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修罗 by:落花满架(落花架子)-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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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尘归尘,土归土。
我捧腹大笑,笑得弯了腰,笑得喘不过气来。雨点砸得我的眼睛很疼,雨水的滋味很是苦涩。
26
半年后,那个叫做Fastlive的地方改名叫做金碧辉煌,那一年的记忆只剩下小小公寓能够储藏,即使如此,我很少敢过去。
一切都好像改变了,只是我依然抽着Free的香烟,但是再也存不下一个打火机。我潜意识里或许还在怀念,那个从十楼堕落的银色小盒子。
一年后,钟启越因若干罪名被学校开除,最拽的是,他居然被美国政府驱逐出境。我听说那个消息时就想到那个炸药桶样的人,变成那样,我真的一点不奇怪。
钟启越被开除消息传来后三天,钟扬终于离开了人世。对于饱受疾病之苦的他而言,那未必不是福气。
父亲去参加了那人的葬礼,虽然他什么都没说,我却从其他地方听闻他很受了些冷遇。回来后,父亲只是摇了摇头,对我说:“王侯将相,一黄土而已。”
气氛一下子重了,我朝他笑笑:“爸,所谓王侯将相并不是看死后风光,人一世,就是看生前伟业。要是生如蝼蚁死如草芥都没个响动,算什么一世呢?”
老爹看了看我,拍了拍我的肩膀,忽然冒出一句很让我喷的话:“你总算是长大了。”他又看了我一眼,低下头状似无意地说道,“对了,钟家那个钟启越回来了。”
我点了点头:“哦,是么?”
父子俩看来平淡无奇,但我知道父亲正在偷看我的脸色。
其实我知道这个消息应该远在父亲之前,圈子里自有自己的一套消息途径。听闻钟启越将回国后,我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换我出国吧……
当然,这只是个玩笑。
一个月后,我在咖啡馆遇到了钟启越。
那一日我约了朱槿喝咖啡。那个伪雅胚硬是约了咖啡馆,我也便顺了她的意。
对了,我是不是忘了跟你们交待我与朱槿成为好友?别误会,真的是好友,完全没有发生性关系的好友。我想或许是朱槿在我面前曾经流露出一瞬间的脆弱,才让我觉得这个女人分外真实的缘故吧。而在于她,由于曾经在我面前流露过一刹那的脆弱,才让她觉得我很有些可靠。于是,我奇迹般地与朱槿成为了好友。
那次事件之后,朱槿极少出入H市的交际场所,后来她告之我,之前已经托了人脉将不少钱财投资在一些实业项目上,几年下来小有所成,而且她对于再做一个左右逢源的交际花兴趣不在,故而冷了下来。
然后朱槿的身边再没有人了。从原来的风光一时看来将冷清一世,她倒也甘之如殆,仿似妓院老鸨一下子伴了青灯古佛。只是偶而,我听她淡淡地提起,原来那个青梅竹马早早换了职业,钟家是再也待不下去了。第二天我让老爹麾下某公司人力资源部主管向朱槿联系要人。第三天,朱槿约我见面时,只是朝我感激笑笑,一切尽在不言中。我也回了她一个笑容,朋友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各人有各人的业,你的手腕再玲珑通天,也是一样的。然后那女人转移话题,直接来训斥我:“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老晃荡着?羞不羞耻?”那话对于我,实在是不痛不痒,我只当成过耳闲风。
那日约会的理由我倒是忘了,只记得坐下几分钟后,就看到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咖啡座窗口。我只是无意间转头,但只看到个背影就能认出,下一秒,我只能傻傻地看着玻璃窗。
一瞬间,连呼吸都忘掉。
我看着那个人自在行走的样子,过了很久才发现胸口发疼,那是因为一直屏息着的缘故。而对座朱槿关心地看过来,握住了我的手:“你怎么了?”
我回过头看他,才知道自己的手紧紧地抓住了桌子的边角,因为太过用力,整个手已经青白。我勉强笑了笑:“没事。”
她狐疑地转过头去,看到了对街的人,恍然大悟。
而那时,对街的人也望了过来。
恍如隔世。
我看着他黑色的发在阳光下闪着光彩,然后他的眼如刀般刺了过来,那眼睛里满是杀意,转头便走了。
朱槿反射性地放开了手,对我说:“他……误会了么?”朱槿约莫知道些我们的事,但我没向她仔细说起。
我摇了摇头:“误会不误会,又有什么关系呢?”也只不过是恨一分与恨三分的关系罢了,于我,有什么差别?
