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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中国高考报告-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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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教授、局长。我不感到心寒?不就是因为人家后来上了大学,身怀一张可以敲门的文凭,所以便提拔得快嘛!我们这些没有文凭的,再拼命干,也不如人家一张文凭‘水平’高呀——哪怕连最基本的一个车间都指挥不好,可是人家管理学的博士毕业生,照样可以比我们早提拔到处级、局级岗位上。而我们呢,就因为没有进过大学,所以什么好事都与你无关。这公平吗?可有谁能改变得了?””崔兄的一番话听起来像是牢骚,实际上反映的确是当今的一个活生生的现实问题。 
  我知道老崔的儿子今年也在读高三,准备参加2000年高考。“你可以到我单位问问,我早已不是当年那种先进分子了。我现在上班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呀,这我心里明白,处长局长也不会说我什么,反正在我之上有一大堆人闲着,我多干活并不一定落好。乐得我能有时间把精力放在儿子的学习上。你问我儿子的学习成绩怎么样?当然不错了,我希望他圆我的清华梦。现在我和爱人的全部希望都放在儿子身上,只要他能考上名牌大学,我就觉得自己社会对我们这些知青欠的不公,算可以逮回了,否则我一辈子心理不平衡。” 
  我与老崔相约2000年夏天,等他儿子考上大学后我们一起上他的一个“兵团战友”开的“北大荒”饭店隆重庆贺一番。 
  “其实我这样的情况不算什么,你要有机会采访采访那些没有回到北京仍在外地的知青们,他们为了孩子能上大学所付出的那才叫人感动呢。”老崔向我作了一个重要的提示。 
  后来我从市高招办的工作人员那儿获得信息,每年北京市高考学生中都有不少在外地长大的知青后代。1999年的高考开始后,我就留意了这样的对象。北京西城的十三中和四中的高考点离我的住处都很近,高考那几天我特意天天往这两个考点跑——我在寻找采访对象。8号那天我终于找到了一位在山西工作,看上去已经成了“北方大妈”的考生母亲。这位考生的母亲明显特征是“土”——可以说土得根本看不出她曾经是北京城里出生的人。 
  “我、我是堂堂正正的北京人呀,可现在我连小时候一起读书的同学都不敢见了,为啥?就是因为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有人相信我是北京人吗!”这位考生母亲一说话就擦眼泪,看着她满头银丝。我心底油然升起一股怜悯之情,在我保证不说出她的真名后,这位大姐才同意我的采访。 
  我这里你她为章大姐吧。 
  章大姐是1970年下乡的,还没有读完高中,她就随着学校一声令下跟同学们到了山西吕梁山一带插队去了。她与当年很多北京女孩子一样,是瞒着家长自己硬把户口迁走的一一那时候这样的行为是“真正的革命行动”。她本来因为年少体弱可以分配到条件好一点的乡村,但由于“革命意志坚强”,要求到最穷的山区落户。就这样,她在山西的运城地区的一个山村安家落户了。那是个几乎了世隔绝的穷地方,上乡里的小镇也要走上近一天的山路。章大姐到这儿插队,住在一家有三个儿子的老农家,主人待她不错。特别是每当生产队分给她重活累活时,这家当家的老爷子就嚷着叫三个儿子帮她干。日久天长,章便把这儿当作了自己的家。尤其后来她在北京的老母亲去世后,便跟这家房东的关系更亲近了一步。在她插队的第三年,房东大妈给她从城里扯了一块的确凉布,送到了她的小屋,随后问她愿不愿嫁给她家的三个山伢仔中的一个?章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最后还是这家的老爷子选定的——嫁给二伢子吧。就这么简单,她就当上了这家的第一个儿媳妇。她的丈夫年龄与她还算相配,大三岁,而她的大伯子已经三十二岁了还是光棍。当了人家的媳妇,接下来自然就是生儿育女了。到1980年那会儿,那些当年与她一起下乡插队的知青都可以回城时,章的大孩子已经八岁,小的也有六岁了。根据当时的政策,她回城的希望是没有了。 
  她只好默默地流泪,偶尔站在黄土高坡向自己的故乡遥望一眼,像是做错事似的很心虚。岁月的沧桑已经使她渐渐淡漠了自己是个北京人的概念。她把漫无边际的黄土高原和身边的两个孩子,当作了生命中全部的希望寄托。 
  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她:根据政策,你可以有一个孩子回北京。 
  她的那个已经枯萎了的“北京情结”之苗,仿佛在这一夜间猛然焕发出了活力。那颗死了几回的心一下子被打动了:坚决送娃儿回北京上学! 
