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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恋君已是二十年-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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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     
   我穿大红色喜庆的嫁衣,坐在床上。听从妗子的吩咐,从早晨五点起床后,梳妆。妗子拿着梳子给我梳头,一边梳一边唱:一梳离娘亲、二输亲事顺、三输举家合……     
   收拾停当,早餐只吃了一丁点儿可以忽略不计的食物。就那样坐着。强忍到十点,院子里的喧闹依然热烈。表妹偷偷拿了几块蛋糕和一瓶水,给我。正欲享受,却被妗子发现,她一把夺走,严肃的说:“不能吃!新媳妇不能吃太多。不然等一下上了花轿,你想解手,咋办?拜天地的时候,你又想解手咋办?”     
   表妹不以为然的说:“那怕啥,都是在咱自己家里。”     
   “那也不行!”妗子把食物拿走了,我和表妹对视一眼,哭笑不得。表妹叹了口气说:“真想不通,你为啥一定要在咱家里结婚,这么麻烦。又不能穿婚纱,还要穿这么土的衣裳。还要遭这么多罪。你要饿到晚上你知道不?”     
   我点头说:“我知道。我会忍着。”     
   她看着我被珠围翠绕的头,感叹着:“不过,咱家里也有咱家里的意思。至少可以尝一下坐花轿的滋味。以后你可要记得告诉我,从小就听坐花轿坐花轿,到底坐花轿是啥感觉呢?”     
   我说好。我会详细的描绘给你的,但是,最好还是要你自己亲自体验一番,才把有最真实的感受。   
     妗子又风风火火的走了过来,再次下令:“不准吃东西,记住没。等一下村子里会有看热闹的人过来看新媳妇,你可不能傻笑。”     
   表妹开始抗议了:“连笑都不给?那要咋办嘛!”     
   “低着头坐着就好了,其它的都不用管。就低着头坐着。”     
   “脖子哪受的了呀,还有好长时间呢!”     
   妗子伸手拍了表妹一下,“就你事多!你姐都还没有说什么呢!你哪来这么多歪理?到你出门子的时候,可千万别从家里走。不是爱赶时髦吗?就学着电视里穿露前露后的衣服,摆洋式的酒席,那样我也不用跟着吓掉魂了!”     
   表妹揉着拍痛的地方,呲牙一笑,说:“你想让我受这种洋罪,我还不干呢!”     
   妗子笑笑出去了。     
   果然,开始不断的有人瞧热闹,对着坐在床上不发一言低眉顺耳的新娘子一顿点评,再对穿的衣服戴的钗环发出感慨。     
   表妹在我耳边悄悄的说:“姐,不过说实话,这样子才更像新娘子。真是好看呐!”     
   趁无人的时候,我抓住表妹的手说:“我好紧张,好紧张好紧张,你看,我手心里都开始有冷汗了。咋办呀!”     
   她惊讶的搓着我的手心说:“不会吧老大,你也算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呀,怎么会这么不经事儿呢?又不是嫁给陌生人,你们都认识那么久了,怕啥?紧张个啥子哟!”     
   “哎呀!我也控制不了,就是好紧张。可不可以不结了,我不要这个仪式了,好不好?”     
   表妹“啊”的一声大呼,旋即捂住大张的嘴:“你别搞笑了!被我妈听到,非被扒皮不可!别担心了,等下上了花轿就好了!刚才我去偷偷看了花轿,好新呀!花轿上的帷幔、缨络、彩绘好漂亮的!轿顶还有两个小小的人,一男一女,嘿,像你和展翔那样!”     
   于是盼着上轿的时辰快点到。   
     十一点左右,开始有个男人的声音在堂屋喊着算出来的古历:“新人属狗,五行旺水缺火,司四季位中央,巳时上轿,请酉鸡、子鼠、申猴属相人员让路,互不妨碍。”     
   有一部分人走了,他们是属鸡、鼠、猴的人。那时家乡的规矩。     
   鞭炮噼哩叭啦的在院外响起,喜庆的音乐奏起来了,打扮一新的四个送亲的妇女过来,搀扶着我上轿。头开始懵了。     
   花轿的悠荡才使我回过神来,我茫然的打量着四周,一乘小轿,一把固定在轿定的圈椅,此刻,我就坐在那把圈椅上。至于如何上的椅子,先迈的哪只脚,有没有笑,表情是怎样的,全部都不知道了。轿夫在使坏,这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四个壮年汉子不按节奏的把花轿扔来扔去,胃里面翻江倒海,只有一个感觉:想吐。我开始感激妗子阻止了我的偷吃。不然,这种摇晃岂有不吐之理?     
