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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面包树上的女人-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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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象专门吃少男肉的女妖。」我说。
      「所以你的林方文给她吃了!」迪之大笑。
      「你笑得很淫!」我说。
      「是吗?我真的笑得很淫?」她竟然从手袋拿出一面镜子照照看,说:「果然很淫,男人喜欢这种
  笑容。」又说,「你看,大嘴巴女人正在淫笑。」
      画廊里,出现了一个男子,大嘴巴女人似乎又换了男伴,也是廿岁出头的年轻男子,比上一个更俊
  朗。
      迪之站起来说:「我们上去。」
      「上去?」我犹豫。
      「怕什么?反正她不认识我们。」
      沿着大厦楼梯走上一楼,便是大嘴巴女人的画廊。画廊只有七百多尺,卖的都是些抽象派的作品,
  主角多数是人,正确一点说,是一些看来象人的人。
      大嘴巴女人并没有特别注意我们,她正在向一双外籍男女介绍一幅画。俊朗少年沿一道旋转楼梯跑
  上上层。林方文说,大嘴巴女人住在画廊楼上,可以想象,上面有一张很宽敞很凌乱的弹簧床,是大嘴
  巴女妖吸收少男精华的地方。
      外籍男女并没有买画,离开的时候,那名外籍男子跟大嘴巴女子说:
      「再见,费安娜。」
      她的名字叫费安娜。油画上的签名也是费安娜。
      画廊里只剩下我们,大嘴巴女人费安娜并没有理会我们,我们三个看来实在不象来买画。当费安娜
  在我身边走过的时候,她身上有一股很特别的味道,不象香水,也不象古龙水,是橄榄油的味道,还有
  一点儿松节水的味道。
      我问迪之:「你嗅到她身上的味道吗?」
      「是她的内分泌吧?放荡的女人身上会有一股内分泌失调的味道。」
      「胡说!那是画家的味道。」光蕙说,「颜料要用橄榄油调开,画笔要用松节水洗涤。」
      「是,正是那种味道。」那种味道使她显得很特别。
      「你怎么知道?」我问光蕙。
      「孙维栋也画油画的。」
      离开吧,这里没有什么发现。」迪之说。
      我在画廊的尽头看到一张画。一个少年站在一条空荡的街上,那个少年是林方文。

      「什么?他是林方文?只有一只眼睛,没有嘴巴和鼻子,你也认出他是林方文?」她们不相信我。
      「不象,不象林方文。」光蕙说。
      「这个根本不象人,象头独角兽,你说这头独角兽是你的林方文?」迪之说。
      她们凭什么跟我争论呢?当我第一眼看到那张油画,我的心怦然一动,我意识到他的存在,他存在
  画中,存在画中那条空荡的街道上,虽然没有一张完整的脸,也没有完整的身体,却有林方文的神韵和
  他独有的、喜欢叫人失望的神情。恋人的感觉不会错。
      「是他,我肯定这个是他。」我说。
      迪之和光蕙还是不同意。
      「这幅画要卖多少钱?」我问大嘴巴费安娜。
      我要从她手上拿走这幅画,我不要让林方文留在那里。
      「你疯了!你哪来这么多钱?」迪之跟我说。
      大嘴巴女人走过来,看见我指着林方文的画,淡然说:
      「这张画不卖。」
      「不卖?那为什么放在这里?」迪之跟她理论。
      「不卖就是不卖。」
      「要多少钱?」我问她。
      「我说过不卖。」她回到沙发上,又拿起那个玻璃瓶大口地喝水。
      她不肯卖,我无法强人所难,只好离开画廊。一条空荡的街上,只有林方文一个人,那是不是大嘴
  巴女人的内心世界?在她空虚的心里,来来去去,只有林方文一个人。她只怀念他,她对他,有特殊的
  感情,跟其他少年不同。他在她的生命里,不是过客,而是唯一可以停留的人。这个发现对我来说,太
  可怕了。
第三章 除夕之歌 (上)
      林方文出道一年,第一次拿到属于他的版权费,是一笔可观的数目。

