蓟,我思谋未决。太傅,你说我去是不去?” 

我伸手按住颤动的琴弦,另一手去拈灯罩里扑棱着翅膀的飞虫,却不慎被跳动的火焰灼到了指尖,兀地缩了回来,微微笑道:“你既已下了决定,又来征求我的意见,究竟是想说服我,还是说服你自己?” 

他有些赧然,道:“知我者太傅也……就在方才,我的确已下定决心。幽、蓟一役,或许便是个绝好的机会,我不能错失良机。” 

“亦或许是个极深的悬崖,一步踏空,粉身碎骨。”我轻叹,“德昭,我不放心。” 

他粲然一笑,露出齐整的白齿:“不知为何,只要一想到太傅在担忧我,我心中便有一股说不出的高兴——” 

我苦笑着摇头,无奈道:“你既决心已定,我多说也无益。只是他心计深沉,猜忌多疑,你自己要小心……唉,我始终不愿你走这条路的,这条路,太险,且有进无退!” 

他面上异乎寻常的冷静,竟带着点窥破世间幻灭无常的灵透,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在这一瞬间,仿佛突然老了卅岁:“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尽全力,不敢奢求上苍庇佑,但求于心无悔……” 

“……有些事,即使明知不能做,也终会忍不住去做……德昭啊,你我是同一种人,却不知究竟是幸还是不幸……”我低头拨弦,这一曲《阳关三叠》,算是我对他无言的送别,长亭古道、夕阳萋草、晚柳残笛……说不尽的话,都在琴曲中了。 

他肃然正容,挺一挺腰,跪坐得更端正些,在沉郁的紫檀香气中,听得一缕清音,仿佛自天外飘来,化作淡淡伤感的离愁将他缠绕,又飘然远扬。两人相对无语,只觉此身已不复在人间了。 

翌日,赵光义北征大军开拔。 

临行前,德昭曾来找我,但我紧闭了门,不愿见他。 





“……易州、涿州辽国刺史皆献城出降,我军乘胜攻至幽州城南,辽将耶律奚底率兵自城北来攻,我军杀将过去,锐不可当,辽兵败走。皇叔乃命宋偓、崔彦进、刘遇、孟玄喆四将,各率部兵,四面攻城,另分兵往徇各地。蓟州、顺州次第请降,但幽州尚未攻克,守将耶律学古,多方守御,皇叔亲自督攻,昼夜猛扑,城中倒也恟惧起来,几乎有守陴皆哭的形景……”信鸽传回的消息,由流珠轻柔圆润的声音娓娓读出,于沙场肃杀中多了几分柔和之意。 

“看来连辽国久据的燕云十六州,都将尽数落入他手了……”我示意流珠将帛条销毁,“天下之势,分久必合,谁主沉浮,自有天命。” 

夏夜的熏风由南窗吹入,池塘中风蒲猎猎之声,带着蜩鸣荷香的余韵,冰雪桶中的沉李浮瓜凉得恰到好处了,取并刀细细一切,青皮红瓤,多么分明的两色,决不含糊。 

“主上,您是指赵光义便是那顺天承命之人?” 

“我也不敢如此断言。只是觉得,这场北征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太顺利了。有时候,事情太过顺利了,往往隐藏着蹇机。这或许便是所谓的‘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罢。” 

数日后,战线上有消息传来。 

不是正式军报,却是口耳相传的私议。语者言之凿凿,听者心有戚戚,不过数日,京城已是一片人心惶惶的风声鹤唳。 

一国之君赵光义,在与辽将耶律休哥的高粱河之战中不知所踪,生死未卜。 

甚至有传言道,圣上已蒙难,军中诸将皆欲谋立太祖子武功郡王德昭为帝。 

与此同时,朝中各势力相互试探又相互倾轧,人心开始蠢蠢欲动。 

整个京城暗流涌动,密云不雨。 





是夜。 

雷雨大作。屋内一灯如豆,映得窗纸上枝翻叶涌,黑影朣胧。 

我在榻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眠,干脆披衣起身,倚在案边夜读。 

“砰”的一声,房门遽然被推开,夹杂着夜雨凉气与隆隆雷声的疾风迎面扑来。 

灯焰呼地熄灭了。 

一个黑影,裹着风,披着雨,冲进来一把将我紧抱住。 

“谁?”我大惊之下,只觉一股潮湿阴冷的气息贴在肌肤上,心中顿时生出几分惶恐。 

“莫怕,是我……” 

幽暗中,我乍惊还喜:“德昭?” 

德昭用力搂了一下,才松开手臂,黝黑的眸子在一闪而过的电光中熠熠发亮:“太傅,我成功了!” 

我深深吸了口气,大步走到门边将房门阖紧,回身挑亮灯火,这才正色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德昭满面喜色,压低了声音道:“天时、地利、人和,与转瞬即逝的时机。” 

“你再说得仔细些。” 

他在案旁坐下,缓了口气,沉声道:“说来话长。我们围攻幽州,眼看城破指日可待,忽然有探卒入报,辽相耶律沙来救幽州,前锋已到高梁河了。皇叔便道:‘敌援已到高梁河么?我军不如前去迎战,杀败了他,再夺此城未迟。’ 即拔营齐起,统向高梁河进发。将到河边,果见辽兵越河而来,差不多有数万人,军将均跃马出阵,各执兵械,杀奔前去。耶律沙即麾兵抵拒,两下里金鼓齐鸣,旌旗飞舞,几杀得天昏地暗,鬼哭神号。约有两三个时辰,辽兵伤亡甚众,渐渐的不能支持,向后退去。” 

“皇叔见辽兵将却,手执令旗,驱众前进,蓦听得数声炮响,又有辽兵两翼,左右杀来,左翼是辽将耶律斜轸,右翼是辽将耶律休哥。那耶律休哥系辽邦良将,智勇兼全,他部下很是精锐,无不以一当十,以十当百,况我军正战得疲乏,怎禁得两支劲卒横冲过来,顿时抵挡不住,纷纷散乱。耶律休哥趁这机会,冲入中坚,来取主将。诸将各自对仗,一时顾不及护驾,若非辅超、呼延赞前遮后护,皇叔早已命丧于此了!” 

“而后呢?”我心知必有下文,又见他讲得绘声绘色,比那说书的还动听,忍不住催促道。 

“皇叔向南逃向涿州,而后将士亦陆续逃回,检查军士,丧亡至万余人。时已日暮,正拟入城休息,不料耶律休哥,带着辽兵,又复杀到,我军喘息未定,还有何心成列,一闻辽军到来,大家各寻生路,统逃了开去,就是皇叔的卫队,也多奔散。好一阵人仰马翻之后,皇叔便再不见踪迹了。” 

说到此处,他忽然低低冷哼了一声:“旁人不知,我却看得清清楚楚,皇叔只身匹马,加鞭疾走,向南逃命去了。天色渐昏,苍茫莫辨,路程又七高八低,蹀躞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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