   路经其它村庄的时候,响器班子又开始嘀嘀嗒嗒的吹奏着。花轿停止不前,我知道,那是被恰巧赶上的邻村人拉住了花轿。这亦是习俗之一了。我抹了一把汗。听得迎亲的管事大爷在客套,他一定是拿着好烟、糖果,散往拦轿的人群。他朗声说:“借今个吉日,俺家闺女出门子。大家伙拦轿,也是给俺们增添几分喜庆。咱抽根喜烟,所有烦恼都没了;吃颗喜糖,保证您八十岁牙口都不松动呢!也向您讨个吉利。大家伙让了吧,还要赶回去趁着吉时拜堂呢!有家里没做饭的,咱跟着花轿走,到俺那儿,保证好吃好喝好招待!”     
   我听着大爷的话,紧咬着下唇才不让自己失笑出声。   
   接着,有看热闹的男人回驳:“老夏,好酒好肉谁家没有呀!这几年不像前几年,吃个席面都像过大年。现在哪家哪户不是三天炸两天煎,咱都不稀罕酒肉了!还是按老规矩,让轿夫耍一个,从俺这条板凳下面钻过去,花轿不沾地,咱乖乖的拿了板凳让路,再祝福新人百头到老早生贵子!”     
   众人起哄:“对对对,钻板凳钻板凳,钻过板凳五谷丰登百事兴隆。”     
   “大家伙大家伙,听我一言,咱家这闺女吧,身子骨比较娇气。从小连一桶水都没有提过,家里都惯的身单力薄了。这钻板凳时,花轿一翻转,怕是受不住呀!”大爷还在矜持着。     
   “那哪不行呐!谁家的闺女不娇气呀!今儿一出阁,以后都不是咱家的人了,咱也用不着替人家心疼了!钻板凳钻板凳!”     
   “闺女!”大爷冲着花轿里的我喊道:“陈庄的大爷大娘想给你添点彩,你可要坐稳扶住了,别给咱老夏家丢脸!”     
   我已经顾不上笑了,两只死死的抓住圈椅的扶手,抓到关节发白了。生怕有什么闪失。     
   “起……轿……”随着领头轿夫的一声呼喊,花轿猛的一下被高高的举了起来,我惊魂未定,但见花轿左忽右闪,上高下低,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被四个轿夫灵活的甩来甩去。我的头刚撞到椅靠,又磕向轿门上,我下意识的去揉碰疼的部位,刚一撒手,整个人又差一点没被扔出轿帘外!   
   我知道,那是轿夫们在表演他们的绝技——抬着花轿钻板凳了。我想起几天前爷爷与爸爸的对话,爷爷说一定要请李村的轿班子,因为他们最厉害,功夫最了得。单手抬着花轿可以钻过板凳还手不离轿轿不挨地。     
   此刻的我就坐在这顶喜气洋洋、描龙绣凤的花轿上,亲身体验那些抬轿人了得的功夫。脑袋被撞的七荤八素,一片混乱。晚上展翔一边听我绘声绘色的描述,一边揉着我脑袋上的包,笑不可仰。     
   已经记不起是在多久之后,花轿终于平稳了,那说明,板凳已经成功的钻了过去。我松了一口气,无声的轻拍着胸口,把那颗几乎要跳到嗓子眼的心安抚回它的位置。大爷再进行一轮的散烟散糖,并且邀请着那些乡亲们去喝杯喜酒,我听到有中年妇女的声音响在花轿的后面,说:“闺女,早生贵子,百头到老哈!”     