      「你喜欢什么礼物?」他问我。

      「不用送礼物给我。」我有点违心,我当然希望收到情人的礼物。

      他凝视着我,象看穿我的心事:「你喜欢什么礼物,说吧。」

      「你喜欢送什么礼物都好。」我诚恳地对他说。

      我一直热切期待那份礼物,并且越来越相信,会是一枚指环。可是,我收到的,却不是指环,而是
  一把小提琴。

      「你为什么送小提琴给我?」我很奇怪。

      「你拉小提琴的样子会很好看。」他说。

      「但我不会拉小提琴。」

      那是一把昂贵的小提琴,他送给我,却不理我管不管用,那是他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我舍不得浪
  费它。

      「你认识教人拉小提琴的老师吗?」我问迪之。

      「你想学小提琴?」她很惊讶。

      「是的。」

      她在电话那边笑了很久:「你学小提琴?你忘了你五音不全的吗?你唱歌也走音。你知不知道小提
  琴是最容易走音的?」

      我对着一面镜子,把小提琴搭在肩上,把弓放在琴弦上,象所有蜚声国际的小提琴家那样,拉得非
  常投入。

      我拉小提琴的样子,真的好看?

      迪之很快便替我找到一位小提琴老师。他有二十年教学经验,曾经教出一位年仅八岁的小提琴神童
  ,很多人都慕名拜师。

      小提琴老师姓杨,名韵乐。名字倒转来念,是「乐韵扬」,跟他的职业很配合。他长得比一个大提
  琴略为高一些,那也许是他只能拉小提琴的原因。虽然在自己家里上课,他仍然穿着整齐西装,举止优
  雅。他可能是一位美男子--二十年前。我敢肯定他戴了假发,我看不到他有明显的发线。他收取那么
  昂贵的学费,也不去造一个质素高一些的假发,太吝啬了。墙上挂满他与学生的合照,他的学生都是小
  孩子,我肯定是最老的一个。虽然在迪之面前充满自信,其实我一点信心都没有,我天生五音不全,以
  为自己一生跟音乐绝缘,却想不到竟然会为了一个男人,学起音乐来。

      等待的时候,杨韵乐的另一位学生来到,原来我不是最老的一个,那个男人接近三十岁,他戴着一
  副镜片很厚的眼镜,眼睛小得象两颗蚕豆,他最少有二千度近视。我们闲聊起来,我问他为什么来学小
  提琴,他说他跟朋友打赌,要在一年内学会一种乐器。

      「在小提琴和二胡之间,我选择了学小提琴。」近视眼跟我说。我认为他作了明智的选择。他那个
  样子,如果还拉起二胡来,会象失明人士。

      「那你为什么学小提琴?」他问我。

      「为了爱情。」我甜蜜地告诉一个陌生人。

      第一节小提琴课正式开始,杨韵乐很仔细地审视我的小提琴。

      「初学者用不着这么好的琴。」他非常惋惜,好象我会糟蹋这个琴。

      「就是因为这个琴,我才来上课。」我说。

      「好!现在我们开始第一课。我要先告诉你,我很严格,所谓严师出高徒。」

      「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学会拉一首歌?」那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他脸色一沉:「我这个不是速成班。」

      「你应该--」他说。

      我把小提琴搭在肩上,准备跟着他的说话去做:「我应该怎样?」

      「你应该先交学费。」

      是的,我忘了交学费。杨韵乐倒是一个十分市侩的音乐家。

      「第一节课,我只教你拉空弦。你试试随便拉一下。」

      我把弓放在琴弦上拉了一下,十分刺耳,我自己也给自己吓了一跳,杨韵乐却若无其事。他已经见
  惯这种场面。

      「杨老师,我得先告诉你,我是五音不全的。」我跟他事先声明。

      「二十年来,我教过无数学生,神童也教出几个,没有人难倒我。」他高傲地说。

      第一节课,我学拉小提琴的基本动作。杨家课室的一面墙全镶上镜子,我看着自己拉小提琴的样子
  ,想象有一天,我会和林方文来一个小提琴与口琴的情侣大合奏。

      「你为什么来学小提琴?」他问我。

      「为了爱情。」我说。

      「好,这个动力非常好。如果没有被抛弃的话,你一定学会。」他说。

      「现在年轻人真幸福!」杨韵乐叹息,「可以为爱情学一件东西。那时,我为生活而学小提琴。」

      「那好。生活是更好的动力。」我说,「如果没有死掉的话。」

      我没有把学小提琴的事告诉林方文,我想给他一个意外惊喜。

      第二节课,我开始学拉一首歌,是小学一年级时唱的「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 」。我依然
  走音得很厉害,令人毛骨悚然。