侍者放下饮品便走了,我急急抓了一杯喝了起来,入口才知道苦涩,朱槿嘲笑:“还说什么没有关系,你喝的是我那杯咖啡!”
我苦笑着放下杯子,换了我那杯清水。
然而苦味已经入舌入心,再多的水也冲不去那难过的味道。
朱槿看了我很久,久到让我不耐烦起来,把那杯子放到面前,我冷冷看回她。
朱槿忽然叹气:“有时候真觉得奇怪,你说这人一生……是为了什么呢?”
我不语。
“你还爱他不是么?”
“别管这档子事!你那边的混水先清清吧。”我硬梆梆地说。
朱槿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从来也不知道自己会把某人的野蛮作风学会并且用到朋友的身上,果然近墨者黑。
当天晚上,我接到了个电话。电话号码熟悉得让人心碎,那是钟家的电话号码。
我犹豫了很久,看着闪动着亮光的手机,一直希望在我决定之前它能先停止响动,然而,一切事与愿违。
我按下通话键后很久,对方没有一点响动。我们互相伏着,可能都在狠狠捏着那通讯工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听着彼此粗重的呼吸声。
然而,这样也很好……
我忽然想到曾经在夜里看着他睡觉的样子,听着他的呼吸然后睡去。那样的时候离我已经那么遥远。
那边的声音终于响起,我屏住了呼吸。电话那端传来生硬的三个字:“我恨你。”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我什么都来不及说,那边只留下了嘟嘟声。手无力地垂下来:你怎么知道我不恨你呢?
我也恨你。
此刻,钟启越站在我面前,胜利状地看着我,眼神挑衅地让人巨想殴打。他真的恨我……正如我真的恨他。我很想冲上去把他撕成碎片,但最终只能用力握住拳头,控制着自己:“可以了么?玩游戏玩够了么?那就滚吧。”
他与我对视,我们好像是一条窄道上两只相对而峙的野兽,这一刻谁都不想让谁。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回到这个城市,我自私地希望他没有回来,这样的话我可以守着这个小小的城市,把它变成记忆的容器。如果他永远不回来,那该有多好?不用提醒我一切都变了,不用提醒我我们互相仇恨,虽然谁也说不上理由,不用提醒我彼此再不是一年前的彼此。
一年之后,我变得更加圆滑,而他,却越发的剑拔弩张。
一切已经物是人非。
他一直一直瞪着我,我冷冷看着他。
最后,钟启越的肩膀垮了下来。
看着他的样子,我的心一紧。
他忽然问我:“你喜欢那个唐以闻?”
我应该什么都不回答,不过最后我居然开口:“不。”
他朝我笑了笑,慢慢走过我的身边,按下了电梯按钮。
我忽然犯傻,转身叫住了他:“喂!”一张嘴就后悔了,我抓了抓头发。他就停在电梯门口,电梯的门口了,他的手指按住键,居然没有走进去。
一分钟后,我才清清嗓子:“你把我的钥匙弄丢了就走么?”
我们精疲力竭地靠在一起。
草很长,但是太累了,我们什么都顾不上。我一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一边骂着身后那个人:“你什么习惯,扔东西干嘛这么扔?你看好了吧,哪里找得到?”
他朝我冷笑:“我爱扔关你屁事,给你找已经给你面子了,不要给脸不要脸。”
我沉默了。
现在的情况很诡异,我们居然像没事人儿似地坐在一起讨论怎么找东西的问题,甚至为了一串小小的钥匙在草丛里爬来爬去爬了半天,最后居然还能靠在一起。这状况实在诡异得让人不适应。
钟启越捏了捏自己的肩膀:“算了算了,不找了不找了,你找锁匠来帮你忙吧。”说着转身就要走,他的脚边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我们两个像是闻到了骨头味道的狗似地朝声音的地点看去,钟启越弯腰下去,万般惊喜地捏起那串钥匙:“找到了!”