   唢呐、笙、钹、锣等组成的小乐队,又重新吹奏起富有情趣的民间小调。花轿轻轻晃着继续行进。我在心里说,额滴神呀终于又过了一关。太好了。     
   事实证明,我乐观的早了点,在路经每个村子的时候,都会有拦轿者出现。有时候,同一个村子,在村东头拦了一次,村中间再拦一次,甚至都要离开这个村庄了,村西头的农闲人还要再拦一次。     
   我坐在轿里,一遍又一遍的体会着犹如珠海珍珠乐园的过山车般的刺激折腾,茫然着。惊诧莫名,目瞪口呆了。后来妈妈说,路上拦轿的人越多,越说明这家人的口碑好,人缘佳,新人也就越光彩。于是短短的几里路,走走停停,在不知道钻了多少条板凳,大爷的烟与糖不知道散发出去多少之后,终于听到有小孩儿的声音响起:“俺姑来了!俺姑来了!”我知道,那就到了夏家村。   
   我听到已经放学的孩子们在花轿的旁边追着跑,他们嘴里含着糖块,口齿不清的想掀起侧轿帘给我说话,不停的叫着:“姑!姑!姑!”还有飞扬绕月,拍打着轿身说:“花娘、花娘你在里面吗?在里面吗?”我很想答应他们一下,但是想到妗子“没拜堂不要说一个字”的嘱托,只能闭嘴。大爷一边撵开他们,一边再拿出糖果哄他们。     
   花轿渐趋平稳,并且慢了下来,那是按照老历,花轿到后绕村一周,在夹道欢迎的人群中擦肩而过。响器班子更加卖力的表演,声声悦耳。花轿颤颤微微轻轻悠悠的晃动着,我坐在花轿里,随着那花轿的摇摆,觉得整个人轻飘飘如梦似幻。我看向自己的鞋尖:大红的绣花鞋,上面还缝了一团缨络。是奶奶的杰作。目不斜视,心脏扑嗵扑嗵的狂跳着。我知道,展翔就在花轿停落的地方,他在那里等着我。然后带着共同迈入我们的婚姻生活。是充满幸福与喜悦的未来。     
   我终于、终于、终于……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了!成了他的新娘。这段短短的路程,是我们修了多少年才有的回报?想起展翔,甜蜜在心间。     
  67. 
   鸣锣开道,鞭炮助威,随着一声男高音:“落——轿!”的呼声,花轿被平稳的放置在地上。     
   我的汗,又一颗一颗的冒了出来。     
   “吉时到!新人下轿!”     
   我仍端坐在那里。     
   轿帘被掀开了,一个十多岁的小侄女端着一盒胭脂,第一个冲上来。这亦是必走的一个程序,叫“打胭脂”。就是往新娘子的脸上抹上胭脂的红色,意为吉祥喜庆。听妗子的话,这个时候,要捂着脸。     
   那我就捂着脸吧。双手捂。     
   小侄女撒娇的说:“好姑姑,让我搽一点呗!”     
   我继续捂着脸,不上当受骗。这亦是妗子千叮咛万交待的,我岂敢不从。     
   她把头探进来,说:“小姑,这是展翔姑父让我给你的,你快看呀!”     
   我的手才略微松开一条缝,就被她强行拉开去,并且成功的把我的脸上凉凉的胭脂,虽然我看不到自己的尊容,但是可以凭感觉判断,我的脸上,一定是红红的一片。     
   所有的人都开怀大笑!     
   穿着新衣裳的婶子走上来,接我下轿。她抓着我的胳膊,往院里拉。嘴里喊着:“给新人让路喽!”我跟着她走到堂屋门口,虽然我没有抬头看,仍然感觉到展翔笑意盈盈的站在那里。婶子把我领到他的身边,是正对着主事台的位置。唱典礼的是我的四爷,他抹了一把山羊胡子,朗声说:“吉时到!新人就位,典礼开始!一拜天地!”     
   妗子说:新娘子要矜持,可以不用跪拜的,鞠个躬有那个样子就行了。我正在扭捏着,身边的展翔已经爽快的双膝着地了。我愕然望向他。簇拥的人群中发生哄堂大笑,善意的笑。婶子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背说:“这孩子,还真实诚!说跪就跪!”     
我在纠结中,也跪在他的旁边。     
   四爷连声说:“好好好!该咋样就咋样嘛!二拜高堂!翎她娘,快往前面站站!”     
   我看向妈妈。她的眼睛里闪着泪花。我知道那是习俗,嫁女儿的母亲必须要哭的。因为不舍,因为心疼,因为留恋。可是我知道,那不仅仅只是习俗,妈妈,她是真心的不舍得我离开她。虽然我长年在外,但是户口本上,我总归是在她的名字后面。可是今天之后,我的户口,就要从那个本子上迁走了,加入到另一个本子上。从此后,我再回来,就成了走亲戚,回娘家了。我就成了客人,远方而来的客人。     
   望着妈妈,鼻子有点酸,突然就想哭。     
   爸爸仍是沉默的。他总是沉默的,从不用言语表达他对我的疼爱。但是小时候生病时,是他靠着我走十二里的路去乡卫生院输水;在下雨的时候,披着雨布去学校给我送伞,并坚持让我打伞不顾自己淋透;是他在我放暑假的时候,每天都到去镇上赶集,不为别的,只为能够接到我;是他,冒着寒冷,在我归来的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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