  不管丈夫怎么嘀咕怎么啰嗦,她在家里第一次表现出了不容更改的坚定——孩子一定要送走!送到北京去! 
  北京,我的北京啊!多少年来,章第一次站在黄土高坡上,使出全身力气,对着自己的故乡方向,大声高喊。 
  她给北京送来的是小女儿。为了送谁回北京,丈夫还跟她吵了一场。丈夫的意见是送儿子,而她则坚持送女儿。“山里的女孩子除了嫁人和替别人生孩子外还有什么出息?”她抱住自己的儿子,痛哭流涕地对他说:“不是妈不心疼你,可你看看妈现在还有哪点像城里人?哪点像北京人呀?妈不能再让你妹妹一辈子像我一样的苦命……” 
  临走那天,她抱着两个孩子,痛哭了很久很久,一直看着送儿子的拖拉机开出几道山弯,她才与女儿一起千里迢迢回到了久别的北京。 
  啊北京,多么熟悉而又极其陌生的北京。章虽然在插队后的二十几年中也多次回过北京,可当她此次领着女儿重返北京,细细观望亲爱的故乡时,她才真的感到故乡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大得她这个从小生长在这儿的老北京人有种完全找不回自己曾经是个地道的北京人的感觉。她伤感起来,眼泪不停地流,害得一旁的女儿连声说:“妈,要不我们回山西算啦,这儿不是我们的家。” 
  “胡说,这儿才是你的家。记住:有谁问你时,你要一点不含糊地告诉他们:你是真正的北京人!”她要满嘴山西口音的女儿发誓。 
  女儿只好老老实实地听母亲的话,孩子哪里知道母亲让她牢记这话的真正含意。 
  章把女儿带到北京后,遇到的头件事是给女儿找所学校,哪知本来很简单的事,却弄得章不知如何办才好。章在北京的亲人除了两个哥哥外,没有什么人了。章自己的父母在前几年就谢世了。虽然两个哥是亲的,但天各一方,再说哥哥家的孩子最小的都快大学毕业了,大孩子早已有了后代,章家祖上有房子,可后来拆迁全都变成了公房,这样一来等于章在北京的根也没了,她女儿的落户问题,也是她同两个哥哥前后商量多次才定下的。最后还是大哥心胸宽敞些,章的女儿就落在大舅家,可大舅妈说孩子住的地方得另外想办法。章看看大哥家的情况也确实为难,一个小三居五个人住着已经够呛。章便和二哥二嫂商量,因为二哥家也是个三居室,两个女儿一个快要结婚了,另一个刚上大学,挤挤应该是没多少问题。但二嫂一脸不高兴,碍于面子没对章直说。 
  “这样吧,正好我们一楼比别人方便些,我给孩子在门口搭一小间出来,要是她嫌,以后我就跟她换,妹你看咋样?”二哥显得无可奈何但毕竟是真诚的。 
  “行,娃儿能在北京有个落脚的地方就成。”章没有特别的要求,能让女儿有个睡觉的地方便是阿弥陀佛的事了,还讲究啥?再说哥哥怎么着总是自己人嘛。 
  女儿落脚的地方就这么定下了。之后是上学的事。谁知这事让章好一通劳神和操心。附近的两所中学都是市、区重点,人家借口说孩子的基础太差,婉言谢绝了。章便跑到跨区的另一所三类中学,那个校长还算好,因为他曾经也是位知青。不过校长说:“插班的照顾我给了,但学校现在负担也重,你孩子上我们学校,肯定增加了老师的工作量,为了我好向大家交待,你得给学校意思意思。当然你量力而行啊。”人家说到这份上,章也只有满口“那好那好”地回答。不多,就四千元。可要章拿出这四千元就等于要了她的老命!带孩子离开山区时,丈夫把全家的积蓄一个子不剩地给了她,那也就是两千来块。除了用于车费和给两个哥哥家买了点见面礼外,章口袋里就剩一千五百来块。孩子上学是大事,也是章为了圆自己回北京梦的全部希望所在。无奈,她只好硬着头皮向大哥二哥伸手借。钱是借来了,可她与两个家的关系从此变了味。二嫂当着她的面对自己的丈夫说:“往后咱家的日子就像中东地区一样,没个安稳了。”章把泪水噙在肚里,脸上还只能装出一副笑脸向哥嫂们告别。 
  “娃,以后手脚勤快些,二舅家刷碗洗菜和做饭的杂活你多干点,不要贪玩贪睡,啊!记住妈的话了没有?” 