我看着那串钥匙,却不知道应该高兴或者遗憾。
钟启越把钥匙砸到我脸上,我闪了闪却没避开,刚好砸到耳朵那边,很疼。
他抬高下巴默默地走开,手插在裤袋里的样子像个孩子。我握着那串钥匙,无语可言。忽然想到,这已经是我第三次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了。'caihua/qiu'
27
第二天就有关心的电话打来,朱槿的笑声听来实在很难听:“听说你昨天跟钟大少直接对上了?”
“关你屁事!”我心情不好,管你是谁。
“哟哟哟哟,难得你这么不给我面子嘛。”她又嘲笑着。
“少废话。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在我身边安排了探子,朱槿,你是不是太空了?”
“这你就不用管了。”朱槿微笑。
我默了默,然后也微笑可惜她看不到:“那你也一定了解到昨天我们起争执的原因喽?有没有通报你我们是因为一个姓唐名以闻的男人?”
朱槿的声音一下子蔫了,过了很久才说道:“你居然还记得?”
“我怎么可能不记得呢?他那工作我少说还是出了点力的。你朱槿的人我怎么可能不罩着呢?朱槿,你又欠了我一个人情。”
“废话,你自己要送的,我干嘛要还?”那人无理起来。
“好,行,你既然这么说了,我直接对那个唐以闻去说,就说他一点能力也没有,要不是靠了女人的羽翼,怎么可能在陆家下面吃饭?”
“陆巡!开玩笑也有个分寸!”
“那你就少嘴硬!”
朱槿软了下来:“行了行了……说真的,要不要紧?”
“没事,能有什么事呢?他又不是恨到要杀了我。”
“你少装没事人。”
“那你也少装慈母状。”
那边不声响了。
过了很久,我才说:“对不起,心情不好。”
“没关系,我知道的。”
“对了,”我强笑了笑,“做我女朋友吧?”
“做你女朋友?我还真不想折寿。”那头也笑了。
“行不行?我还真缺个女朋友。”
朱槿不言语。我知道她跟她那个青梅竹马之间始终没解开结,没人要的女人怕什么呢?我稍嫌无礼地这么想着。
最后,她以壮士断腕的口气说道:“随便你吧。”
我微笑:“这才算得上好朋友。”
“这话无论如何也不像夸奖的话啊。”那边很有苦中作乐精神地嘲讽着。
“喂喂,你不要像进了火坑似的讲话行不行啊?”
那边忽然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儿才问:“请问……你就那么想要避开那个人?这样子的你如论如何不像我所认识的陆巡呢。”
我沉默了。对方终于也不再问了,只是听起来像是想打起精神安慰我似地微笑:“好吧,我知道情况了,你放心。”她过了很久才说,“也好,没准我也能借你这块幌子清净两天。”
我知道她说的是谁。
真奇怪,那个人到现在还没有放弃。
这个世界就是那么的傻,明明追求不到的东西偏偏看来最是诱人,每个人都在徒劳无功地赴着自己的劫数。
放下电话的时候,我知道我真的很傻。无论站在哪个角度看来,我都是个彻底没救了的自私男人,最后居然还要依赖朋友。只有我自己知道,那只是一道墙,是给我自己限定下的一道墙:不能逾越。
割舍的确痛苦,但如果割舍后还是拖泥带水,无论对谁都更不公平。
我抱住头,希望自己坚强一点。
真讨厌这样的自己,一方面残忍,另一方面却软弱,结果只使得自己更痛苦而已。
抬起头的时候,看到母亲站在面前,“啊……”
“阿巡……”她叫了一声,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地从我的身边走过。
很快圈子里就传出消息,说朱槿的石榴裙下再度拜倒了个小开。借着这个宣布,朱槿再度被卷入社交圈内。
我本应该对她感到抱歉,但真的,我没有多少心思能顾及别人的想法。
我们频繁出入于各种场合,热衷于堆砌各种谎言。朱槿拾起旧日的长袖善舞,我却少了一份心游走在灯红酒绿之间。
然后,当然会遇到钟启越,那个人看到我们在一起时露出的表情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的黑色的眼睛