      我天天躲在家里学习。

      「你……你到底是否听到自己拉的每一个音符?」迪之问我。

      「听不到。」我说,「我是音盲嘛!我只是牢记着手法,有点象操作一部机器。」

      「你不应该叫程韵,在你的细胞里,根本没有韵律。」光蕙说。

      「你的牙医怎样?」我问光蕙。

      「他很好,只是太缠,天天都要跟我见面。我考试温书,他也要坐在我旁边。」

      「他爱你爱得紧要嘛。」我说。

      「你跟他有没有做那件事?」迪之问她。

      「没有!」光蕙郑重地说。

      「你呢?」

      「没有!」我说。

      「你两个真是圣女贞德。」迪之说。

      「你是色欲狂徒。」我们说。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交上新男朋友。」迪之说,「他做飞车特技的。」

      「是电影里那种浪子?」我骇然。

      「是的。」她笑靥如花,「他随时会死。第一次见他,是在排戏现场。他从熊熊烈火中走出来,那
  个场面真是壮丽。」

      「好象拍电影。」光蕙说。

      「是啊。事后说起,原来我们在那一刻同时都有感觉。我觉得他好象出生入死来见我一面。」

      「开始了多久?」我问她。

      「一个星期多一天。昨天刚好是我们相识一星期。」

      「今次别冲动,看清楚对方才好。」我忠告她。害怕她又吃男人亏。

      「我知道,你放心好了。别以为他做特技人便很粗鲁,他很细心的,这叫做铁汉柔情。」她抱着我
  的枕头陶醉得很淫荡。

      「陶醉归陶醉,不要把唾液留在我的枕头上。」我提醒她。

      「他叫什么名字?」光蕙问她。

      「卫安。」

      「听起来好象护卫员。」我说。

      「他的驾驶技术十分好,他曾经在电影里飞越十八辆车。他告诉我,他最大的梦想是有一天能到中
  国去,飞越长城。」

      「天方夜谭。」我说。

      「也不一定没有可能的。」她为他辩护。

      「你有没有想过,他的工作很危险,跟消防员、警察和杀手同列头号危险职业?」光蕙问她。

      「最怕没有死掉,却残废了,要你照顾他。你知道吗?你绝对不是那种肯照顾残废的丈夫一生一世
  ,无尤无怨的女人。你才没有那么情深义重。」我说。

      「我就是喜欢他不能给我安全感,他随时会死掉,因此我们相处的每一刻都充满刺激,都害怕下一
  刻会成为永诀。每次他离开我身边,我觉得他又回到熊熊烈火里。我从来没有如此断肠地牵挂一个人。
  我喜欢那种随时会守寡的感觉。」

      对于迪之的想法,我并不感到奇怪。她是那种走进游乐场,便第一时间查询:「哪种机动游戏最危
  险?」然后立即跑去玩那种游戏的人。

      爱上邓初发,因为他是水上英雄,林正平更不用说,他是天皇巨星。只有那个录音室技师是一个例
  外。那段日子,她太苦闷。

      迪之的优点是义无反顾,缺点是经常失手。

      「什么时候让我一睹你那位赛车英雄的风采呢?」我问迪之。

      「立即可以,我叫他来接我,我们一起吃饭。」

      卫安驾着他的黑色日本跑车准时来到。他给我的感觉是新区流氓去了尖沙咀。他象个发迹了的新区
  少年,穿了在尖沙咀区买的衣服,如此而已。

      他似乎迫不及待一显身手,汽车以时速一百八十公里行驶,我和光蕙紧紧抓着门柄,不敢说话,只
  有迪之还可以轻轻松松不停跟我说话。

      「下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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