  “嗯。”女儿的眼里噙满泪水,嘀咕道,“妈……我害怕二舅妈。” 
  “有啥怕的?她是你亲戚,不许你对舅妈犯嘀咕!啊,听清楚了吗?”章很生气地说。 
  女儿突然“哇”地一声扑在章的怀里:“妈,我想跟你回家……” 
  章更生气了,“啪”地抽了女儿一个耳刮子,斥道:“你要是不给我好好在这儿念书,就哪儿都别想回!” 
  女儿再也不敢多嘴了,低着头,眼泪依旧“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章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可当她转身走上西去的火车时,泪水一下像断了线似的往下流…… 
  “北京啊,你是我梦里也在思念的故乡,如今为什么我在你的面前像个过路的陌生人?难道你真的永远把我们这些知青和我们的后代给抛弃了?啊,北京,你能告诉我吗?北京——”章两眼凝视着渐渐消逝的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轮廓,心底在凄楚地高声呐喊。 
  章大姐的女儿留在北京,留在自己的哥嫂家,可是对一个从小在封闭的山村长大的女孩子来说,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既陌生又可怕的。不说学校里的同学始终把她当作“外地人”对待,也不说她根本没有伙伴带着她熟悉这个本应同样属于她的城市,单说在舅母家的日子,就让她有种难以诉说的孤独和被歧视的感觉。 
  女儿从舅母和两个表姐的眼里看得出她们对她的到来并不欢迎,她也知道这个家里舅舅并不能成为她所依附的靠山。她记下了母亲的话:少说话,多干事,手脚要勤快。为此,她早上先于大家起床,然后帮助烧好开水,做好早饭。但她学不会煮奶,常常把舅母给两个表姐订的三包牛奶煮得只剩几小口,要不就是干了锅。 
  “你是看着表姐们吃奶生气怎么着?”舅母终于发怒了,再也不让她做早饭了。 
  母亲临走时吩咐她,城里人一般吃完饭不爱刷碗,你就眼尖点,等晚饭后人家看电视,你去把碗刷了。她照母亲说的去做,主动冲洗收拾一大堆狼藉的锅碗勺盆…… 
  “这都是谁洗的呀?油乎乎的,脏死了,还不如不洗呢!”小表姐一边拎起一只碗,一边斜着眼看她,然后娇滴滴地冲着自己的妈叫道:“妈你快看,这碗上的油渣都是什么时候的呀?” 
  舅母赶过来,看了看她洗的东西,嗓门一下子大了:“笨得出奇,洗几个碗都不会,就只会白吃白住!” 
  她委屈地躲进自己的小屋,眼泪哗哗地流透了小枕头。二十瓦的昏暗小灯泡下,她含着泪给远方的母亲写信:“妈,你快来吧,我不想在这儿念书了,我想离开舅舅家……” 
  女儿的呼声像箭一样刺痛着章大姐的心,她不敢耽搁时间,怕女儿在陌生的地方有个三长两短。 
  “怎么才走三天又回来了呀?”当她跨进哥嫂家时,嫂子一脸的惊诧。 
  章大姐还能说什么呢?只好顺口说怕孩子在这儿呆不惯。 
  “怕是在我们这儿受苦吧?真是笑话,在北京好好地住着,难道还赶不上山西那个穷地方呀?”嫂子拿话挖苦道。 
  章大姐脸上陪着笑,心里却阵阵作痛。她走进女儿的那个楼外搭的小棚,一股扑鼻而来的气味让她无比恶心,“这孩子,大热天的,也不知冲冲澡?咋啦,身上怎么那么多红斑?虫咬的?” 
  “妈——呜呜呜……”女儿哇地一声,扑在母亲怀里哭得两肩都在颤动。 
  “她们什么都不让我……等我洗澡时就说换煤气怎么怎么不容易,我说小屋蚊虫多有没有蚊香点一下,她们就说山里来的人,皮肉都像树板似的,还怕小蚊小虫?一次我来例假,用了一下表姐的舒而美,她就骂我说你也配用这?我就只好等她们用完后扔在厕所里偷偷捡起来洗净,然后在这小屋里阴干后再自己用……妈,你带我回去吧,我不想在北京上学了……” 
  “啪!”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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